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舟压根没看到孟北尧，她此时眼前发红发黑，四肢酸胀无力，只觉得命不久矣。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是娴静姽婳的贵女教育，出门在外都乘马车坐轿辇，刚才狂奔的八百米对她已经是生平唯一。
不幸的是这唯一将要成为她的日常了。
舒锦丝毫不体恤她，大大咧咧一掌拍在她后心：“装得有点过了啊！你以前都一拳一个沙包袋的。”
说着她扭头左右转，二班离他们远得很，顾玄拿望远镜也找不到人，倒也不用装得这么逼真吧。
显然关雪也是这么想，不过她善解人意得多，怼舒锦道：“美女的事你少管。”
虞晚舟不想自己的孱弱体质引人怀疑，顺着她的话讲：“对，你少管。”
舒锦：“哼。”
回到教室，虞晚舟在座位上趴了二十分钟才缓过来，恰好此时下课铃声响起，看在别人眼里，她倒像是解除封印终于不装了。
舒锦迅速从桌子底下捞起书包，朝她挤眉弄眼：“就今天，你没忘吧？”
虞晚舟当然忘了，但她不动声色，真话假说：“忘了。”
“鬼才信。”舒锦抓着她胳膊，和关雪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你好好学习。”
关雪蹙眉：“你们俩真可以？”
“没事，徐清妍那个弱鸡，舟舟一拳两个。”说完就拖着虞晚舟出去了。
虞晚舟一头雾水，又不敢开口问，被动地跟着她出了校门。
校门口人流如织，她俩背着书包混迹其中，很快穿过对面居民区小巷子进入小吃街。
十三中曾经也是以拼命十三郎的绰号称霸A市高校，直到三年前连续发生几起严重教育事故，校长换了好几任，逐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连晚自习都改为自愿报名参加。
舒锦和虞晚舟就是班里唯二两个没签署自习申请的害群之马。
舒锦带着她在小吃街穿梭，又不像赶时间的样子，沿途买了炸串、冰粉等等小吃，最后大袋小袋坐在一个矮墙上面。
虞晚舟咬了一口鱿鱼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上辈子的山珍海味倒也不过如此了。
她专注地解决了一盒炸串，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才说：“还要等多久？”
舒锦说：“快了吧，徐清妍怎么也要等晚自习开始，你先吃。”
她的语气熟稔，像在说一个老朋友似的。
虞晚舟捣着秃秃的竹签子，说：“吃完了。”
“……这么快。”舒锦从自己这儿分了个鸡翅包饭给她，“多吃点，等会有力气。”
虞晚舟想问有力气干嘛，但是香酥软糯的鸡翅米饭入口，就什么都忘了问。
一边吃，她一边还在想，暴君不比她早来新世界，想必还没吃过这种美味，舒锦的聚会不知道几点结束，没准能赶上他晚自习下课。
自顾自安排了暴君的夜宵，虞晚舟这才关心起接下来的见面对象：“这个徐清妍……”
“来了！”舒锦看着巷子尽头出声，手里袋子往垃圾桶一扔，从半米高的矮墙上一跃而下。
平稳落地后还招呼她：“舟舟，下来吧。”
虞晚舟抬头，已经看到巷子那头走过来的女生，眼妆有点浓、嘴唇有点红，穿着另一个配色的校服外套，紧窄的牛仔裤上挂着两串银色链条，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她身高腿长，转眼叮当到跟前，虞晚舟蹲在小土墙上，直接高她半身。
徐清妍仰着头，不痛快地说：“你给我下来！”
“哦。”
虞晚舟把帆布包和吃完的泡沫盒放在旁边，探头往下看，伸手拍了拍舒锦的肩膀：“帮我搬一下梯子。”
徐清妍：“……”
舒锦也很无语，但是看到徐清妍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她悟了，舟舟就是故意膈应徐清妍！
她诶了声，麻利把小梯子搬过来。
两人就看着虞晚舟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来，跳到地上，她仔细拍了拍裤腿的白灰，看着俩人说：“我好了。”
距离一近，她看清了徐清妍浓妆下的五官，尤其鼻尖的一颗小痣辨识度极高，有点眼熟。
她正努力回想原主的记忆，舒锦已经开口：“一个人来？别说我们以多欺少。”
徐清妍咧嘴，唇红齿白怪吓人：“谁说我是一个人。”
说着，她身后巷子口缓缓走出来三个人影，穿着和她同色的校服，不良的气质都画在脸上。
虞晚舟这时候意识到不对了，凑到舒锦耳边：“她们好像不良少女啊。”
“……”舒锦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看看你自己的头发吧，你也是！”
