祝月盈再一次出现在司有桐面前时,对方已经非常习惯母亲的到来。
步九思正在给司有桐正音,听到声响侧身笑道:“祝夫人晨安。”
“许久不见,步夫子晨安。”
祝月盈坐在一旁,小满将书递给主子,她便在此处看起书来。
司有桐正在对照夫子的注释注音,步九思出于好奇询问祝月盈道:“祝夫人今日来的可早。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祝月盈刚从阮正柔院子中出来,她叹了口气:“阮夫人觉得我对桐儿的学习不够上心,故而今天早点来看看。”
她晨起便被棠梨“请”去了阮正柔院子中,宁顺侯的寿宴将近,府中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阮正柔这才愿意拉下脸来和儿媳要钱。
祝月盈当时淡然处之:“母亲,不是儿媳不愿意,而是儿媳名下的铺子确有亏损,这段时间还得留出填补亏空的钱财来……”
阮正柔已经识破了祝月盈的推诿,她直言打断:“月盈,你次次都借着你那三瓜俩枣的铺子说事,难不成真的连着三四个月都亏空不成?侯爷寿宴,你个做儿媳妇的,总得面子上过得去才是。”
祝月盈索性收了装傻充愣的架势,她正色道:“夫人此言差矣。侯爷的寿宴是侯府的大事,外人可都盯得紧。若是在这时发现侯爷寿宴是靠儿媳妇出钱才能办得起来,反倒是会败坏侯府的名声。”
她嫁进侯府三年,从来没有这样拒绝过婆母的要求。
阮正柔重重拍着桌案:“祝月盈!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祝月盈一脸忧色,“但是母亲,儿媳是真心这么想的,也是为了我们侯府好呀。”
“母亲有所不知,世子刚同我说,莫尚书已经为他安排了官职。秋闱刚过,现在很多人都盯着侯府呢。”
阮正柔还没从儿子那里听说这个消息,她面上一喜:“当真?”
“是世子向莫家小娘子亲自确认的,”祝月盈思忖,“我先前与莫小娘子见过面,对方不像是放大话的人。”
阮正柔被这么一提醒,也想起先前祝月盈为了司所照专门宴请莫为莺的事。
她想到祝月盈的愚钝和对儿子的真心,心中怒火泄了大半:“此言有理。”
祝月盈以退为进:“儿媳也知道,最近府中忙着侯爷的寿宴,颇有些周转不开,已经托人从娘家送了三千两过来救急。”
她将袖中银票递给阮正柔,将对方的怨怼尽数消解。
这些银票是祝时安给她的,说是现在不好与侯府闹得太僵,适当损失一些也无妨。
阮正柔彻底没了可说的,她只能随便应付几句:“月盈有心了。不过月盈,桐儿前几日考校的表现你也见了,母亲那日的训斥也是为了你好。”
“世子在国子监读书,你也别总是往府外跑,多去看看桐儿的学习,这样大家才会真心承认你是侯府的世子夫人。”
祝月盈腹诽,自己已经嫁进侯府三年了,结果还拿着愿不愿意承认来堵自己的嘴,着实可笑。
她恭敬垂首:“母亲说的是。”
“毕竟我是桐儿的母亲,阮夫人这样说,我便这样做。”
祝月盈手中还拿着书,她的语气轻松,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阮正柔话中的低看。
步九思心中担忧,但碍于司有桐还在此处,他不能和对方多说什么。
祝月盈也注意到了步九思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稍一思忖:“秋闱半个月后放榜,阿兄已经托人去步郎君乡里候着了,步夫子不必忧心。”
前几日,步九思同侯府告假十日,回户籍地参加了乡试。
祝时安与步九思的祖籍并非一处,故而二人没有碰上,他只托了祝家的人护送步自芳去陪同步九思。
而司所照,身为靠着恩荫得来的国子监学生身份,自然也参加了此次考试。
莫为莺在秋闱前曾去找过他,她将祖父的安排尽数告知,着重强调了祖父要求他一定要有功名傍身。
司所照拗不过莫尚书,于是只能收拾东西去参加秋闱,对外就说是想随便考考试试,惹得阮正柔好一阵夸赞。
现在秋闱已经结束,步九思自然也重新回到侯府当夫子。
祝月盈知道他定然不愿被侯府众人当下人使唤,多嘴道:“等到张榜后,如若步夫子身上有了举人功名,便也能离开侯府安心备考了。”
“阿兄回信说会留心春闱之事,步郎君只待结果就好。”
步九思颔首:“劳烦祝夫人与祝兄。”
不过自己离开侯府后,也不知祝月盈一个人在侯府中会怎样……
他思及此处,难免心生忧虑。
步九思深呼吸,他有些紧张:“祝夫人与祝郎君于某帮衬良多。祝夫人以后若有需要用到某之处,某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用得着这般郑重,”祝月盈失笑,“步郎君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如有机会,届时还得拜托步郎君多多担待呐。”
司有桐仍旧在翻书,祝月盈分神看了一眼,这才继续道:“对了,步郎君在侯府中的这些日子,若是吃穿住用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可以同我说。”
提前卖这位天子近臣一点人情,于祝家于她自己而言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何况,她也着实感激对方为祝家写的几篇文章,连带着祝家的名声都在平宁好听了不少。
步九思收下对方的好意:“多谢夫人。”
“诶呦,祝夫人可真是好慷慨呢!”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进三人的耳朵,司有桐立马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他放下手中的书,错愕看向院外。
桃香一脸不屑,她推开院门径直向前:“今儿不听不知道,原来啊,咱们祝夫人并不是没有钱,而是钱都要用来金屋藏娇呀!”
