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府那样的地方,教养出来的人,是专门伺候达官贵人享乐的,前朝隶属于宦官管制,只是后来演变成了民间的青楼。
祝涛口里说的荒诞事,便是这里头发生的,谁又会信以为真,寻常人家的亲姐弟,当真会不顾礼义廉耻,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想来也是苦命人家的儿女,要么走投无路,被人骗了去,拐卖进来的,要么是在主人家犯了事,被发卖到了这消金窝子里,总之不论哪一种,也正应了那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罢了。
是以听沈少珩如此说,祝涛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无奈点了点头,叹了声:“罢,我也不是菩萨,提这污七八糟的破事做甚,不提这事也罢。”
“来,子玉兄。”祝涛端起酒杯敬他,将话题一转:“听闻子玉兄去了趟宁江,那山高水远的,可有什么收获…”
断断续续的话,落在他耳边,祝涛一打开话匣子,只要没有喝醉,便滔滔不绝。
可有人的一颗心,偏偏早已是飘到了窗外,眼底难掩的晦暗之色,变成了难以捉摸的残冷。
随着窗外那对璧人交颈相贴,他五指猛地屈紧,手里的杯子,几欲裂在手心。
有些酒液不慎洒出来,飞溅到了桌子上,祝涛面上一诧,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子,面对挚友的古怪性子,阴晴不定的表情,他还是耐心性子问:“子玉兄这是怎么了?”
又看他脸色不太好,又关切道:“可是身子有哪不适?”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句:“我先行一步,改日再请文昌兄。”
说完,沈少珩起身就走。
就连祝涛身后唤他:“诶,子玉兄你这是。”也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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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交颈相贴的璧人,正如胶似漆,王仲平为沈姝戴好发簪,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得她低眸浅笑。
好不容易他稳住心神,才念念不舍,手指离开她乌黑的发鬓。
却不觉背脊一凉,像是有什么盯着,他下意识扭头看去,除了不远处被风吹过的树影,却什么也看不到。
“仲平哥,你怎么了?”沈姝也察觉到了异样,往身后望了眼。
虽什么也没瞧见,却莫名心口乱跳,连着右眼皮子,也胡乱跳个不停。
“没,没什么。”王仲平摇了摇头。
他没有沈姝想得多,对她宽慰笑道:“想来是近来疲倦,一时眼花吧。”
沈姝点了点头,心道,但愿是她多心了吧。
许是会试日子将近,莫说仲平哥压力大了,便是她也没有一日,巴不得快点将这阵子熬过去。
可除了这件事外,她始终心里不安,一个多月未见到哥哥,又想到最后一次,兄妹二人撕破脸,哥哥曾说的那番话。
最近她每到深夜,想到哥哥幽深的眼神,还有那番话,心有余悸。
怕到头来一场空。
正思绪万千,听到沉稳的嗓音,在她耳边说了句:“天阴下去了,我把摊赶紧收了,先送姝妹妹你回去歇着。”
沈姝闻言回过神来,抬眸看了眼,果然天阴沉下去,怕是要下大雨了。
她嗯了声:“仲平哥我帮你。”
王仲平心疼她,不让她插手,连忙摁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对她温声说:“不忙了,姝妹妹你且歇着,我很快的。”
说话间,王仲平已轻车熟路,将画卷收起来,放到了箱子里。
正忙活着,有人路过摊位,和王仲平打招呼:“哟,王兄弟收摊子呢。”
又笑眯眯看了二人一眼:“这还没嫁进门,王兄弟就会心疼人家姑娘了,可比我家那口子强。”
又和沈姝变相夸王仲平,笑得嘴都合不拢:“沈姑娘,你跟了王兄弟,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婶子我看人可准了,不会错的。”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他隔壁的刘婶子,沈姝自是认得的,还见过几次面,只不过刘婶子太过热情的性子,她有些吃不消。
只能含糊的垂下头,轻轻嗯了声,王仲平知她怕羞,怕刘婶子接下来的话,吓到了她,连忙将刘婶子拉到了一边。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刘婶子又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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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连声道谢,脚步生风离开了。
他回过头来时,槐树下的姑娘,像心照不宣,二人相视一笑。
不远处的沈少珩见此,眸光顷刻间跟着暗下去,他阴鸷的看着二人你侬我侬,心心相惜的一幕,慢慢的,凉薄的唇角一弯,天色彻底阴沉之时,只瞥见一丝苍凉的白。
他的好妹妹啊。
她的笑,她的纯然,私下竟是这副模样。
沈少珩捻动着手指,在袖子里无声摩挲了两下,他倒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到了那一日,她会哭成何种模样?
想到这里,他眼里几经变化,双目尾梢微红,像是抹了胭脂,衬得他清冷的脸庞,更显妖冶艳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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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姝与王仲平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因会试日子将近,像是压在头顶的乌云,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生怕频繁去找他,惹得他分心,于是按赖着不去寻他。
王仲平又何尝不是?一来二人正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可到了临门一脚,他也不得不放下儿女私情,忍着对沈姝思念,安心在家温书,就连摊子也没去了。
二人都约定好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沈姝也日盼夜盼,几乎是数着天数过日子,只盼着王仲平早日高中,将她娶回家中,那样她才算悬着的一颗心,才真正落到实处。
只因她最忌讳的兄长,少珩哥哥回来了,兄妹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她有心想要避开,可也不能做到万全。
有几回在吃饭的桌上,退无可退,撞到了一块。
殊不知她有多害怕,那样窒息的感觉,像是将她团团包围住,溺在了水里一样。
偏偏三姐姐也察觉到了,还私下问她和兄长是怎么了?
平日里关系一直亲厚的兄妹,怎么生分成那样?
她又能如何解释?即便这回哥哥回来了,也没像从前那样,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还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夜里翻来覆去,即便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苦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