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哥哥走了之后,沈姝瘫软在地,像是去了半条命。

    一旁的慧哥儿也傻了,他就算再机警聪慧,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又如何明白大人的心思?他只知晓大哥哥生气了,是他四姐姐惹出来的,具体为了什么事,他也猜不出。

    只见四姐姐瘫软在地,脸上还挂着泪痕,他人小力气小,也拽不动她起身,小脸急得通红。

    “四姐姐,我去叫人过来,扶你一把。”慧哥儿说着,便要去叫人过来帮忙。

    却被沈姝一把拉住:“别…别去,慧哥儿。”

    她气若游丝开口:“答应四姐姐,今日的事不许告诉旁的人,一个也不许,你可记住了。”

    这样的事越少人知晓越好,沈姝不想节外生枝。

    即便是翠红,她也不想让她知晓,就算是哥哥一时生气,故意作弄她,才会那样待她。

    可这会儿哥哥早就走了许久,她隐隐总觉得心里不安,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心里,喘不过气来一样。

    慧哥儿到底是个孩子,他兀自想了想,并未像之前那样满口应下,而是用黑溜溜的眼睛,不解望着沈姝。

    眨了眨眼问:“大哥哥不是原谅四姐姐了么,四姐姐这么大人了,怎么也怕大哥哥?”

    怕?她哪有不怕的。

    像哥哥那样心思深沉的人,她完全猜不透他心思,一会一个样。

    她冷静想了想,只能哄着慧哥儿道:“我也不是怕你大哥哥,有句话叫做长兄如父,他毕竟是我们兄长,敬哥哥也是应该的。”

    说着,摸了摸慧哥儿脸蛋,将话题一转:“慧哥儿你犯错的时候,不是也求着四姐姐不告诉旁人的么。”

    “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和旁人说,你觉得说出来羞不羞?”

    慧哥儿挠了挠头,觉得言之有理,红扑扑的小脸蛋,也更红了几分。

    他用力点了点头:“我都听四姐姐的。”

    沈姝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脑袋,微微叹了声:“慧哥儿真乖,多谢你帮姐姐守口如瓶。”

    说了会儿话,她身子慢慢有了力气,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裙衫上沾染的杂草。

    回到了兰香苑,翠红看到慧哥儿手里的雏鸟,愣了愣,后来听姐弟二人口径一致,说是在杏园捡来的,倒也没有多问。

    只是这样小的鸟,就连毛也没长齐,养起来实属不易。

    能不能活也只能看它造化了,桌上的牛乳还是温的,沈姝用瓢羹舀了一勺,喂给雏鸟喝,兴许雏鸟知晓她是救它命,微弱叫了两声,果然张开嘴。

    可瓢羹太大,它眼下还小,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

    最后无奈之下,沈姝只能想了个法子,用牛乳浸湿帕子,挤了两三滴到雏鸟口里,这才勉强喝了下去。

    --

    自从杏园那日事后,兄妹二人之间总有些不一样了。

    沈姝有意无意避开和哥哥见面的机会,就连好几回去花厅用早饭,她都故意踩着点去,等着哥哥去了铺子,她才姗姗来迟。

    好几回就连三姐也觉得她不对劲,还悄悄问了她,是不是和兄长闹脾气了,不然何故兄长来,她便不来?要等兄长走了,才上桌子用饭?

    望着沈岚眼里的担忧,她也知晓是为了她好,可如何和她说呢?

    虽那日她看似服软,在杏园里和哥哥保证,愿听他话,不再忤逆他。

    可当时那样的境地下,她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不得已为之,近些时日就因这件事,她寝食难安,连王秀才的面也没见了,生恐她出了门,被哥哥知晓了,又不知会如何作弄她?

    她弄不懂为何会变成这样?心里比吞了黄连还苦,她都不知能和谁诉说?

    沈姝摇了摇头,对上沈岚忧心的目光,微微一笑。

    “三姐姐想多了,只是最近有些懒怠,起晚了些,才来迟了。”

    沈岚盯着她看了一眼:“真没和兄长闹脾气?”

    她有些半信半疑,可随即又道:“没有的话便再好不过,三姐姐我也放心了。”

    姐妹二人又说了会话,沈岚突然叹了声:“大姐和二姐比我们年长两三岁,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前两日有冰人来家里,就连对方的庚帖也送来了,听姨娘说给爹爹过目了,他也极为满意这门亲事。”

    “兴许过一两个月,这家里办喜事,也不远了。”

    “从前我还和二姐不和睦,吵吵闹闹一阵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看着便烦闷,如今她都要嫁人了,我反倒觉得家里冷清,这人啊当真是奇怪。”

    “四妹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说着,沈岚望向她,又是一叹:“所以骨肉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说不开,放不下的,不管是和姐姐,还是哥哥,我们都是一家人,是不是?”

