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昶赵大人是崖州城的县丞。
十六岁便连中三元,一举夺魁,成为整个京城最负盛名的少年郎。
赵昶意气风发,高中后直接被工部尚书挑中,从工部主事开始,一路晋升成为工部侍郎,从三品。
然而事实难料,赏识他的那位尚书林大人因病重告老还乡,恰好林尚书之前的政敌上位,顶替了尚书一职,成了他新的的顶头上司。
新上司知道他是林尚书一党,便处处针对,给他穿小鞋。
而赵昶本就少年自负甚高,文人傲骨,从不卑躬屈膝。
在某次主持修建江堰之际,与新尚书发生分歧,后自愿请旨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而新尚书却始终怀恨在心,抓住把柄,寻隙诬告。
赵昶先后被贬至颍州、扬州当一州知府。
奸佞当道,朝中政党变化风云莫测,新尚书势力不断壮大,又寻了一个“讥刺先朝”的罪名,将赵昶一贬再贬,最后到了崖州成了一个小小的县丞,重新变成了一个八品官员。
崖州历来都是朝廷流放重犯的地方,赵昶也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只从容上任,不再参与任何政党纷争,每日研究工事,倒也快活。
某日上街,他竟然发现有人卖的物件甚是新奇,忍不住买回去去日夜研究。
当日那两名摊主说这是供小儿玩乐的玩具,他却看出了一些别的门道。
光是那马车可以这么顺畅的滑行,是因为轨道光滑整齐的原因。崖州主城街道的路况坑坑洼洼,泥泞不抗,时而会发生马车车轮坍陷的问题。
若是能将道路修的平整光滑,那马车岂不是也能顺畅行驶?
再者,那个叫鲁班锁的小玩具,榫卯结构巧妙,相接起来如此契合,若是能用于屋梁构造,那又该如何?
试想,房屋栋梁间,榫卯相接,严丝合缝,无需一钉一胶,宛如天成,那定能成为一件新的瑰宝!
赵昶眼神火热,心中满是赞叹。
没想到在这偏远的一方,竟有如此才能出众之人!
他想起摊主之前对他说的话,整理好这几日画的手稿,往醉仙楼走去。
-
这醉仙楼现在说是日进斗金也毫不夸张。
每日都能见到门口排起长队,多的是老饕家的小厮提前来替自己主子占位置的。
赵昶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在府衙食堂用膳,从未下过馆子,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况着实吃惊。
莫非这酒楼有什么奇特之处?
他满怀疑虑,敛好衣袍往里走去。
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甩,熟练的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满脸笑容:
“客官里面请。”
他一边将人引到桌台,一边解释:“客官瞧您眼生,是第一次来本店吗?最近小店生意红火,需要先取号排队,您这边请——”
这个方法还是陆姑娘给支的招。
程掌柜当时大为惊喜,如此一来,客人们也不会为了一个空桌而大打出手了。
赵昶抬手打断:“不必麻烦——”
他在小二错愕的眼神中继续道:“我此事来是有其他要事,烦请你们家掌柜出来一叙。”
“这......”小二为难,眼睛东张西望地乱瞟。
赵昶解下身上令牌,自报家门:“在下崖州府衙赵昶,找你们掌柜的实在有一要事,还请通传一声。”
小二接过令牌,手脚瞬时慌乱起来。
居然来了个官!还直接是大人级别的人物!
他急忙一改刚刚犹豫的态度,将人引到包间,又沏了一壶茶:“大人请坐,小的刚刚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出来。”
赵昶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点头示意。
须臾,程掌柜便急急忙忙地推入包间的房门进来了,因是跑得急,额上还有些许汗珠,喘着大气。
赵昶拉开旁边的一条椅子,手指敲了敲椅背:“掌柜,请坐。”
程掌柜丝毫没有因为赵昶反客为主的姿态而感到不满,将自己硕大的身躯塞了进去,连连拱手。
“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赵昶捧起茶盏轻啜一口,开门见山:“我来,是之前有个姑娘说可以来这找到她。”
程掌柜听罢,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原来是为了陆姑娘而来啊。
他还以为酒楼里犯什么事了,吓了一跳!
说起来陆姑娘之前倒是提过一嘴,说府衙的赵大人可能会来他这里找她。
程掌柜连忙堆起他胖嘟嘟的肉脸笑着,“原来大人是为了陆姑娘而来,她之前特地交代过,若是您过来,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帮着记下来再转交给她。”
赵昶不动声色地拿起盖碗,将茶盏中的浮沫撇去。
原来那姑娘姓陆,只是不知家住何方,这些物件到底是她想出来的还是家中长辈所制?
