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反正到时候他已经带着全家去了外边,不在胤礽手底下干活,俯首称臣就俯首称臣吧,说不定下半辈子都见不了三次面。
至于老爷子,他会定期派人送钱回来的,总归有那么多儿子,也不是很差他这么一个。
“想什么呢?你脸上的笑意都快飞出来了。”
“没、咳!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笑而已。”
舒禾狐疑地眯了眯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低头继续和哈拉说话去了。
马车里的说话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直到哈拉打了个哈欠才停下,至此,马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金乌西沉,又是一夜过去,第二日早早就起来的夫妻两个,按照说好的那样,一个进宫一个回家。
进宫那个,普一入宫就去了御书房候着,只等现今是皇帝的胤礽下完早朝好说自己一家子的事。
回家那个,却是受到了全家人的迎接,舒禾拉着哈拉走进尚书府,被苏晚清身边的春晓迎着走到后院。
见到了正在算账本的苏晚清,旁边是她那个统共见了没几次面的大嫂,而她大嫂怀里面还抱了一个襁褓,襁褓中的婴儿很小,估摸着能有两、三个月大。
看样子在她到来之前,应该是说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她额娘脸色很难看,她大嫂眼眶也是红的。
舒禾有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快步迎上去将行礼的苏晚清扶起来后,扭头对着她大嫂道:“大嫂,不用多礼,找地方坐吧。”
“是,多谢大福晋。”
安置完方才行礼的二人,舒禾扭头对转着眼睛打量这里的哈拉招了招手,“哈拉,过来,到额娘这来。”
苏晚清看见噔噔噔跑过来的哈拉,待到看清楚她现在的模样后,眼神一瞬间就柔和了许多。
“比三年前,漂亮了不少,也……”转头看看自己的女儿,“也和你相像了许多。”
听见自己被说像别人,哈拉不满地抿了抿唇,她不喜欢被说是像其他人,就算是自己的额娘也不行。
但从小学到大的礼仪,又不容许她在长辈不带恶意的情况下反驳什么。
舒禾发现了她的小别扭,抿唇微微一笑,捏了捏哈拉的小脸,笑着道:“要说相像,美人之间,总是有共通之处的。”
“美人?我现在也算是美人了?”
“算啊,怎么不算呢?”舒禾笑着回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哈拉抿着唇笑了,单看这抿着唇笑的模样,母女两个的神态上已经似了个十成十。
“额娘,如果没事,儿媳就先带着安儿下去了。”
“嗯,春晓,送送大夫人。”
“是。”
待到春晓带着大嫂离开后,舒禾抬手捏捏哈拉头顶的两个小丸子,笑着问道:“接下来额娘有事要说,哈拉先跟着春分去隔壁房间玩好不好?”
“好吧。”哈拉看看舒禾,再看看苏晚清,点头应道。
笑着目送哈拉离开后,舒禾方才询问起方才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额娘,大嫂她的眼眶、还有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苏晚清就头疼,手指轻揉额头,语气烦躁:“还不是你大哥,上一年回来了,待了一个多月,到时间就走了,然后你大嫂就怀孕了,今年生了,结果你大哥还没有回来,刚出月子就天天委屈地来我这哭,唉~”
都说儿女是债,这说明在今年之前,苏晚清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她生的这几个,都是个顶个的贴心不惹事,然而今年,她算是彻底信了。
听了苏晚清说的,舒禾一时间也有些沉默了,若是换成其他,她还能想办法帮帮忙,但她大哥这事,她是真没办法。
她额娘好歹上一年还见过她大哥,但是她呢,算算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吧?
“额娘,不若让大嫂跟着我一起出海吧,到了外边,见得多了,说不得心里面就好受点了。”
苏晚清闻言,垂着眸子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你等着,我让春雨过去问问她愿不愿意。”
见她额娘这么容易就松了口,舒禾眨了眨眼,继续乘胜追击道:“只大嫂一个到底是有些孤单,额娘,不若您也跟着一起去?”