    是呵,不是骨肉血亲么?那为何哥哥又要那样待她?

    沈姝垂下眼睫,轻轻颤了颤:“三姐姐放心好了,我知晓怎么做了。”

    回了房里之后,沈姝一直心绪不宁,烦闷下只能翻出柜子里的画,手指抚摸上去,轻轻摩挲着,好似唯有如此,才能驱散心中郁结。

    翠红正喂完了雏鸟,养了好几日,精神头好了些,身上羽毛也长了些,她逗弄着有趣,却一回头见自家姑娘闷闷不乐,又盯着王秀才送的那副画发呆。

    翠红也是奇怪,说起来她家姑娘病了一场后,闷在家里七八日没出门了,平日里也不见她沉得住气,能忍这样久不去找王秀才?

    于是她忍不住道:“姑娘你这样睹物思人,倒不如去见王秀才一面,这样干巴巴瞧着,有什么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姝又何尝不想出去,可要避开哥哥眼线,不被他发现,倒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她兀自收了画,对翠红说:“你明日便和姨娘说,我夜里被梦魇着,要去静水庵烧香拜菩萨,求个心安。”

    “然后你明日辰时,去王秀才家里一趟,便和他说我在静水庵那处后门等着他,让他务必来见我一面。”

    翠红听着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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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就里,一会说是被梦魇了,一会儿又神神秘秘,要将王秀才约出去相见。

    她总觉得姑娘有事相瞒,却又不好过问,只因她还未问出口,便听沈姝郑重其事,对她嘱咐说:“你千万记住了,是辰时,别误了时辰,这事不要告知任何人,你知我知便可,你可记下了?”

    --

    第二日清晨,沈姝借口去上香为由,便早早出门了。

    翠红不敢忘记她的话,也动身去了王秀才家,王仲平几日没见到沈姝,一直忧心忡忡,就连每日守着摊子,也心不在焉。

    整个人茶饭不思,消瘦了一圈了。

    这日,他魂不守舍,寻思着要不要去沈府一趟,想去打听一下,沈姑娘是否安好?

    可出门之际,他又犹豫了片刻,只因他一个穷酸书生,以何理由登门造访,又怕去了被人误会,污了沈姑娘清誉,倒是他的过错了。

    左思右想,在院子里踱步时,却不想听到有人唤他。

    他心里顿时一跳,直至抬头瞥见,看见来人是翠红。

    “你…你家姑娘她?”王仲平几乎是惊呼出声,想要问问沈姝是否安好?

    何以一阵子不见佳人踪迹,又见贴身丫鬟寻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如何叫他安心?

    问出这句话,王仲平脸也白了又白。

    翠红来不及和他解释,只是按沈姝交代,一字不漏和他说了,并催促他快些,随她去了便知晓了。

    沈姝上完了香,添了香油钱,虔诚拜过菩萨后,从蒲团上起身,又和庵堂里的主持说了会话,让主持点了长明灯,这才慢慢转身,往门外去了。

    从大雄宝殿通往后门,也不过一柱香的路程,庵里这个时辰,香客并不多,也还算早。

    尼姑庵不能进男人,车夫只能在大门等着,也没办法监视她行踪,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沈姝加快脚步,穿过秋日的山景清爽宜人,满山红叶遍地都是,更添几分昳丽的美。

    可沈姝无心欣赏,正等得心焦之际,听到翠红的声音,气喘吁吁说:“姑…娘,奴婢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沈姝闻言心里一跳,她扭过头来,正对上王仲平眼里的光亮,在她眼里跳跃。

    那一瞬,她不管不顾,竟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迎面送来一阵香风,王仲平只觉得呼吸一窒,多日不见的佳人,只见她窈窕的身影,像山间彩蝶一样,扑向他身前。

    姑娘身上香气扑鼻,身子又香又软,她伸手揽上他挺直的腰身,王仲平眼睛猛地睁大,脸红到了脖子根,就连耳根也涨得通红。

    好在后山鲜少有人走动,只有目瞪口呆的翠红,在一旁僵住了。

    王仲平被沈姝投怀送抱,两手举在半空,落也不是,推也不是,他心口砰砰乱,一时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了。

    不由结结巴巴道:“沈…沈姑娘你这是…”

    然下一刻,却听到怀里的姑娘,声音瓮声瓮气,对他轻声问:“王公子,你可愿娶我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