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温司绝还是想见他...?
杨飞月被问住了。
她自认从不是扭捏之人,可最近自己却总好像为着什么在忸怩似的。
她嗫喏了小半晌,忽觉不管是出于什么,自己眼下总该表表忠心才是。这是一种能屈能伸的法子,总不是坏事。想到这,她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可声音又不自觉放轻了些:“自然是想见宫主的。”
闻言,温嗣绝先是一怔,而后,愉悦地笑了。先只是唇角绽开的笑意,随后胸腔微震,双肩也颤起来。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眼眸笑意漾动着,像星星似的。
他想起银屏来信所说的情形,眼前这人每日躁得挥砍解晴院的花草。虽惋惜没有亲眼所见,光是这么想想,他也觉得可爱得紧。他用一种很认真的神情,像是给予一种回应,又像是给予鼓励与肯定:“所以,我回来了。”
杨飞月被他全心全意地纳进了那一双深眸里,胸腔不由咚咚咚地跳动着,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在从里面汹涌地奔涌出来。好不容易,它奔腾的速度缓和下来,却也总像小溪要坚定地汇入大海似的。她微微歪起了脑袋,被一种未知的甜蜜快乐包裹,一声不吭地思忖着。
温嗣绝瞧她似乎还懵懂,含笑点了点她的脑袋。好像只要得了她这一句,她做了什么、要做什么他全不管了似的。他开口,以堪称诱哄的语调:“回去吧。”
杨飞月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扭头看了眼翻澜水榭,尽管为林木假山遮掩没有看见什么,但她也猜到温司绝已经走了。她轻叹口气,颇有些可惜的意思。
温嗣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瞬间,眸光浓郁了几许。
“宫主,我可以出去吗?”杨飞月跟着温嗣绝一路从园子里走回拂沙院。
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鹅卵石花街一路往前铺开。透过林立假山,时可见其后探出如雾般的青树、娇艳妍妍的簇簇鲜红和斑驳白墙上透出另一副如画光景的漏花窗。一路走去,每每入眼皆作雅观,实在是世外仙居。
温嗣绝闲庭信步地踩着脚下的鹅卵石,闻言嘱咐道:“记得带上银屏。”
这么说就是可以出去了!
杨飞月眼睛一亮,越发觉得这位暗宫宫主不仅不可怕,反而可爱。她心下感动,便拍胸脯担保道:“你放心吧宫主,我肯定会准时回来的。”
温嗣绝笑看他一眼,面前正有长满苔藓的石阶,他伸手虚握住她的胳膊,略前她一步侧着身子道:“你以为你还能跑不成?”他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一面看顾着杨飞月,以免她滑倒:“向南,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选择回到我身边,那就,走不了了。”
杨飞月果真脚下一滑,下意识就抓住他的手。慌乱间,她抬起头,跌进他眼里的漩涡。温嗣绝就在她上一级石阶上,高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地把她罩住。
两个人离得有些近,呼吸逐渐相交,谁也舍不得离开似的。
手心传来他的温度,微凉,很快又温热起来。
那种熟悉的满足感又将杨飞月袭击,但随之而后的又是莫名的空虚。她的视线从他的额往下,浓眉深眸,高鼻薄唇。
透着白粉色的唇一开一合:“向南,你明白吗?”
俨然这段插曲没有打断他说话的思绪。
杨飞月索性借力拾级而上,站定在他身边,然后松开手,问道:“有时限吗?”
温嗣绝瞧她清清明明一张脸,脸蛋似乎瘦了些,开始呈现一种骨感的力道。已然摆脱了初见时的娇俏之态,逐渐展露刀客的坚毅。
跟她从前的模样越来越有相似之处。
始终不变的,是那双眼睛,永远闪亮。
他呼吸微紧,说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渺茫的答案:“没有。”
但无论前途如何,这一刻,他只有这一个答案。
“那就是永远?”杨飞月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搭在他的面具上。温嗣绝呼吸猛然停滞下来。然而,她只是悬停了片刻,便拈下一朵小花,说道:“宫主,天要黑了。”
温嗣绝羽扇般的眼睫轻搭,遮盖住双眸中的情绪。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他低声轻嗯了句。
一如既往的沙哑。
叫杨飞月莫名想起崔兰,也想起了那场火。
她忽然心生一计。
*
几日后,杨飞月在宫外甩开银屏,找到屠掌柜。
屠掌柜拿着从前的积蓄,继续在江南开了一家酒楼。
杨飞月到时,整个酒楼找不出三个客人。屠掌柜照常在拨弄着算盘,完全不比在北朔时的得心应手,似乎很为如今的生意忧心。她走到跟前,唤道:“屠掌柜。”
屠掌柜一抬眼,瞧见是她,喜道:“向姑娘!你可来了!”说着,他忙引她上楼进雅间。
杨飞月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眼可以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她问屠掌柜:“近日如何?”