“我也跟着去了,你阿玛怎么办?”
“也跟着一起去。”
“说是一起去,他现今还在朝堂里面任职……”
“额娘,您读的书也不少,相信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您不是不懂,与其放任阿玛继续在朝堂里面磋磨时间,不若去外边看看。”
说到这里,舒禾顿了顿才接着小声道:“而且几年见一次面,您就当真不想我吗?”
“这……”苏晚清皱了皱眉,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道:“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而没有得到彻底拒绝的答案,舒禾就已经满足了,毕竟只要没有一口回绝,那么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接下来还要在京城待半年,这半年,应该是够她改变她额娘的思想的。
接下来没有舒禾并没有再就着离开的事多说什么,而是顺势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她在海外的生活。
关心女儿的苏晚清听到舒禾说起她在外的生活,不自觉就多问了许多,越问,整个人就越沉默。
舒禾描绘中的生活,是她之前不敢想的肆意,她在思考,是否真的要就此离开这片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
她已经不再年轻,不再有冲劲,但看着一说起那些生活,整个人就像在发光的一样的女儿,苏晚清不自觉就柔和了眉眼,她想真真切切看到那样的舒禾,不止是在话语中听到……
这边母慈子孝的同时,御书房差点就上演一场兄弟互相伤害、臣子殴打皇帝的大戏。
胤礽懒洋洋地窝在大椅上,整个人的眉眼间说不出的贵气肆意,“大哥,你知道的,古来就有留质的说法,你想带着你额娘、女儿还有岳丈一家离开这事,它不现实。”
“现实不现实的,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这么多年兄弟,给个敞亮话,行还是不行,别搁这和我扯什么古来今来的,你知道的,我书读得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朕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可以,但有条件,除此之外,你额娘的事,还需皇阿玛点头,毕竟她是皇阿玛的人,朕这里,不方便插手。”
一大段话,胤褆只听到了‘可以’二字,默默把起了一半的身子坐下,对胤礽比了个请的手势,“你、哦不,您说。”
胤礽瞥一眼胤褆,并没有计较他话里面毫无尊敬之意,讲真的,自打成了皇帝,他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寻常小事,已经不会引起他的怒气了。
“你之前给皇阿玛的那些方子,实物,现今大清已经全部研究出来了,只有一点,你知道的,大清蠢才总是很多,朕要求他们改进,他们不行,所以……”
“所以你想要改进后的配方?”
“没错!”
见胤礽想要的就是这个,胤褆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可以,回头我就找人把方子给你送来。”
“不用,”胤礽摆摆手,“你准备好方子,差人往宫里面传条消息就行,朕这边派人送你升爵圣旨顺便把东西拿回来。”
“什么爵位?”
“亲王,嫌低的话,我这边不介意你拿些东西贿赂我再往上升升。”
胤褆闻言皱了皱眉,嫌弃地看向胤礽,张嘴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没问出口原来心中的问题,而是换了个问题问。
“按理来说,新皇登基,为了避嫌,之前同姓的那些兄弟都要改掉相同的字以示避讳,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们这些兄弟改?”
“不用改,一个字罢了。”他都准备把这些兄弟全部送出海去祸祸其他地方了,还能在乎这么一个字嘛。
胤褆不信,狐疑地眯起眼睛盯着胤礽,胤礽摊开手任由他盯,见他盯的久了,没忍住道:“这么多年兄弟,咱们之间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吗?”
“皇上、觉得呢?”
“行吧,朕也觉得没有,所以就辛苦大哥出海时顺便把几个长成的小阿哥都带出去了。”
“呵,臣这边不太方……”
“科尔坤一家出海。”
七个字,瞬间打断胤褆的话,也打散了他重又说一遍的想法,看着胤礽得意洋洋的嘴脸,咬了咬牙,应道:“臣、遵旨!”
