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一个匣子递给了阮儿,随即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阮儿有些惊讶,忙的敲了门将匣子送进屋内,柳素霜瞧着她进来,就知二人定是有话要说,便识趣的起身告辞:“大姐姐,我先回院里去了。”
柳思韵并未挽留,只是笑着将人送出去,便顺手接过那匣子,打开一看,顿时被里头的东西惊呆了——
“银票?”
她瞪圆了眼睛:“谁送来的?”
阮儿也是同样震惊,磕磕绊绊道:“是方才……夫人来送的。”
只一瞬间,柳思韵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轻轻颤着,霎时间溢满了泪水。
是母亲。
母亲其实什么都知道。
从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她的孩子的,即便是迂腐如黄姨娘,虽说做了许多让三妹妹委屈的事儿,可到底也是在护着她,母亲虽说总是将什么相看,成亲之类的挂在嘴边,可到底也没有强行为她选上一门亲事。
兴许是父亲说了什么,兴许是母亲自己知道的。
知女莫若母,虽说母亲不愿意见她走上那条不被众人所看好的路,可最终也选择了为她提供一些帮助。
柳思韵将匣子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屋外明媚的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微微仰着头,没叫泪滴下来。
“将这些银票仔细收好。”
半晌,柳思韵平复了心情,细声吩咐后,便坐在了桌前,叫阮儿取来笔墨纸砚,开始伏案写写画画……
往后的几日也是如此。
华阳长公主不在,虽说给了她撑腰的玉牌,可若是她自己乱了阵脚,将诗会搞砸,那才是要命。
故而,她认认真真的将诗会的整个流程都想了一遍。
从确认赠送邀贴的宾客,再到将邀贴拿出去售卖竞拍的数量,准备工作计划好,就想届时该如何安排学子们和二百位评审们进行评选。
直到将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阮儿兴冲冲敲门进来,将一摞厚厚的诗册放到了桌上——
“姑娘,成了!”
柳思韵先是一愣,旋即才意识到,今日正是印术坊完工的日子。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日。
她看向那一摞诗册,勾起唇角骤然起身:“带上诗册,咱们去宸王府走一趟。”
楚寻舟是同她一起策划诗会的人。
这几日也叫人递了消息进来邀她出去玩儿,亦或是吃什么东西,她都因为心系诗会儿拒了,如今万事俱备,她自然不能再一个人躲着。
柳思韵大步向前走去,阮儿有些意外……
这还是她头次见到姑娘如此兴奋。
自幼姑娘受到夫人老爷的教育,便是笑不露齿,行不改色,泰山崩于眼前也要淡然处之。
可现下瞧着——
柳思韵眉眼间扬着浓浓的欣喜,唇角高高的扬着,一路哼着小曲,就连走路的步子都比往常快了些。
真好啊。
阮儿收回视线,也由衷的为自家姑娘高兴着,拿起书便往外追去。
“姑娘,等等奴婢!”
……
宸王府
柳思韵和阮儿到时,楚寻舟将将上完朝回来,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听到小厮来报。
他忙的让人将二位请进来,还没多久,就瞧见柳思韵一阵风似的快步走了来。
她兴冲冲走上前,也没顾得上行礼,就叫阮儿将诗册放在桌上,柔声道:“王爷,这便是京中学子们之前投的诗,现下已装订成册,印术坊那头的人送来了样书。”
“一共印了一千套,而一套分为五册。”
“咱们可以一册一册的售卖,既是将价格分摊,也能叫看书的人们一直保持新鲜感,也能对诗册里的诗有些更深刻的了解。”
“五册售卖的过程,邀贴也能再继续受到欢迎。”
这些话都是柳思韵这几日想了许多遍的。
故而,一开口便滔滔不绝,思路清晰。
楚寻舟看的愣了。
眼前的女子虽穿了身沉稳的绿色长裙,可那张娇俏的脸上却洋溢着感染力极强的笑意,眉眼间透出的光亮与神色,以及她条理清晰的话,全然不似这个时代的女子那般内敛隐忍。
一时间,他甚至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现代,此时正坐在教室里听课堂小组的同学在讨论老师提问的问题。
脑袋里思绪繁多。
最终,是柳思韵一声:“王爷?”将他的思绪扯了回来。
他眸子微闪,旋即点头赞同:“柳大姑娘的主意,甚好,就这么干吧。”
他纵是想帮柳思韵做出些什么成就,可却架不住人姑娘本身就聪明极了。
不过一想她的父亲是丞相,就又了然了很多,龙生龙,凤生凤,丞相的女儿能差劲到哪里去呢?
