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外冷内热
    第一次从周缙白的眼神中看到了戏谑,那双冷眸让苏荔恍惚,她的神色一顿,还以为这人不会跟人开玩笑。

    结果“乖女儿”三个字就这样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平淡,冷静,却又带着让人说不出的韵味。

    他还没什么反应,苏荔的脸先烫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怪,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她抿着菱唇,端着沈心怡没吃的那份餐进了屋,把外面留给了周缙白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因为周缙白一句话,她的心跳又乱了,果然还是不适合和长辈开玩笑。

    周缙白在外面坐了会儿就走了,苏荔听到他的车离开了院子,才偷偷摸摸走出去,发现桌上只放着他带来的一捧花,而她买来的花,连瓶带花都不见了。

    苏荔,“……”

    不是,这是什么爱好?

    苏荔还真没搞清楚周缙白在想什么,索性也不想了,她解决完剩下的午餐,才给沈心怡打了电话。

    苏荔表示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这人还出尔反尔的,昨晚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就变卦了,果然,男人的话压根就不能信。”

    沈心怡心情低落,“完全没给我一点机会,甚至都懒得跟我说句话,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还真以为他像你说的那样,好相处。”

    没人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即使面对的是周缙白这种大佬。

    大概是和苏荔认识时间比较长,所以周缙白跟她相处还是比较随和的,以前从不与她多废话的人,现在都会和她开玩笑了。

    苏荔想到他说“乖女儿”时候的眼神就心慌,也不知道在慌什么,但周缙白要是真把她当成亲女儿了,那她以后可就高枕无忧了。

    谁会拒绝一个有钱又会哄人的爸呢?

    又是给她转钱又是给她资源,苏荔都觉得自己是被人推着走的。

    她有这些钱,还有豪宅和豪车,躺平都不怕饿死了,还努力什么?

    可周缙白没给她躺平的机会,推着她往前走。

    为什么呢?反正她没想明白。

    对于周缙白这个行为,反正苏荔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现在看一眼周泽玺都反胃,可反过来却发现,她还挺喜欢和周缙白见面。

    就爱看着他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关心人。

    外冷内热。

    安慰了沈心怡,沈心怡问她要周缙白的联系方式,苏荔想了想,把周缙白的微信推给她。

    结果中午推的微信,到了下午沈心怡回过来说没同意好友。

    马上晚饭的时间,苏荔还没放下剧本,在分析周缙白什么心理。

    还在想,微信叮铃一声,她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周缙白发来了消息。

    【我马上下班了,去你那里吃饭。】

    苏荔看着那条消息,嘴角再次两抽。

    【你中午嫌我做的饭难吃,回你家吃吧。】

    【没嫌弃。】

    【你嫌弃了。】

    【真没有。】

    【我的意思是在拒绝你,你看不出来?】

    【我那么多钱给你了,就不能吃你几顿饭?】

    【我又没跟你要,你自己给的。】

    【嗯,给我女儿的零花钱。】

    苏荔,“……”

    如果当他女儿就有花不完的钱,苏荔倒是乐意当这个女儿。

    她再没回复,想问的话也都没问出口。

    行吧,周缙白都把她当女儿了,她还能说什么,叹息一声,起身去做饭。

    看在那些钱的份上,就让他先嘚瑟几天。

    沈心怡这事算是黄了,周缙白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苏荔也就不提了。

    不过从那天起,周缙白还真的天天下午来她这里吃饭,吃完就走,也没有多余的废话。

    大概看了两个月的剧本,苏荔都快把台词背的滚瓜烂熟,章清池才打电话来,说男主角定了,是今年飞天奖提名的最年轻的影帝陈余生。

    陈余生这个人才三十五岁,但各类奖项都快拿完了,从金马奖到白玉兰奖、金鹰奖等等,国内几个有水准的奖项都被他拿过了,就差一个飞天奖,他就大满贯了。

    飞天奖大概是国内奖项里最有水准的一个。

    陈余生今年获得了提名,但没得奖,得奖的另有其人。

    苏荔觉得这个男主角还不错,最起码没有那么多的绯闻,是靠实力吃饭的国宝演员。

    苏荔很满意,她问章清池,“难道就没有其他人竞争这个角色吗?”

