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钲皱眉将她衣襟拉拢,刚要接过襁褓,身后有人奔跑的声音,萧钲让沈芫抱好孩子,起身将人藏在身后。
他身形健硕又着盔甲,把沈芫挡得严严实实。
“萧将军,国公爷找你。”
昏暗的烛光下,来人没看到萧钲足下未着鞋履,也未注意他的剑没在他手上。
萧将军回道,“我马上就到。”
身后,沈芫闪身回殿,将门关好,孩子仍在手上,她将他放到摇篮里,躺下时已泪流满面。
翌日清晨,沈芫睁眼,竟有人侍奉在侧,她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宫女跪下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是国公爷给各殿都送了梳洗的侍女,伺候主子们梳洗。”
沈芫一怔,沈玄尘竟会想到这些。
她鬓发已散乱多时,刚醒时带着天真的娇憨,纤长的手从青丝间梳过,又有一丝妩媚,“那就,多谢哥哥了。”
宫人上前伺候她梳洗,给她绾好发髻,沈芫揽镜自赏,依然是美貌无双,抬眸间带着动人神韵。
铜镜中宫人的嘴唇未动,却发出声音,“娘娘,沈国公希望你能站出来指证皇后阴氏。”
沈芫心里冷笑一声,原来还是要利用她。
沈芫道,“本宫可以帮沈国公,但是他需要护我孩子周全。”
宫人腹语道,“沈国公说你提出任何条件,他都答应。”
真大方,沈芫笑着笑着便双眼含泪,她笑着擦去。
她翻出自己压箱底的饰物,力求让自己看上去体面。
如此行走间便有些缓慢,李妃追上她,上下打量她一眼,“怎么今日打扮得这么隆重?”
沈芫回道,“因为不想让人看不起。”
李妃笑道,“你都是贵妃了,谁还敢看不起你。”
沈芫也笑,“你看,我们经常为陛下吵架,但是我知道,你没有真的看不起我。”
因为有人真的看不起她,瞧她就如肮脏鼠蚁,厌她自甘下贱。
李妃也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你这么说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沈芫摇摇头,对这位心直口快嚣张跋扈的妃子有些无奈,“以后说话前三思吧,别被人当枪使了。”
李妃虽然嘴毒,至少从未暗箭伤过人。
沈芫端坐在椅子上,问过皇后安轻轻抿上一口香茗,散去晨起的浊气,还未放下茶盏,就有人道,“都齐了吧。”
太后竟也来了,皇后连忙请太后上坐。
“今日哀家来,是为配合沈国公,他既要清君侧,那后宫嫔妃自然也在其列。”
在座的嫔妃脸色都是一白,这是要为天子殉葬的意思吗?
沈玄尘缓步走进殿内,“不错,后宫阴私诸多,今日便好好审一审。”
沈芫差点咬碎牙,这个沈玄尘是要当判官堂审后宫佳丽吗?连楚鉴都未插手过后宫。
阴氏开口道,“沈国公,后宫诸事一直是本宫在主理,并未有惑主之人,你若有证据,不妨直接拿人。”
沈玄尘却一甩衣袖坐到太后下首,“今日若是有人能当堂指证,我就放她出宫。”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阵喧哗,互有不爽的嫔妃直接互相呛声,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后宫阴私翻个底朝天。
连沈芫都被问候上一句,“在陛下必经之地候着,就是为了让陛下到自己殿中。”
在沈玄尘面前被非难,让沈芫觉得尤其丢人,她本想回复,“在宫中不争宠争什么?准备在冷宫过日子吗?”
抬首就发觉沈玄尘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顿时闭上嘴,当自己是个哑巴。
劲爆的是控诉皇后害人流产,几个妃嫔都跪下指认皇后,看见沈玄尘不再单手撑脸,沈芫盯着那些妃嫔,重头戏来了。
沈玄尘走到她们面前,“你们如何能证明皇后谋害皇嗣呢?”
挑头的是去年失子的端嫔,年节时期踩到残冰,跌跤小产,楚鉴怜她失子,给她赐下封号“端”。
若是早几年,余妃未因接连失子抑郁而终,这里跪着的或许会多她一个。
端嫔还不够格。
她们都在说自己的遭遇,没一人能拿出证据来,沈芫看到皇后捏紧的手帕又松开了,就知道这些人扳不倒她。
沈玄尘也道,“这些都是猜测,你们的证据呢?”
