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实行州—城—县三级,普通城池没有自己的常备军,但燕云城地处边疆战略要道,除了边疆驻守的镇北军外,还有自己的守城军队。
调动镇北军需要皇帝亲谕,三皇子没这个胆。
可调动一城守军,他还是做得到。
他亲自带领一拨人去武林大会现场拿人,剩下的交给管理军队的校尉。
振远镖局的镖头本在与观鹤山庄庄主商议该如何解决左鹤做的事,士兵就已将振远镖局和观鹤山庄的宅邸团团包围。
庄主何昭黑着脸快步走出,厉声质问:“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朝廷一定要逼我们至此?!”
领头军官并未回答,只是简短利落地告知二人:“三皇子有令,五大门派与玉玺案有关,通通拿下。若有异议,请与三皇子伸冤去罢,莫要为难在下。”
何昭与杜镖头面色难看地对视一眼。
他们都从傅清池送来的匿名信里得知左鹤背叛江湖、投靠皇子,炮制虚假证人,假借玉玺旧案打压江湖的事情。
且不管他们有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皇帝铁了心要借此整治江湖势力,他们还能反了不成?
要么配合朝廷削弱自身,要么直接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猴。
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门下的弟子、兄弟。
“他奶奶的。”杜镖头不甘地磨了磨牙,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老虎,拳头紧了又松,最后还是低下头,“我跟你们走。”
“杜镖头!”何昭立马抓住对方手臂,却从他的脸上看出无奈,又颓然地松开。
对啊,他们不能抵抗,抵抗等同于谋反。
何昭顿时卸下气来,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我也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弟子。”
“你不为难我们,我们自不会为难你。”军官回答。
千机阁阁主走到一半,看见士兵过来欲围了千机阁,痛快地束手就擒,去往城主府的大牢。
朝廷从三十年前动乱中缓过来后,迟早看不惯有威望又无权势的江湖门派,他对此早有预料。
所以千机阁被他慢慢发展成了一个商会,而不是一个门派。
没有多少弟子,也没有多少土地。
朝廷要解散千机阁门下的弟子便解散,只要还能让他做生意,就不算动摇了千机阁的根基。
宝华寺的住持也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他们身份敏感,是江湖门派,更是一方宗教。
因而宝华寺从不主动传教。
住持知道,朝廷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顶多没收几亩田地,放一些弟子还俗。
长乐天的秦宗主安排好弟子即刻离开后,倒头去找秦述之,却正正好撞上了三皇子带兵入武林大会,成了第一个被押入大牢的人。
他为人磊落,最看不起背后使阴私手段的人,撞上后便大打出手,直直被人打断了持剑的右手。
而长乐天的其他弟子,虽不清楚宗主知道了什么,也听话地即刻出发,在城门处被守军拦下。
宗主少主不在,年纪最大的弟子成了他们之中的领头羊。
那弟子见来者不善,命令几个功夫好的弟子带着一些年纪小的弟子脱离队伍,换上平民衣物悄悄出城,自己则在城门口等来了捉拿他们的军队。
“我跟你们走,不要伤害我的师弟师妹。”领头弟子主动卸下腰间佩剑。
城主府内,三皇子听完左鹤的坦白,大喜过望:“左大哥说的可是真的?!”
左鹤单膝跪地,低头说:“自是不敢瞒殿下。”
“这这这……”三皇子激动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真没想到,假芙蕖居然与玉玺遗失案有关!莫非老天都在保佑我?
他忍不住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澄澈的蓝天,深呼吸一口平复自己的心情。
“好好好,左大哥你做的好啊!”
三皇子高兴地亲自扶起左鹤,不住地拍着他的手:“左大哥,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等回到京城,我一定……”
没等他说完话,左鹤“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溅了他满脸。
三皇子惊恐地看着左鹤眼白一翻瞬间晕了过去,嘴角还不住地溢出泛着黑的血,吓得一把扔下对方瘫软的身体。
“左大哥?左大哥!”他惊恐地喊了两声,颤抖着手去碰自己的脸上的血,低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
这血有毒!他碰了这血,会不会出事?!
这样想着,他立马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擦拭自己脸上的血迹。
等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血,三皇子才突然想起来,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快叫大夫!”
左鹤可不能死了,他还没帮自己把事情办完呢!