“大哥如此为众兄弟着想,朕这边也不好不表示一下,进贡的绸缎,不若就由大哥带几匹回去?”
“只几匹?”胤褆皱着眉头不满道。
“十匹,不能再再多了。”
胤褆闻言,脸色稍霁,躬着手弯腰行礼道:“谢皇上赏赐。”
眼睁睁看着胤褆变脸的胤礽抽了抽嘴角,心中感叹,没想到他这大哥还是个长情的,方才说给他爵位都没这么喜形于色。
兄弟两个又说了几句话,胤礽便以还要继续批奏折为由,打发走了胤褆。
胤褆离开后,想着舒禾回娘家肯定不会那么早回去,他现在回去也不过是一个人独守空府,便索性脚步一转去了如今太上皇的居所。
到了地方,由梁九功通报过后,胤褆得以顺利进去。
一进去,胤褆就见康熙正十分悠闲的拿着一个小鱼竿钓着盆里面的鱼,关键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旁边搁着放钓上来鱼的盆里面还一条鱼都没有。
憋着笑请过安后,胤褆就被强行塞了一把鱼竿。
预感不妙的胤褆低头看看手里面的鱼竿,抬头看看眼里面充满幸灾乐祸的康熙,略微迟疑地唤道:“皇阿玛?”
“钓,今天钓不上来鱼,可就别想走了。”
别以为他方才没看见这臭小子进来时憋笑了,不是嘲笑他嘛!那就陪他一起钓吧!
“皇阿玛……”
康熙指指梁九功新拿来的小盆,也不废话,只道:“钓!”
“……是。”
这一钓,就钓到了将近宵禁时,也不知道那大盆里面的鱼是从哪找的,跟成了精似的,只吃饵就是不咬饵,耗了半天就钓上来一条手指头大小的鱼。
胤褆拎起手里面提着的小桶,往里面瞟了一眼,挫败感袭上心头。
“郡王,咱们是直接回府还是?”
“去尚书府,接上福晋一起回去。”胤褆抬手揉揉额头道,他和舒禾约好了去接她,她就不会不等他直接回府,所以他要去接她。
是夜,尚书府外,舒禾牵着哈拉踏上马车,胤褆则是站在马车旁护着他们两个。
舒禾在马车上坐好后,拉开车窗帘,朝门口摆手,示意送行的两老赶紧回去,“额娘、阿玛,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进去吧。”
“我和你额娘站在这里看马车走远了就进去,反倒是你,要赶快了,要不然城里面就要宵禁了。”
“我知道的,阿玛,我们这就走了。”
舒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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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后,让开位置,胤褆凑过去,对站在外边的科尔坤点点头,“回见。”
“哎!回见、回见!”
马蹄声响起,马车缓缓远去,待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后,科尔坤扶着苏晚清回了后院。
卧房内,苏晚清将今天舒禾说的事说了一遍后,问道:“老爷,你觉得这事有门吗?”
科尔坤沉思片刻,在苏晚清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若说离开,可行。”
“你这官职……”
说到官职,科尔坤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舒禾说的话里面,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我是认同的。
当今如今不直接将我踢出权力场,不过是因着我和大阿哥那姻亲关系,如今大阿哥势力不算是弱,踢出去我,明面上不好看,但,重用什么的,以后也是不可能了。”
事实上,不止是以后,在过去这一年里面,他已经坐了一年的冷板凳,逐渐远离了兵部的权力中心点。
而苏晚清听了科尔坤的话,见他面色愁苦,回想过去这一年多,每天一到点他就早早回来,一个月有一多半时间歇在她这。
心里面也明了,这是借了女儿女婿的光,找不着人,到她这找补来了。
卸下头上的首饰,扔进不远处的首饰盒中,发出一声脆响,垂眸问道:“那我明天去一趟郡王府,将咱们两个的决定告诉他?”