楚寻舟心中又对柳思韵多了几分钦佩,一个古代女子能有这般觉悟和脑力,不管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他的那个时代,都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
他将诗册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原本以为按着古代的印术,加之他看过的几本书,这样临时赶工赶出来的书籍肯定会有许多错印漏印,或是排版不对。
可翻过来,看过去,一连翻了三四本——
里头的排版规规整整,没有半个错字,甚至就连书脊的缝线都密密麻麻,就是拿着到处甩都不会出现掉页的情况。
这质量也太好了吧。
楚寻舟惊了,连连赞叹:“你这印术坊出品的书质量真好!”
柳思韵一瞧,的确是那么回事,可她却又勾唇反驳:“非也。”
“这个印术坊旁的书质量并没有这么好,诗册之所以能如此完美,是因为我有位好友在那里监工,她素来心思缜密,凡事都要做到最好,故而才叫诗册呈现出了这样的模样。”
柳思韵悠悠说着,言语中不乏充斥着自豪。
楚寻舟下意识接话:“哦,就是那个文远国公家的大姑娘,叫什么顾明意是吧,她……”
此话一出,他顿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柳思韵扬着的唇角渐渐落下,眉头猝然皱起:“王爷是如何知道明意的身份?”
顾明意只在书坊住了几日,之后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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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术坊,更是戴着那面具,没有叫任何人看到她的脸。
见瞒不下去,楚寻舟这才幽幽道:“柳大姑娘,我好歹也算个王爷吧。”
此话点醒了柳思韵,她的脸色白了白:“既如此,那宁王他……”该不会也知道了吧。
心中顿时惴惴不安。
楚寻舟见状,连忙解释:“想哪去了,我是因为身边有皇姐留下的能人,故而才在近日打听到。”
“那宁王看着是个炙手可热如日中天的皇子,可到底只是个皇子,皇帝……皇兄还是防着他们的,他们手上能有的人,全都是皇兄知晓没有大本事的。”
话音落下,柳思韵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
这话的确也是这个理。
虽说封了王的皇子们最近都十分不老实,各个都在拉拢朝臣,发展自己的势力,各种明争暗斗数不胜数,可陛下当真就能稳坐龙椅之上毫不在意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陛下之所以是陛下,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那把龙椅之上。
柳思韵不敢在想,只是心中依旧有些担忧:“可这样的话,陛下是否知道……”
“不知道。”
楚寻舟又打断了柳思韵,微微挑眉:“皇兄日理万机,哪里有心思关注死人复生?”
好吧,挺有道理的。
柳思韵彻底放下了心,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诗册之上——
“那,咱们就先将诗册放到书坊,瞧瞧能卖出去多少。”
说干就干,二人相视一笑,先后起身去到了揽月书坊。
此时,戴着面具的顾明意正在书坊里头指挥着小二将第一册诗册放到书坊里最显眼的位置。
原本想着诗会邀贴预热了这么久,诗册一经售卖肯定会门庭若市。
柳思韵便和楚寻舟一起坐在书坊隔壁的酒楼包厢里,喝茶聊天默默观察。
谁知,直到日暮西垂,二人回到书坊里,就看到张掌柜愁眉苦脸的叹气:“今日旁的书倒是卖出去不少,可这诗册怎的一本都没卖出去?”
柳思韵愕然一怔,楚寻舟也有些意外。
她皱眉:“不应该呀,除去那日放在灯会上□□的邀贴,剩下的一百八十份邀贴不是已经尽数卖光了?”
“甚至有些供不应求。”
柳思韵心中满满的疑惑,正思索着,就看到自外头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进门就奔着掌柜去:“掌柜的,你们这儿可还有诗会的邀贴卖?”
张掌柜下意识看了眼角落里的柳思韵,很快便挪开视线:“这位公子,邀贴已经卖光了。”
“不过,您若是对诗会感兴趣,您可以买一册这诗册看看,这些……”
张掌柜热情推销,谁知那年轻人嫌弃的瞥了眼那摞诗册,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道:“那些学生写的诗谁乐意看,要不是听说诗会之上柳丞相和几位大儒会坐镇,小爷都不稀罕去这什劳子的诗会。”
“既然没了那就别废话了,小爷去找别人买一张就是。”
随着声音的渐渐远去。
柳思韵的一颗心,也渐渐的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