傅清池被黑衣人押解着走在回到燕云城的官道上,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算起来,自己给左鹤下的毒应该到毒发的时候了。
她微微勾起嘴角,喃喃自语:“左鹤啊左鹤,你不该来招惹我的。”
城主府里兵荒马乱,三皇子无暇既要顾及被关进大牢的五大门派首领,又要找大夫给左鹤解毒。
可左鹤身体里的毒发作太快,脉搏一下就变得时有时无,一张脸白得像张纸,似乎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
是谁给左鹤下的毒?不满他完成任务的皇兄?还是有人发现左鹤的背叛故意报复?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三皇子汗毛倒立,遍体生寒。
他害怕自己也会遭到刺杀,命令旁边的黑衣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黑衣人低头称是。
此时下属突然来报,说被关着的犯人有一个手骨断了,想找大夫处理。
三皇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恶劣地说:“没看到这里需要大夫?一个阶下囚治什么伤?断了就断了!”
别给他添麻烦!
下属战战兢兢地点头。
三皇子见大夫们一个个看过后,都表示无能为力,心下一沉。
只有最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说:“这个公子的脉象,除非两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不然无力回天。草民只能先用一些药力猛的汤药催发他的生机,使他暂时清醒。”
听到老大夫的回答,陈乘风不满地皱眉。
他连下毒的人都不知道,到哪去给左鹤找解药?但左鹤好歹是自己手底下的大功臣,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那就用,有什么上好的药材都给本殿用上!”三皇子摆了摆手。
看着大夫灌下一碗由人参等大补之物熬成的汤药,他再也耐不住,准备去提审犯人。
只是还没等走出门,一个黑衣人突然进来,向他汇报人已经抓到了。
三皇子眼前一亮,快步走到庭院,仔细端详起傅清池的脸:“像……太像了……”
他偏头问身边经历过第一次查玉玺案的黑衣人首领:“你觉得……她像贵妃身边的宫女吗?”
黑衣人毫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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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地眼神上下打量着傅清池,点了点头:“有七八分像。”
左鹤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假芙蕖是贵妃宫女的后人!
得到他的回答,三皇子欣喜若狂。
黑衣人见对方就这么信了,忍不住告诫一句:“殿下,不能仅凭外表断定,还需细细查问。”
“我知道。”三皇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走过去,“这位姑娘,听说你要见我。”
“是。”
听完三皇子和黑衣人对话的傅清池面色如常,好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殿下,草民不是芙蕖。”
看着女人清秀的面容,三皇子点点头:“我知道,左大哥已经全跟我说了。”
他自得地勾起嘴角,语气轻蔑:“如果你想挑拨我与左大哥之间的关系,那就省省吧。”
“虽然左大哥确实瞒了我芙蕖已死的消息,但功过相抵,找到你这个和玉玺案有关的人,可比收服江湖有价值得多。”
本想靠这个计划声东击西,没想到竟一石二鸟。
这下,龙椅近在眼前了。
三皇子眼底尽是藏不住的野心。
一旁黑衣人首领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玉玺遗失案?草民与它无关,是左鹤污蔑我。皇子殿下,若草民真是玉玺案相关人士,左鹤为何不在一开始就上报于殿下?他分明就是暗藏其他心思。”
傅清池一脸愤愤地极力为自己申辩,像是真的被污了清白。
“皇子殿下,左鹤既认识与贵妃长得像的芙蕖,又认识与贵妃宫女长得像的我,您不觉得巧合吗?”
“再者,我并不认识左鹤,皇子殿下大可去查。您用芙蕖假扮贵妃后人,焉知左鹤不能用我来假扮贵妃宫女后人?”
她一针见血地点出这件事的疑点。
三皇子渐渐陷入沉思,这女人说得对啊,确实很巧,父皇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的人,怎么就给他找到了呢?
傅清池见三皇子脸色松动,眉头慢慢皱起,发觉有戏,再度开口:“况且,左鹤被观鹤山庄亲手教养长大,却能如此干脆利落地背叛,说明他绝非面上那般光风霁月。”
“殿下,您要小心被小人蒙骗啊。”
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三皇子心里压着对左鹤隐瞒自己的不满悄悄露头。
“至于玉玺案,草民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士,恰巧与贵妃宫女长得像而已,请殿下明鉴。”
傅清池低下头,谦卑地说完最后一句。
“咳——咳咳——”
忽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咳嗽声,她抬头看去,只见左鹤面色苍白如纸,费力地倚靠在门框上。
这都没毒死?还真耐活。
傅清池微不可闻地皱眉。
“左鹤,你怎么起身了?”三皇子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左鹤像是没有发觉,垂下眼恭敬地回答:“草民刚刚苏醒,正好听见姑娘的声音,就出来看看。”
三皇子“哼”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左鹤没有理会,目光投向院中的傅清池。
中毒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回想了一下身边的人,发现唯一会毒的只有对方。仔细想来,自己前几日喝过对方亲手倒的一杯茶,许是那时就中了毒。
“姑娘,你不认得我,可我却认得你。你的锁骨下方有一枚红痣,腰窝处有一片粉红的胎记。”
他怎么知道?!
傅清池下意识抬头,看向虚弱无力的左鹤,表情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