完了,久久没有听到回声,低垂着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嘲讽,方才说的那么洒脱,还不是放不下他那一官半职。
刚才那番话,估摸着不是想离开,而是想让大阿哥去皇上那里给他说几句话好话,好继续留在这权力场吧?
苏晚清猜的没错,科尔坤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但他也知道一点,他操控不了胤褆这个人,也操控不了他的女儿。
所以,沉默良久后,科尔坤哑着嗓子说了句:“这一切,就依你吧。”
翌日,得到苏晚清带过来的确切消息后,舒禾眼里面闪过一丝喜意,也将胤褆昨天晚上告诉她的,皇上已经允准他们一家出海的事告诉了苏晚清。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昨天晚上我还想,卸任后的朝廷官员离开会不会不好离开。”
“就算是不好离开,也总是有办法的,”舒禾拍拍苏晚清放在她腿上的手,提议道:“额娘,女儿这些年没回京城,还不知琉璃厂有没有上新首饰,不若您今天陪着女儿看看去?”
“好啊,带着哈拉一起,额娘给你们两个买首饰!”
“不用您买,我有……”
“你有钱我知道,但这并不妨碍身为额娘的我,想给你花钱,行了,不许打岔,赶紧叫上哈拉,咱们早点去早点挑,也免得好首饰都被挑走了。”
“那听您的。”
这次回来的目的,以近乎不可能的速度在几天时间之内就完成了大半,剩下那唯一不可能的惠妃,经过多番运作,也不是不能变作可能。
总得来说,这次回来,所经之事,舒禾都挺满意的。
富贵迷人眼、繁华腐人心,在京城待久了,真就有种不想再回去的感觉。
半年时间眨眼即逝,临启程离开京城那日,舒禾看着住了半年的富贵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莫明不想离开。
这大半年在京城里面,无聊时就带着哈拉去逛逛琉璃厂、去京郊跑跑马、进宫看看惠妃、回家看看额娘……
真真是舒服的不得了,尤其是在胤褆的爵位升为亲王后,出门在外,行礼做多回个平礼,她就更爱出门卖东西了。
但就是这么美好的生活,眨眼间就要烟消云散了。
舒禾回头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府邸,才将手搭在胤褆早早就伸过来的手上,借力上了马车。
马车内并没有其他人,跟他们一起离开的惠妃和哈拉从宫内出发,舒禾的阿玛、额娘则是从尚书府出发,他们一行人约定好了在城门口汇合。
要说惠妃,带她一起离开,着实是费了不少功夫,首先需要她的同意,其次还需要去求康熙,让她放人。
这两个过程,舒禾和胤褆一度曾经认为难在后边那一步,但事实告诉他们,你们认为错了,难在第一步。
惠妃因着不知名的顾虑,一直不肯点头,尽管面上能够看出来显而易见的松动,但就是不点头。
最后,胤褆查了许多东西,一个人去了惠妃如何住的地方,也没多说,只道:“您当年为家族,被送进宫,作为后宫中的眼线活了那么多年,活到忘了曾经的您也是一位肆意的满族姑娘。
现如今,新皇登基,他们急于往新皇后宫中安插人,您已经失去了对那个家族的作用,何不放过自己,为自己活一回?”
说完,胤褆不等惠妃回话,就离开了,也就是这么一番话过后,第二日他们得到了惠妃的消息,说她愿意离开。
随后胤褆就去求接惠妃出宫荣养的圣旨,甚至不怕什么,明着说了,“您那么多妃子,放过我额娘一个又能算什么?”
“允了。”
两个字砸的胤褆一肚子话都憋在了肚子里面,只能憋屈地行礼谢恩。
目的达到了,但胤褆就是觉得憋屈,恨不得让他皇阿玛把‘允了’两个字收回去,他们两个好好论辩一番,他再说这两个字。
然而,皇阿玛……皇阿玛了半天,胤褆到底是没敢把话说出去,唯恐再求他就不同意了。
“皇阿玛?您怎么会在这准备出海的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