他按下心中好奇,神色认真:“我确实有事寻求那位姑娘帮助,但在此之前,还望掌柜的替我传个话,请她有空来崖州府衙一趟,直接说来寻我即可。”
“好好。”程掌柜连连应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算起时日,今日正是陆姑娘家里要来送货的日子,大人不如刚好留下来吃顿便饭?”
这可是整个府衙里第二大的官了!
再说,光是赵大人传奇的经历和他自身的才华,程掌柜也起了结交之意。
赵昶却拒绝:“不必了。”
他一眼瞧出了这掌柜心思,不愿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再额外浪费时间。
既然话已带到,他起身便要离开。
正欲与掌柜告辞,那跑堂小二正龟缩着头,想找机会禀报什么。
程掌柜面露不满:“没看到我正和赵大人谈事情吗?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可是...可是......”
“有什么可是,快些出去打包几份菜肴给赵大人带去!”
小二脖子一梗,快人快语把刚刚的话一口气说完了:“可是陆姑娘来了啊!正在前厅候着等您过去!”
小二心想,这一个两个都是贵客,他都得罪不起!还是让掌柜自己做决定吧!
没想到他的话甫一落下,方才还急着要走的赵大人眼睛却一亮,他又淡定地重新落座,抬头对掌柜说道:
“既如此凑巧,不知是否方便请陆姑娘进来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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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方便!”程掌柜急忙冲着小二使着眼色,又抬着他的小胖腿往外跑去,“我这就去将陆姑娘请进来!”
陆令嘉听到有人找自己,而且来人还是赵昶,有些惊讶,
毕竟隔了这么久她也没收到任何消息,还以为人家只是一时兴起,后面便没兴趣了。
她二话不说就跟着程掌柜进了包间。
包间内。
小二接收到了自家掌柜的示意后,早已摆上精致的果盘和菜肴。
巧的是,这个包间的墙上,正好挂着一副仿赵大人早年间的《溪山远岫图》,画中远处巍峨的山峰拔地而起,丛林苍翠,连绵葱郁。
一条山道从左往右,依山环绕,盘桓曲折。
尽头处草屋几间,在云雾中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陆令嘉心头一跳。
这画的怎么跟黑风寨这般相像?
莫非曾有外人来过寨子?
她面上不显,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疑虑却犹波涛翻涌。
她一脸平静地握着手中的杯子,只顾喝着茶水,不管不问。
最后,还是赵昶打破了寂静,先开了口:“陆姑娘应该猜到我的来意了吧?”
陆令嘉装傻:“啊?不知赵大人所为何事?”
赵昶将茶盏搁下,抬头朝程掌柜看了一眼。
程掌柜正傻呵呵地笑着,还替两人加着热水。
程掌柜看着赵大人盯了自己片刻,终于在对上他眼睛的刹那,领悟到了他眼神中的含义,笑着一拍脑袋:
“我外面还有些事情要忙,你们聊,我便先告辞了。”
赵昶微一颔首,直到确认程掌柜关好门,人已走远后,才继续将视线回到了陆令嘉身上。
他也不准备弯弯绕绕,来回试探,直接问道:“不知姑娘之前贩卖之物,是从何而来?”
陆令嘉定了定神,应道:“是家中长辈所做。”
赵昶猜到这个答案了。
想来也是,眼前的这个女娃娃虽说少年老成,举止得当,但那种新奇的物件,她小小年纪想必也是做不出来的。
赵昶:“不知姑娘可否引荐一二,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的长辈。”
陆令嘉思虑再三,眼前的这位大人貌似对他们做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否则不会放着满大街仿品的店铺不找,非要找她们这个“原创”,定是有什么想法却不敢尝试,想要与这位“隐世的木匠大能”探讨一二。
略一思索,她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恰好,她来的时候跟人打听,若是想要在这县城之中找牙子购买水田,需要先书立卖地文契,然后报官投税,最后去官府签字画押,更写档册。
总而言之,过户需要带上能证明自己的身份的契书。
而黑风寨的众人,个个都是黑户。
没有身份证。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赵大人,心思百转千回,最后都汇聚成了一条。
要是赵大人亲自帮他们办/假/证,那还能算假证吗?
那必然就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陆令嘉也不装了,她准备摊牌了。
她必须得抓住这次机会合法合理地上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