这些可怜的女孩面面相觑,端嫔掏出匕首抵住脖颈,“臣妾愿以性命为证,绝无虚言。”
萧钲出手将她的匕首打掉,落在一旁人的脚下。
沈玄尘道,“自尽是最蠢的办法。”
端嫔垂下头,捂着脸落泪,“可是,臣妾没别的办法了,那个毒妇她做的太隐蔽了。”
“未必。”沈芫起身,将匕首藏在裙摆下,“皇后娘娘,也有露马脚的时候。”
阴氏瞳仁一缩,她冷声道,“沈贵妃,你也要污蔑本宫吗?”
沈芫今日打扮的这么好自然是要唱大戏的,今早太后来问她要皇子,她让人磨磨蹭蹭的送去一个假襁褓。
赌太后被看管着,根本没法要求看孩子。
果然太后虽迟到,却也在沈玄尘之前到了坤宁宫。
如今孩子已被萧钲的人接手守护,她非常放心。
坤宁宫是鱼死网破的一局,身为棋子她要表现得漂亮,让执棋之人满意,进而提出她的愿望。
沈芫站得离沈玄尘近了些,她举起手中的首饰,“这是姐姐在我刚进东宫时送我的手镯。”
“姐姐是第一个对我展示善意的人,我日日带着它,初时困窘,也是姐姐送的首饰让我勉强能够露面。”
阴氏名叫阴淑华,沈芫是叫过她淑华姐姐的人。
阴淑华斥道,“你记得本宫对你的好,却要在今日这般污蔑本宫?”
“姐姐别急,”沈芫安抚道,“我还没说完呢。”
她抬手将镯子砸下,掐丝华丽的金镯撞击变形,露出里面的丸药,“你看这些药丸,熟不熟悉。”
阴淑华面色不变,“本宫送你时就说过,这镯中有香料,能发出异香,应该早已挥发完才是,你是想诬陷本宫不成?”
沈芫蹲下身拾捡丸药,“是啊,应该挥发完才是,怎么会留下证据呢?”
她像是想到什么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当然是因为我穷啊,你送的金镯我压在箱底下,带了对鎏金的出去。”
“反正也没人敢指出来,太子妃送的东西还能有假不成。”
沈芫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等到我封妃,这手镯我才拿出来带,我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就流产了。”
“我以为是我身体不好,可是从我宫中出去的一个近身服侍的宫人也是如此,就不由得让我起了疑心。”
“这一搜查,手镯中的香料就让我警惕,寻人将镯子完好保存至今,找太医一验便知,这里面都是使人落胎的猛药。”
沈芫起身将手镯和药丸用手帕包裹好递给萧钲,总觉得沈玄尘的脸色莫名的阴沉,像是生气了。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沈芫在东宫受到的折磨,还不是因为他。
萧钲去太医院将太医拎过来验药,沈玄尘解开一人的水囊,倒在沈芫手上,抽出手帕来将她擦拭干净。
沈芫笑得很妖冶,“哥哥嫌弃了?”
沈玄尘问她,“可还有其他要指认的?”
沈芫笑得落下泪来,环视一周,“她们欺负过我,我也欺负过她们,扯平了。你来晚啦,我已经不需要你护着了。”
她最孤立无援,最无助的时候,沈玄尘在哪呢?
阴淑华盯着她,“沈贵妃,说来,本宫也有些你的事,藏在心里未敢与人言。”
两人四目相望,双双不让,在这坤宁宫对峙着。
沈芫面无表情,她当然有把柄在阴氏手上,当年她在国公府,扮成小公子四处玩乐,结识一干好友。
唯有齐殊,最为交心,引为知己,他一中进士便送信给她,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惜那时她已入东宫。
齐殊要离京赴任,恐今生难再见,东宫中无人在意她这无宠的宝林,她趁机出宫相会,被阴淑华知晓,竟然替她瞒下。
所以她才从未对阴淑华起过疑心。
这般信任,却被辜负。
太医验完丸药,确认是毒,又核查当年礼物的单子,确认此镯是从皇后宫中出来的。
沈玄尘让所有妃嫔出去,仅余皇后、太后、沈贵妃三人。
李妃担忧的望着殿内,“没想到皇后这般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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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沈六能不能应付。”
谢妃也有些胆寒,她呆呆问道,“之前的余妃落过几次孩子,抑郁而终,不知道和皇后有没有关系。”
两人打了个寒颤。
闲杂人退散,太后才斥责道,“阴氏,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吾儿子嗣单薄,皆是你之过!”
