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盈许久没有听到步九思的回应,她歪了歪头:“步郎君?”
步九思移开视线:“抱歉,方才走神了。”
“祝娘子,请。”
他先把人领了进来,而后合上门扉,隔绝了坊中的喧嚣声音。
祝月盈知道这是耶娘刚送给对方的别院,但她之前一直在宁顺侯府,故而也没见过别院中的具体布设:“说来也巧,今儿沾了步郎君的光才能进来瞧瞧。”
她心情很好,连带着尾音都微微上扬:“步郎君问也不问就把我放进来,也不怕我同世子一般心怀鬼胎?”
“不会的,”步九思含笑看向她,“某相信祝娘子。”
祝月盈被他这一句直白的相信唬得一时怔愣,她眨了眨眼,将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那步郎君的眼光还真不错。”
她没有继续逗他:“好吧。今日我其实是来给步郎君送药的。”
祝月盈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步九思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
“大娘子是从药铺中拿的?”
步九思先前在祝月盈名下的药铺帮工,自然熟悉铺子里的东西。
祝月盈点点头:“没错,是主家我亲自去问掌柜要的。还花了好几十文呢。”
她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而后很快又恢复方才的样子:“现在时辰有些晚,不好去叨扰步阿婆,只能等下次了。”
步九思顺势邀请:“不能让祝娘子辛苦白跑一趟。不若祝娘子先坐,某去给祝娘子泡茶。”
他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不急不缓补充道:“才运到平宁的新茬。”
祝月盈的眸中明显亮了亮。
步九思失笑:“茶恰巧也是祝伯父和程伯母留在别院中的,步某受之有愧,只好拜托祝娘子帮忙疏解一二。”
他引着祝月盈往自己暂住的地方去:“秋夜寒凉,祝娘子先进去吧,水很快就烧好了。”
祝月盈身后跟着谷雨,谷雨一向沉稳寡言,带着她出来很放心。
主仆二人在步九思的屋里暂歇,祝月盈没急着环顾周围,而是等着谷雨的判断。
很快谷雨便附在祝月盈耳边:“方才有人跟着娘子。”
她的声音很轻:“身手很好,不是普通侍从。跟到屋外就停下了。”
祝月盈早先就从父母那里得知,别院曾用于给贵客们见面。她也从祝时安的反应里猜出,那与步九思相见的贵客就是越定还。
现在别院中出现的高手,如若她料想的不错,应是越定还留给步九思的人。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祝月盈神色如常,她和祝家皆问心无愧,并不需要过多在意这件事。
谷雨留在房间之外,警惕着周遭的动静。
很快,步九思就捧着还飘散热气的茶盏走了进来:“祝娘子。”
他缓缓放下茶盏,祝月盈有些担忧:“没被烫着吧?”
“多谢祝娘子关心,”步九思把自己的两只手都认真展示给她看,“没有被烫伤。”
祝月盈略略放下心来:“那就好。”
步九思没有住在别院的正房中,他将其空了出来,步自芳以及陛下给的侍从也都住在偏房。
偏房的空间不大,桌案也小,步九思和祝月盈一同坐在此处,距离便显得有些近。
祝月盈难得感受到一丝局促,茶水刚斟好,还未能达到入口的温度,二人一时无话。
她心念电转,又偷偷看了一眼步九思的神情。
祝月盈发觉他脸上的那道伤口仍未愈合,于是想起今天自己来此的目的:“步郎君可得把涂药一事放在心上,脸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步九思下意识抚上自己的伤口,他之前从未想过自己的容貌如何,毕竟大宁不比前朝,有疤痕或残缺者亦可科举入仕。
他语气中透出几分迟疑:“我的脸……好看?”
祝月盈不假思索点头:“嗯。”
她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到步郎君之后要入仕,终归是愈合了比较好。”
步九思在听罢祝月盈的答案后,他的唇角悄悄一勾。
祝月盈起开瓷瓶,她好奇倒了一点药膏出来,放在指腹上仔细端详:“看着和先前我用过的一样嘛。”
“祝娘子之前也用过?”