    章清池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没有人竞争?就那个顶流周泽玺你知道吧,要带资进组,让我把这个资源给他,拖家带口的,还带着一个叫杨恩茹的新人,想要女二的角色,你猜怎么着?”

    苏荔听到这里,感觉莫名的怒气又从心底升上来,“你没答应吧?”

    章清池啧了一声,“有人送钱那我肯定要啊,但我们的金主爸爸,指名不要周泽玺,也不要他推荐的任何人,所以我才把握住了自己,不然我真就放给他了。”

    苏荔,“……”

    章清池,“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周泽玺的背景有多牛,能镇住他的大概只有那位了,我让你长点心,你还不乐意,苏荔,人活着一辈子,跟谁都是跟,你又是个女人,没有大树庇佑,你在这条路上很难走下去。”

    苏荔当然明白章清池说的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周缙白,这资源落不到她头上,她也确实没有什么资本跟周泽玺争什么。

    她感激周缙白这次的做法,直接把周泽玺给毙了,不然她离婚了还得和这个恶心人的玩意虚与委蛇。

    以前常听人说剧组夫妻,苏荔不信,她也不是没进过组,怎么可能见一个爱一个,睡一个。

    她没见过剧组夫妻,但听说过,经常听到有人爆料,说有的男女演员,演一部剧换一个对象,直到杀青才分开,这这期间,做的都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

    苏荔觉得不可能,毕竟人怎么能见一个睡一个呢?

    可周泽玺出轨后她信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周泽玺和杨恩茹大概早就在拍摄《忘川》的时候就睡在一起了,被曝出来那会儿,两个人的感情估计已经很火热了。

    杨恩茹不是他第一个出轨的对象,但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所以才会在剧杀青后还往来。

    她也承认,年轻确实有年轻的魅力,跟刚成熟的水蜜桃一样,哪哪都能掐出水,确实比她会来事,比她嫩。

    苏荔才二十五岁,就感觉自己已经经历了大风大浪,人生已经过半了一样,周泽玺给她造成的影响是深远的,但她会努力走出来的。

    现在好像有点走出来了,她最近都不怎么频繁想周泽玺了,脑海里闪过的身影,是周缙白。

    她梦到周缙白好几次了,虽然知道不能代表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心里突然有了另外一种依靠。

    这也是她纵容周缙白最近无理取闹的原因,虽然他的行为有点离谱,但看在他独居还是个单身长辈的份上,苏荔就默许了他经常来她这里吃饭。

    霜降过后,天气变冷,萧瑟感十足。

    章清池通知苏荔过几天进组了,让她好好准备一下,这次去的真是山里,而且还是冬天的山里。

    苏荔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天傍晚周缙白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天气变短了,傍晚六点半左右,夜幕已经低垂。

    周缙白带着一身风霜进门,苏荔从厨房看了他一眼。

    还真是天天来,雷打不动。

    苏荔问他,“老周,你家厨师是不是可以下岗了?你天天跑我这里吃饭,他们是不是不用上班了?”

    周缙白将大衣一脱放在沙发上,去客卫洗手,“肯定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他们做的饭菜不好吃了,扣工资。”

    苏荔一边翻炒锅里的西红柿炒蛋,一边问,“不都是大厨吗?怎么会不好吃,我觉得很好吃,在外面都吃不到。”

    周缙白洗完手出来,“想吃的话,随时回家吃,我又没限制你出入周家。”

    苏荔不去,“我都不是周家少奶奶了,我去干什么?”