“马马虎虎吧,”他略带郁闷的说着,转而又道:“不过我得到一个最新消息。”屠掌柜压低声音,道:“明宫宫主不日就会露面。这可是六年来的头一回啊!多少人慕名而来!想来我这四方酒楼的生意也总会好上一些吧。”
屠掌柜做惯了生意,哪怕此次远下江南为的不是开店赚钱,也总不希望生意太差。再者,客人多一些的话,也有利他获取消息。
这头,杨飞月寻思起来。
六年来的头一回。
看来,温司绝与她相识之后,就未曾以明宫宫主的身份现身人前了。
“可有具体的时间?”她问道。
屠掌柜说得详细了些:“三日后,就在我这酒楼不远处。”
若不能在微生宫内见面,在宫外见也是好的。
打定主意,杨飞月余光看见在楼下人群里寻找自己的银屏。她脑袋一低,躲过她的视线。一会后,起身准备离开,嘱咐道:“记得把最好的位置留给我。”
屠掌柜见她躲着什么似的,便狐疑朝下面看去,究竟也没看出什么。听闻此言,连连点头,“你放心好了。”
杨飞月开门出去,到下一条街去等银屏。
不久后,银屏果然找到她,忙叫道:“向姑娘!”她快步跑进,气喘吁吁,“你跑哪去了?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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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月摆弄着摊贩摆出的首饰,挑了个发簪在银屏头上比了比,笑嘻嘻道:“这个好看,你喜欢吗?”
银屏一看,见纹样是一朵粉色桃花,正合她意,便笑着买了单。对于杨飞月忽然跑丢的事,也就打马虎眼地过去了,没再多问。
但等回了拂沙院,她又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给了暗宫宫主:“后来,向姑娘又去买了身衣裙。”
温嗣绝临窗而立,那头杨飞月又兴致满满地抱着刀师傅四处搜罗来的一摞刀谱回解晴院了。他静静看着,也地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这时候,王肇又跟着进来了。银屏见状,告退出去。王肇这才道:“回禀宫主,是北朔八方酒楼的屠掌柜,在江南开了间四方酒楼。”顿了顿,王肇补充道:“三日后明宫那边的选定的布施地就在四方酒楼附近。”
温嗣绝回到桌前,玉指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三日后,四方酒楼,定最好的位置。”
王肇应道:“是。”
*
三日后
杨飞月避开温嗣绝后一步出府,先去换了身衣裳,才抵达四方酒楼。
明宫宫主宣布出面的时间在巳时。杨飞月只提前了一刻钟的时间。她到时,整条街道已经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欲求布施的百姓,也有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
四方酒楼上无论视野好坏,除了掌柜的明令留下的几个重要的雅间,都被满满当当地占住了。
杨飞月身着一袭红色衣裙,高马尾上绑着一根黑色长丝带。随着她白靴一前一后,长丝带随风飘扬。背上的刀被她用层层麻布包裹,服帖地挂靠在背上。
她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寻常百姓对此自是不大关心,但那起混迹武林之人,却绝她这身打扮十分眼熟。可欲要一窥真容时,又被她黑色的帷帽所遮掩。
“快看,那是谁?”
“杨飞月?”
“是了,我就说,这身打扮,还耍刀的,就是杨飞月了。可她不是死了吗?”
“怕不是哪起子沽名钓誉之人有意为之的吧!”
杨飞月听着耳边的讨论声,走到屠掌柜面前,掀开一些黑纱,“掌柜的,是我。”
屠掌柜自然也早就看见了她,也毫不意外地想到了那个死去三年的刀武女侠。眼下一见原来是她,这才缓过味来,“原来是向姑娘啊!”他引着杨飞月上楼去,一面道:“你这几日未曾出现,我便来不及告诉你。原本我是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可却被一个颇有势力的人给占去了。我初来乍到,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故而不敢得罪。不过那隔壁的位置也是极好的,还请向姑娘不要怪罪。”
杨飞月不甚在意:“没事。”
正到了二楼,屠掌柜站在杨飞月右手边,伸手将她请去靠左的房间。隔着黑纱与屠掌柜粗壮的身形,杨飞月没有看见,那原本预备给她留的雅间里,正有一个护卫推开门出来。缝隙中,一道黑色身影猛然瞥见她红衣佩刀的身影,茶盏忽而不稳,摔碎在地。
刺耳的一声,杨飞月下意识看去,却只瞧见那扇被关上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