步九思上身前倾,他也凝神看着祝月盈指腹上的点点晶莹。
祝月盈随意接话道:“平日磕磕碰碰也是难免。”
自从嫁进侯府,她就经常被阮夫人和世子指使着办这办那,偶有受伤也不敢让侯府知晓,生怕又会招致批评,只好独自去铺子里找医师处理一下。
祝月盈心底暗嘲自己先前对侯府众人的讨好,她回神抬眸,恰好发现步九思的伤口就在自己面前。
她看着自己指腹上的药膏,觉得用帕子擦掉有些浪费,于是出言:“别动。”
步九思定在原地,他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人,心跳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他竭力保持着呼吸平稳,静静等待对方的下一步。
祝月盈现在只想着不要浪费,她全神贯注在对方脸上的伤口,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僵硬。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步九思的脸颊,对方就下意识一颤,她指腹上的药膏险些掉落在地。
祝月盈眉头微蹙:“别动。”
她抬手捏住步九思的下颌,另一只手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抚上他的伤口。
步九思咬紧牙关才能保持思绪清明,他不敢再看祝月盈的动作,颇为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祝月盈替他将药膏轻轻抹开,见步九思的伤口并未裂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首先看到的就是对方面颊上不明显的飞红,以及他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眸。
祝月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步郎君?”
步九思回眸望进祝月盈的眼瞳,极近的距离让他猛然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
……她没有任何感觉。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跳平缓了些许,他眸底的慌乱褪去,步九思更加坦然地与祝月盈对视。
他的视线在掠过某处时停了下来,步九思的唇齿间含着好奇:“祝娘子的眼角这是……”
他隔着袖口的布料轻轻擦拭着对方右眼角处:“是某看错了,并非是灰尘。”
祝月盈那处的皮肤还残存着步九思指腹微热的触感,她下意识用指尖轻抚:“这里?”
步九思正色颔首:“嗯。”
祝月盈自顾自地抹了抹,而后问询道:“还有吗?”
“还在,”步九思双眼弯了弯,“若是某没看错,那应当是一颗小痣。”
祝月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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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就发现自己眼角多了一颗泪痣。
说来也好笑,自己的侍从第一天就能发现它,而现在,就连才打过几次照面的步郎君都发现了它,自己的婆婆和夫君却浑然不知。
表面上的一家人,还不如一个外人关心自己。
于是她直接笑出声来:“是吗,我都快把它给忘了。”
“说来也奇怪,它好像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眼角的,先前我并没有泪痣。”
她颇为无奈地摊手:“之前总听市井坊间传言说,泪痣是前世爱人的泪水凝结而成,那我这种突然出现的,难不成是突然惹上了什么情债?”
步九思确信上一世的祝月盈并没有这颗泪痣。
他在元宁十五年春回到平宁城,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立即去和越定还当面复命。
那时的步舍人径直去了平宁城外,他亲手把爱人从冰冷草率的棺木中小心抱出,又重金托了平宁城最好的入殓师为她整理遗容。
他一直在旁边定定看着,也在第一场春雨落下时替她小心撑开一把黑伞。
步九思记得很清楚,祝月盈的脸上很干净,什么痣都没有。
方才她提到的那个传说,道是泪痣是前世爱人的泪水……
可惜自己的记忆中只有如瀑骤雨的声响,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是否正在哭泣。
祝月盈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在关心对方替她挡刀的伤:“小心不要沾水,这种药膏尽量坚持每天都抹一抹,会有效果的。”
“瓶子我就放在这里,不够了随时去铺子里拿,掌柜你也认识,账记在我名下就行。”
步九思回神轻咳一声:“嗯,劳烦主家了。”
他用的是当初给祝月盈铺子做工的称呼。
祝月盈笑了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步九思欲盖弥彰地理了理衣襟,他阖眸又睁眼,于此重复两次,这才转回视线。
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可惜还未褪去的飞红暴露了他的局促:“多谢祝娘子的关心。”
祝月盈摆了摆手:“世子那日并未留手,伤口须得多关心些。”
步九思心中一动,世子,也对,现在祝月盈还是世子的妻室,今日二人之举,若往大了说,便是逾矩。
他悄悄收回自己的手,在升温的气氛中冷静下来。
祝月盈却以为他在因此事不快。
之前在侯府,二人都为彼此挡过司所照的一刀,祝月盈自觉已经和对方熟稔了许多,此时也拍了拍步九思的袖子,以作宽慰。
“你伤还没好,晚上就寝时一定多注意些。”
她看向桌案,似笑非笑:“不过我感觉,我应该先担心步郎君是否有时间入睡?”
步九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之间桌案上摆满了自己勾画过的纸张。
他轻叹一口气:“如祝娘子所言,这几日步某有事务在身,怕是会误了就寝的时辰。”
祝月盈这段时间在家中闲得要命,闻言抬眸:“如果方便的话,步郎君可以同我说说。”
她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过界,又找补道:“届时我让阿兄给书院捎个信,也算是帮步郎君问问。”
步九思轻笑:“祝娘子不必拘谨。不是什么秘密事务。”
他只是大方展开桌案上的纸张:“至于我在忙的事……不知祝娘子对如何应对水患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