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前一天晚上同拥缚礼有过一场交锋的缘故。
次日清晨,单茸难得没有睡懒觉,早早地到了书房,打算给季维安一个刮目相看的惊喜。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古板的先生来得还要更早一些。
且不说京中士人常年以亲近山林为由,住在城门口那样的僻静之地,光是相府用早膳的时间,也远比寻常人家要早上许多。
两眼惺忪的单茸能在这个时候看见精神矍铄的季维安,对人类自律的认识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步。
唉,一个书里没什么戏份的先生做事都这么认真,早知道当初就不做锦鲤了,直接当咸鱼,一步到位……
她拼命睁大了眼睛,试图通过扩大视野的方式汲取更多书本上的知识,可惜文字催人眠,没过一阵,还是熟悉地泛起了困。
季维安站在讲案边,看着单茸在台下的脑袋又在一点一点,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书一合,直视着少女的双眼,问道:“罢了,先不急着讲学。单小姐,我且问你,你觉得人为何要识字念书?”
单茸被突如其来的提问吓得从梦中惊醒,好在意识回笼得够快,能够让她勉强在脑海中再复述一遍季维安的话。
她想了想,硬着头皮用书里的话答道:“读书可以明理,可以安身立命。”
季维安忽然觉得无奈。
也是,这样出身高贵的小姐,自生下来起便不曾吃过半点苦,安身立命这样的话,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他在寒门中苦读数十载,也不曾考得功名,头发将白了便只能教书为生,所幸裕文堂还能给一处容身之地,这才让季维安这穷苦学子在京城这样大的天地中扎下根来。
初次听闻相爷正在为千金募师时,裕文堂上下都不屑一顾,唯有季维安接下了这苦差事,被那些所谓的清流文人讥讽为权贵折腰。
季维安此刻无奈,当时亦无奈。
穷苦人出身的他根本没得选,相府重金求师,一日酬劳能抵得上裕文堂一月,别的同僚都以痛斥奸相为傲,他们笑季维安的酸诗,又笑他如今沾了铜臭气,俗不可耐。
如今,这从小衣食无忧的千金当着他的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读书可以安身立命”,心中百味陈杂。
他空读半百年圣贤书,何曾有过安身立命之所?
季维安心中骤然涌起一阵无力,握着书本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颓然叹了口气,看着单茸那张从未受过世俗苦楚的脸,轻声道:“单小姐,天下学子千万,多的是尚不足温饱之辈。他们该如何安身立命呢?”
单茸心虚的眼神落到了实处,今天的季先生有些不同,不像是来讲学的,更像是想与她论道。
于是她正襟危坐,直视着季维安的脸,说:“在先生眼中,我定然是那家底殷实的‘足温饱’之辈。”
季维安拿不准相府小姐的脾气,只能默认。
单茸接着道:“可是读书可以安身立命这件事,从古至今都是真理。既读了书,便能科举入仕,入朝为官。即便苦学不中,也能如先生这般,授人诗书以启心智。我虽不如旁人志向宏大,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今日我开蒙,往后便能有退路,能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我阿爹官拜相国,也从来不认为京中便是万全安逸之所,先生说,可是这个道理?”
说罢,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季维安行了个弟子礼,随后跪坐在案前,眼底清明,半分困意也没有了。
季维安有些意外她的回答,在这几日的接触中,他固然认为单茸只是个出身金贵的草包,哪想到此刻能说出这样通透的道理,此刻听了单茸说的话,也不免有几分沉思。
末了,季维安长叹一声,似乎是终于对单茸有了些改观,说:“单小姐是聪明人,是季某失礼了。”
一番论道下来,师生之间也算是彼此更熟悉了。
想来单茸也是因着体弱而开蒙太晚,故而在读书一道上有些先天乏力,同裕文堂中那些自小便有家中师长教导的学生而言,自然要差上一些。
想通了这一层,季维安看着单茸偶尔犯困,或是迷茫的模样时,总会尽量放慢授课节奏,让她理解得更容易一点。
单茸下了学,抱着书回小院的时候,还在理解着季维安课上所讲的内容,可惜她倒是一门心思念书了,偏偏有人不让她静下心来好好温习。
李书景一颗石子打在单茸房间的窗棱上,碰撞出“啪嗒”一声,将单茸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学习情绪打散成潭中泡影。
他有些惊奇地打趣道:“单小姐学武不成,改学文了?”