“慎言。”
祝月盈沉下脸色,她站起身来:“步夫子是桐儿的夫子,我是桐儿的母亲,怎堪你如此诋毁!”
自从她断了给侯府的供养,桃香这种只靠月例过日子的生活便拮据起来。
她因为把钱用在别的地方,导致今日又没买到合适的胭脂,就连世子都专程说更喜欢她先前擦的那种。
桃香心里不痛快,她思来想去,只能把事情怪到祝月盈头上。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桃香翻了个白眼:“祝夫人对我和桐儿要钱推三阻四,人家步夫子还没开口要钱就上赶着送上去,不是偏心是什么?”
祝月盈本想解释,但她看着一脸怒色的桃香,只眯了眯眼。
“我若同你仔细分说,你便会相信我么?”
她有些累了:“还是说,你心中早已认定我就是要讨好步夫子,不管我说什么,都只是苍白的借口?”
桃香一噎,她转向司有桐:“桐儿,到阿娘身边来。”
还未等司有桐挪步,桃香就一把把他拽了过来:“桐儿,你母亲借着身份压我,那就你来说!”
“你说,说为什么母亲有钱不给孩子,而是要都拿去讨好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奴才?!”
司有桐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他眼眶含满泪水,摇头不愿意开口。
桃香手指捏着儿子的肩膀,她似是被儿子的拒绝激起了更大的火气。
“你说啊?桐儿,阿娘对你这么好,你倒是说啊!”
桃香逼迫司有桐在她与祝月盈间选择其一,她的声音更加尖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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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儿本就不该说这些话。”
她尖锐的声音被另一人打断。
桃香回眸,只见司大郎君缓缓行进这间用于授课的院子。
司所善今日本是路过,听闻院子中的声响后,不得不进来调停一二。
他劝桃香道:“祝夫人对步夫子好,是因为步夫子是桐儿的老师。开蒙夫子对孩童是十分重要的,归根结底,祝夫人此举还是为了桐儿。”
“府中的月例和步夫子的待遇本就不能一概而论,桃夫人且冷静些。”
祝月盈此时颔首:“我自己的嫁妆,本就没有必须用来补贴侯府的道理。我甚至可以什么钱都不出,但夫子对桐儿很好,我便愿意投桃报李,让他一直对桐儿好。”
“没想到,在你这个亲娘眼中,我关心桐儿竟是做错了。”
桃香不语,她垂眸沉思着,捏着司有桐的手愈发用力,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下意识将司有桐揽得更紧。
司有桐吃痛,向祝月盈投去求救的目光:“母亲……”
祝月盈递了个眼神,小满立马上前打落桃香的手:“小郎君都被你掐疼了!”
步九思上前一步:“今日之事,皆因步某所起,万望郎君夫人息怒。”
“息什么怒!”
又有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本应在国子监的司所照大步迈进来。
“祝月盈!管好你的奴才!”
他心疼握住桃香的双手,看着小满打出的红印子:“桃香是我儿的生母,她岂是你能动的?!”
桃香终于有了发泄口,她倚靠在司所照怀中:“世子……桃香本是好意,未曾想到竟然惹了夫人和大郎君不快。真是罪过。”
司所照虽然不喜先前桃香利用他,但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合起伙来欺负她。
步九思拱手:“世子误会了。我等非是难为桃夫人,而是桃夫人先行质疑祝夫人举止不端,这才起了口角。”
司所照看向说话之人,他一字一句恨恨道:“步、九、思。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祝月盈叹了口气,也出言调停:“世子若是有话要讲,也应顾及着桐儿还在此处。”
司所善将桐儿揽到自己身边:“这是宁顺侯府,事情闹大,诸位可想好了怎么和阮夫人交代?”
“不妨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火花四溅的气氛随他的话稍稍冷却,众人皆良久不语,似有彼此缓和的迹象。
此时,司所照却突然看向了堂兄。
“司所善,你几日之前出府干什么去了?”
被点名的人一愣:“世子是问我?”
司所照骤然起身:“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去科举了?”
司所善虽然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但也借着祝月盈的人脉挂靠在祝时安的书院名下,从而能一起参加秋闱。
“世子说的不错,”司所善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怎得突然提及此事?”
司所照环顾周围的人,步九思,司所善,宁顺侯府中竟然还有两个人也参加了今年秋闱。
他心知肚明,就算自己能考过秋闱,离莫尚书想要的进士功名也差得远,何况自己根本无法通过春闱。
司所照为此事烦心了许久,他积压了这么多日的泄火抑制不住朝二人身上烧去。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找个由头。
司所照看向许久未见的正妻,对方不知何时起不再是自己身后那个诚惶诚恐的随从,而是敢于站在他的对立一侧。
宁顺侯世子的声音冷冷:“祝月盈,关于桃香方才说的话,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