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么？”久等不到姜凯往下说，李娟有些急了，想知道他到底在顾虑什么。
不会是没钱吧？
想到这可能性，李娟心凉了半截。
有的人家庭条件好，仅仅是家庭条件好，自己能支配的钱并不多。
在李娟催促下，姜凯才委婉说自己担心她离开周家村后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
“怎么可能，不会的。我从小就独立，能照顾好自己的。”
姜凯只能把话说得直白些：“外头其实挺乱的，我怕你被骗。”
李娟也不能说自己上辈子就是在城市工作生活的，只好说：“我其实很警觉的，想骗我不是那么容易。”
姜凯看着她那张不谙世事的脸，根本就不信她说的。
“你去过市里吗？”
李娟摇头。
“县里呢？”
李娟又摇头。
姜凯叹了口气：“镇上都没去过几次吧。”
李娟老实点头。
姜凯看着他，没有开口，但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仿佛在说，看吧，我说对了吧。
他叹了口气，解释：“我不是不愿意借你钱，可如果借钱给你离开，万一你在外头出了事，你父母不会放过我，我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这倒是。”李娟沉重点了点头。
是她思虑不周，姜凯借钱给自己，虽说她肯定不会说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难保那天会被周根和魏如兰猜到，到时候就连累姜凯了。
李娟为自己的考虑不周感到抱歉。
“抱歉，是我没考虑到你的处境。”
如果因为这个，他不愿意借自己钱，她也能理解。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弄到钱。
愁。
姜凯知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主要是担心……”
在李娟眨巴着眼睛注视下，他的脸不争气爬上红晕，‘担心你’三个字忽然变得有些拗口。
明明是没有参杂私心的关心，怎么就不好意思说呢。
倒是李娟大大方方替他说出：“主要是担心我。”
李娟感受到了他这份真挚的担心，十分感激。
长辈们说的话也全然不是假的，在他们那个年代确实存在淳朴的真诚。
姜凯对非亲非友的人也能有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心，在李娟看来无比珍贵。
“我明白你的担心，也非常感谢。”李娟看着他，真挚强调：“真的。”
能理解就好，姜凯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劝她：“你一个姑娘家，特别是还长得那么好看，独自在外头讨生活真的很危险。”
李娟认同。
“可不离开就要被逼着嫁人，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愿意冒险一搏。”
这话把姜凯说沉默了。
半响后，幽幽开口：“虽然现在反对包办婚姻，但相亲结婚也很正常。你父母给你找的对象，未必就那么不堪。”
“我知道。”李娟皱了皱眉，“可他们给我介绍的对象，必定也是种地的。”
“嗯？”姜凯不解。
农民有什么问题吗？
他并不歧视农民。
在姜凯困惑注视下，李娟理直气壮说出：“我不会种地，也不想一辈子种地。种地太辛苦了，我吃不了这种苦。”
姜凯：“……”
坦诚的让人不知所措。
这种怕吃苦的话，她那样坦诚说出来，竟也不会让人反感。
姜凯问李娟：“你想借多少钱？”
李娟对这时候的消费标准并不是很了解，反问：“在城里生活，一般人家一个月开支是多少？”
姜凯想起和父母聊天时，他们对自己提过的家里每个月的开支，说了个数：“不算其他人情往来，一百多吧。”
李娟预计借的金额是足够她过度两三个月。
所以……
“如果我想借三百，会不会很过分？”
姜凯摇头：“不过分。”
他想的不是过不过分，而是担心三百够不够。
姜凯起身进了房间，不一会拿了一叠钱出来，面额有零有散。
“这里是三百。”他把钱递给李娟。
李娟接过，有些激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年代的纸币，很陌生，也很亲切。
人民币果然不管长什么样，都会被热爱。
激动过后，她想起一件事，问姜凯：“有纸和笔吗？”
“有。”姜凯问：“你要来干什么？”
“写借条。”
借钱，她的态度是端正的。
姜凯却笑了，“不用写，我相信你。”
李娟却坚持：“不行，我得言而有信。”
最后，在李娟坚持下，姜凯还是拿来纸和笔。
李娟写下一张简单的借条，提醒姜凯收好。
姜凯随意将借条放入口袋。
因为实在不安，他对李娟提了个要求。
“你可以先不要那么着急离开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其实我可以让城里的朋友帮忙找找，看有没适合你的工作。”
“真的？”李娟没想到姜凯愿意帮自己这么多。
这时候找工作肯定不容易，如果能有知根知底的人帮忙找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娟欣然接受了姜凯的好意。
姜凯因此放心些。
自认耽搁了姜凯不少时间，达到目的的李娟准备离开，在准备出门时又想一件事。
“对了，为了避免我父母迁怒于你，我跟你借钱的事，最好不要给第三个人知道。”
姜凯明白，点了点头，笑道：“我明白，放心吧。”
李娟放心了。
她不说，他不说，没那么容易被别人知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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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她忘记了，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
从姜凯家离开，李娟心虚绕了一圈，营造一种自己在村里逛了一圈的假象，从另一个方向回家。
而姜凯，在李娟离开后按照原计划去地里转了一圈，随后去了周发家。
本是想找周发商量事的，却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夫妻的争吵，知道了个让他羞愧的真相。
他没有想到，大队长借自己的那十斤大米，对他们家来说是那样重要。而自己说了要还他们，可那天难得去镇上，却只顾着买化肥。
这样不行。
想了想，他想到了个办法，随后故意发出很大动静，远远就喊起来。
“大队长在家吗？”
在屋内的周发和妻子，听到有人呼喊，倒也爱惜脸面，立刻停止争吵。
来到门口，看到姜凯远远朝他们这走来。
周发立刻小声提醒妻子：“一会别乱说话。”
妻子瞪了他一眼，气呼呼道：“你管我。”
说是这么说，等姜凯进来后，倒是没再提他借米一事。
周发问姜凯：“找我有事？”
姜凯嗯了声，他上午去山脚那片田视察发现了些小问题。
那边灌溉不方便，收成全看天意。姜凯觉得这样有些浪费，和周发提议明年可以种玉米。
周发听后笑道：“可以，我动员一下，大家应该乐意换品种耕种。”
毕竟那片地，大伙的心态都是能收点啥事啥，并没什么期待。
如果换种玉米能保证收成，何乐而不为。
“还有一件事。”说着，姜凯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不是借了你们十斤大米嘛，本来想着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买回十斤还你们，可上次去买化肥把这事忘了，我想一直欠着也不好，不如折换成钱给你们，如何？”
“没问题。”
周发爽快同意，一旁的妻子却忽然变了脸色。
她不是不同意换成钱，而是想到十斤米业还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直接要米。但听到姜凯要给他们十块钱时，顿时又变了脸色。
“这么多？十斤米也用不着十块钱啊。”
周发也说：“是啊，你给个三块钱就行。”
一旁得妻子听得想给丈夫一脚。
姜凯坚持要给十块，周发扭不过他，只好接受。
“行，那这十块钱我就先收着，那十斤米吃完了，你再跟我说。”
“好。”姜凯嘴上应下，其实已经打算明天就去镇上买一些东西。
要说的事都说了，姜凯也不好留下来打扰，和周发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他前脚才离开，周发妻子才发现地上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这是什么？”周发妻子弯下腰捡起那张纸，一边展开一边说：“不会是姜技术员落下的吧。”
话落，纸条打开，‘借条’两个字映入两人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