这位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此刻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先前,单茸托他去查的玉芽儿的下落有了眉目。
她立刻将书一合,也不管李书景方才话里的戏谑,急切问道:“可是有玉芽儿的踪影了?”
李书景听了问话,嘴边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单茸没由来地心里一沉——难道是事涉京中显贵,连李书景也要小心行事?
没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李书景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为难,回话时压低了声音,似乎很是犹豫:“人在寂将军府上。”
寂将军。
这京都之中没几个将军,姓寂的也只有一家。
单茸堪堪在桌边扶稳了自己的身形,一时间想不通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她语调有些颤抖,问:“是……寂无峰寂将军?”
李书景微微颔首,折断了手中的草枝,“我昨日在郊外寻到玉芽儿时她是孤身一人,救她的女子似乎已经离开。玉芽儿也是倒霉,刚被从酒居救出去,又遇到了一群山匪。”
李书景说着,望向单茸的眉眼含起几分笑:“好巧不巧,寂将军率兵路过,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寂无峰亲自驾马将她带回府的。”
李书景的话还没说完,单茸已经跑出院子,他望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笑意又深了几分,随后顺着瓦檐跟了出去。
单茸怎么也想不到被改变的剧情让玉芽儿和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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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搭上了,她匆匆搭了马车赶往寂将军府上,却在即将到达寂府门前的街边叫停了马车。
隔着一扇窗,单茸看见了寂将军府宅门前另停的一辆马车,寂无峰站在车下,伸手牵住了正准备下车的女子。
几天不见,玉芽儿换下了酒居那身风尘妩媚的彩裳,此刻身上穿的,是料子极正的锦缎,连剪裁也是大家风范,不细看,活脱脱一位千金小姐的风姿。
寂无峰望着玉芽儿的眼神,温柔又知分寸,让单茸有几瞬的恍惚。
她心中有很诡异的直觉,玉芽儿找到了更好的庇护。
而那个人就是寂无峰。
单家的马车装饰华丽,就这样停在路边,寂无峰的眼力很快便认出来,他正朝这边望来,单茸放下窗帘,嘱咐车夫驾马离开。
李书景跟在马车后回到了丞相府,没想到单茸一回院子就悠闲地荡起秋千,他一眼看透她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是不是怕寂无峰阻拦?”
单茸眼眸抬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可以趁夜深人静,偷偷潜进去,把那个女人杀了。”
单茸眼色急了,“我可没让你杀人。”
“上次交手,她用的是塞外的双柄短刃,出手皆是游野族人的利落蛮道,不是中原人惯用的招式。她在郊外遇到山匪时,明明有能力自保逃生,却在看见寂无峰率兵经过时娇弱求助,就像那一日我们在酒居被她陷害的一样……”为了给单茸一点反应空间,李书景特意停顿片刻,再缓缓道出,”这女子显然不是普通人,既然抓不到,直接杀了不是简单?”
单茸发现李书景这粗暴解决问题的思维和拥缚礼简直别无二致,不愧是能同流合污到一块儿去的人。
单茸冷哼着嫌弃他的计策,“你和她交过手,她武功不差,万一到你们缠斗起来惊动了寂无峰,到时候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李书景眼色明显的不满,“你觉得我打不过那个姓寂的?”
单茸倒真没这么想,只是李书景现在身份特殊,光是在人前露脸就有危险了,她抿抿唇,像是替他担忧似的,“我是怕你遇到麻烦,到时候不好脱身。”
李书景的神色缓和了些,既然单茸不着急,他也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他又翻回瓦檐上,无声呆着。
这几日,单茸一直被困在无聊的课堂上,李书景为了白日跟踪玉芽儿,回来后就和单茸汇报。
玉芽儿自从被寂无峰带回府,成日里不是被丫鬟陪着去买胭脂,买首饰,就是去量体裁衣,做锦袍,走得累了,就进茶馆喝茶看戏去。
“我这几日听寂家的下人闲聊,原来玉芽儿并没有让寂无峰知道她过往的身份,她胡编说自己是随父经商来京,父亲被山匪劫杀,又被抢了钱财,她才沦落惨境,这种谎话寂无峰竟然也信了。”
听到李书景说完玉芽儿的事,单茸眼红极了。
凭什么她就得苦兮兮的念书识字,一个细作随时扯个谎就又过上了悠闲的千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