    她将炒好的菜端到餐厅去,周缙白已经习以为常地把这里当成他自己家了,走进去往那里一坐,也不动,就等着苏荔给他把饭端过来。

    苏荔将一碗米饭放在他面前,他发现她指甲上的豆蔻消失了,他不动声色地拿了筷子,端起碗吃饭。

    苏荔坐在对面告诉他,“我过几天就进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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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去山里取景,估计得大半年才能回来,你以后自己回家吃。”

    周缙白没说话,就顾着吃他自己的。

    苏荔想起章清池的话,还是跟周缙白说了声“谢谢”。

    周缙白问她为什么说“谢谢”,苏荔心下有点酸涩。

    “周泽玺是你儿子,按理说这个资源没有你的话,他一定拿到了,但你为了我,没让他参与进来,我很感激。”

    周缙白吃完一口饭,停顿几秒才开口。

    “本来就是给你的,没他什么事,既然那么能耐,让他自己找戏拍吧,我这颗大树,以后再也不是他的避风港了。”

    苏荔咬着筷子看了一眼周缙白。

    “你这颗大树准备换个人庇护了?”

    周缙白眼神沉冷地看她一眼。

    “如你所说,我更喜欢女儿。”

    “……”

    苏荔垂下长长的眼睫,再没说什么。

    心知肚明的事情,还是不要再问了。

    沉默了会儿之后,苏荔才又开口。

    “章清池那个老东西总让我讨好你,他不知道我俩的关系,但我知道,总是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你好友,总是把你前儿媳当成个礼物往你面前送,你心里不膈应吗?反正我挺膈应的,我觉得他不尊重你。”

    周缙白没抬眼,“给我送女人就是不尊重我了?”

    苏荔讶然,“你不是不喜欢这些把戏?况且他要送的是我。”

    周缙白哦了声,情绪清清淡淡,“你又不会同意。”

    苏荔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同意,“我再没德行也是知道伦常的,你是我的长辈,开什么玩笑呢?而且我觉得你也不是那种人。”

    他问,“哪种人?”

    苏荔说,“就……不顾伦常的人。”

    周缙白没说什么,吃完一碗米饭,将碗递给她,“再盛一碗。”

    苏荔起身去给他盛饭,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唇角轻轻勾了勾。

    一双冷眸带着苏荔看不懂的炙热和追寻。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人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但他心里明白得很,他从没在正轨上走过,即使这前半生一片狼藉。

    她还是儿媳妇的时候,他可以控制住自己,压抑住自己,看着她爱周泽玺,叫他“爸爸”。

    可她已经和周泽玺离婚了,让他再次看着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不可能。

    机会都是争取来的,他无法坐以待毙。

    不争不抢是因为没机会,一旦有机会,他是又争又抢。

    不管对待什么,哪怕是事业,也是如此。

    周泽玺不珍惜,那以后都没机会了。

    苏荔又给他盛一碗饭放到他面前,坐回了她的位置。

    周缙白淡漠地开口,“作为一个人,道德感还是要有的,你道德感强,和我有距离感,这点做的不错。”

    苏荔蹙眉,“我在周家的时候,其实挺怕你的。”

    他问,“怕我干什么?”

    苏荔摇头,“不知道,就是害怕,但我现在觉得你挺好的。”

    周缙白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说,哪里挺好。”

    苏荔想了想,回答,“就德行这方面,我觉得你很不错。”

    周缙白闻言轻笑一声,意义不明。

    苏荔被他这一笑,笑迷惑了。

    “我说的不对吗?”

    周缙白没回答,继续吃饭。

    苏荔见他不说话,她也不说了,安安静静吃完半碗饭,等着他吃完。

    周缙白吃完饭,又盛了一碗汤,品了品。

    “有时候看人不能只看外表,了解一个人不能因为言行举止就妄自揣测。”

    苏荔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她没回答。

    周缙白两口喝完蔬菜汤,放下手中的碗,看向苏荔。

    “就比如你所了解的我。”

    “我了解的你,和真正的你,不一样吗?”

    “差别大了。”

    “具体差别在哪里?”

    周缙白看着她的眼神,讳莫如深。

    “就比如,罔顾伦常,我很好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