虞晚舟啊了一声，茫然，关雪明明说这叫时尚弄潮儿。
对面新出现的一个女生不耐烦出声：“墨迹什么？还打不打了！”
尖锐的声音唤起回忆，虞晚舟眼前骤然闪过一个画面，自己摁着这个女生的背，膝盖用力往上顶她的胃……
虞晚舟吓了一跳，赶紧说：“我们不打……”
舒锦接话：“不打难道请你们吃宵夜么？”说着凑近虞晚舟，“徐清妍跟那个金嗓子交给你，我对付后面俩。”
“不……”
虞晚舟张张嘴，舒锦已经把书包往前一砸打了起来，显然对面的内部分组和她想的一样，徐清妍跟金嗓子略过舒锦，抓着书包带围上来。
“上次就是她揍你？”
金嗓子的声音更尖了：“对！就她！”
虞晚舟：“……”不是我。
目光短暂相接，虞晚舟从她们眼睛里看到了杀气，而她俩还没能从虞晚舟眼里看到什么，她转头就跑了。
徐清妍：“……”
金嗓子上次被狂揍的噩梦还在，迟疑道：“陷阱？”
徐清妍管她有没有陷阱，一挥手：“上！”
两人追了上去。
小路纵横交错，虞晚舟慌不择路穿过一个岔口，周围都是灰墙，隐隐有人声传来却看不到人影。
鬼打墙似的转了两圈，她体力不支，弯腰靠在墙边大喘气。
徐清妍两个显然熟门熟路，一人占据一个路口，从左右向她包抄过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怂？只敢一对一欺负人是吧？”
虞晚舟还在喘，但忍不住嘴贱一句：“一对一怎么能叫欺负？不是金嗓子技不如人么？”
她不知道金嗓子叫什么，索性跟着舒锦叫，金嗓子的脸更黑了。
徐清妍哼了声：“她追学弟关你屁事？要你多管闲事出来狗熊救美？知道什么叫恋爱自由么？”
虞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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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已经想起来了。
之前某天放学，“虞晚舟”偶然撞见金嗓子在小路上堵一个男生，走的是性转版“喜欢她就扯她马尾辫”的路线。
男生才高一，被吓得不轻，看到“虞晚舟”下意识求救，“虞晚舟”以为是敲诈勒索，直接给她揍了一顿，就此结下梁子。
至于徐清妍，她就跟个斗鸡似的，到处找人打架。
打，是打不过的。
虞晚舟战术拖延了会儿，瞅准时机就往旁边的巷子钻，摊贩的声音忽高忽低从那边传来，一定离小吃街不远。
她忽然行动，守在那里的金嗓子下意识退了半步，还真让她挤了过去。
然而虞晚舟没能跑太远，被徐清妍轻松追上，右手一伸揪住她的长发。
虞晚舟吃痛，电光火石之间就被她抡到一边墙上，后脑砸到闷地一声响。
“让我来！”
金嗓子紧随其后，压着她肩膀往下摁，右腿膝盖朝她肚子顶去，同时嘴里放着狠话：“今天让你看看谁是你爸爸！”
虞晚舟根本无法反抗。
然而比较尴尬的是，这个金嗓子有点矮。
狠话落地的同时，她膝盖擦了个空，金嗓子自己反倒趔趄一下往前扑去，被虞晚舟扶住。
剑拔弩张的气氛啪地一声凝固了。
金嗓子顿住，低着头像是不想面对现实。
虞晚舟抓着她手臂，迟疑了下，安慰道：“我觉得是你顶出去的方向不对。”
说着，她提膝送胯，轻轻松松顶到了她的胃：“你看。”
金嗓子：“……”
她不说话，虞晚舟摸了摸隐痛的后脑：“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金嗓子崩溃地啊了声，甩开她躲到徐清妍身后：“看到了吧！她都这么羞辱我们学校的人！”
徐清妍皱眉，觉得虞晚舟故意的，她这是用挑衅的态度控诉自己以多对少。
她把书包扔给金嗓子，示意她走远点。
“你要一对一那就一对一。”
虞晚舟摇头：“我只想走。”
徐清妍冷笑：“我们学校的人给你白打？”
虞晚舟：“那怎么办？”
徐清妍：“跟我打一架。”
虞晚舟：“我不想打。”
“打完就放你走。”
“不打行嘛？”
“行你妈。”
“我妈不行。”
“……”
两人陷入了诡异的鬼打墙。
僵持不下之际，拐角处忽然走出来一个人。
他斜挎着个黑帆布包，一手插在校服口袋，另一只手拎着泡沫盒打包的塑料袋，慢吞吞从小吃街方向拐过来。
头顶路灯啪地一声亮起，照亮他的脸。
看到被堵在墙角的虞晚舟，他明显愣了愣。
是暴君！
虞晚舟精神一振，冲他喊：
“暴……”不对。
“陛……”也不妥。
虞晚舟抬手：“孟北尧！”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暴君英雄救美，却只见暴君原本要上前的脚步一顿，神情微妙地咀嚼她的称呼：
“暴毙孟北尧？”
他露出并不和善的笑容：“你是求救还是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