阴淑华道,“都是学得你呀,本宫的好婆婆,你怎么对付本宫的,怎么好意思教训本宫。”
当年太后属意的楚鉴正妃是她的侄女吕知锦,所以对阴淑华百般折磨,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为太后侍疾时小产的,之后再未怀孕过。
她昂首走到沈芫面前,“沈芫,今日你站出来污蔑本宫,可是放弃了你的齐郎?”
太后哪里想得到这里的两位位份最高的嫔妃,一个谋害她儿子皇嗣,一个给她儿子带绿帽。
沈芫从衣摆处掏出坐下时捡起的匕首,“所以今日你必须死!”
她一刀刺下,却被沈玄尘拦住,“别杀她,脏手。”
萧钲将阴淑华拖走,内有健妇手执白绫,预备勒死贵人。
阴淑华喊道,“沈贵妃与贞康二十三年进士齐殊有奸情,当年齐殊离京,沈芫还曾出宫送他,坤宁宫一直留有两人的书信。”
她癫狂一笑,“沈芫,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沈芫目光森寒,“他在哪?”
“在你曾掉进的枯井里,哈哈哈哈。”她笑得癫狂,“你在那里呆了一夜,可有与你的齐郎梦中相会。”
“哈哈哈,本宫用你的字迹写信引他回京,将他鸩杀,为了给你掩盖私会外臣的丑事,本宫也是为你好呀。”
沈芫握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她痛吼出声。
阴淑华脖间被勒紧,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太后的脸色面沉如水,盯着沈芫,“竟然与人私通,真是不知廉耻。”
沈芫扶着沈玄尘的手才能不摔倒,她看着沈玄尘的眼睛,“哥哥,齐殊真的死了吗?他是广信县的县令,你帮我找找他……”
沈玄尘握紧她的手,“广信县县令齐殊,失踪数月未归,百姓为其击鼓鸣冤,数年过去,尸骨仍未寻到。”
沈芫痛哭出声,“哥哥,他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可是却因我而死,我以为他在大楚某个角落,实现着自己的理想,我便觉得自己曾经热忱过,就够了。”
沈玄尘用力扶住她,沈芫似油枯灯尽,她虚弱道,“哥哥,这辈子我没有求过你什么,我求你别杀我的孩子,将他送走吧。”
她的泪滴在沈玄尘手上,让他心口一烫。
沈玄尘停顿了一下,终是说道:“你将匕首给我,我答应你。”
沈芫后退几步,笑着道,“永别了,沈玄尘。”
她回忆起第一听到这个名字时……
“哥哥叫什么呀?”
“道号玄尘,芫娘可以叫我沈玄尘。”
她将刀锋没入心口狠狠一剜,又狠狠抽出,鲜血喷涌,刹那间将她的绯衣染的更加鲜艳,你看,她特意着的衣裳,决不会污了哥哥眼。
她会死得漂漂亮亮,让这宫殿的屋檐再也遮不住她的天空,可抬首望过去,坤宁宫仍是那般森严寒冷,待在笼中多年,“真累啊。”
沈芫倒下,落在一个怀抱里,想要睁眼看看,却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
夜雨,檐下滴答作响,潮湿的风吹开窗,引得纱帘飞舞,有一女子在层层纱帐下小憩。
她香汗淋漓,青丝粘在脸边,口中似有呓语,“不,不要——”
沈芫双手抓紧床被,好似在忍受无尽的痛楚,有细弱的痛苦的呻吟从口中溢出。
有人冒雨而来,敲打国公府大门,引得各处灯火亮起,有人寻到沈芫榻前,唤醒她,“六小姐,不好啦,国公爷和少爷们出事了。”
沈芫睁开眼,分不清今夕何夕,梦中一切如此真实,恍若前世。
她又问了一遍绿筠,“发生什么事?”
绿筠慌张道,“老爷和少爷路遇土匪袭击,全队覆灭,怎么办呀,小姐。”
与梦中的一样,国公府大厦将倾,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进东宫樊笼,她要逃出这国公府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