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昌言往书坊走了一遭,当日下午,放在揽月书坊的第一册诗册就被领了个精光。
张掌柜张罗好了说书事宜回来时,看着那一块儿原本堆的满满当当的书架空无一物,险些以为书坊被抢劫了,问清缘由后,忙不迭的就又带着人出了门,去将剩下的诗册给搬了回来。
眼看着书坊外头排起长长的队伍。
张掌柜大手一挥:“诗册每日限量,今日已领完,诸位改日再来!”
“……”
“就是这般说的,据说当时在场的学子们肠子都被悔青了,一个二个都盘算着今日早些来排队。”
清风院,阮儿眉飞色舞的同柳思韵学着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
柳思韵此时正端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一片茶具,正在练习茶艺,听到这儿,她小手一抖,茶水便被倒多了些,溢出了杯面。
自从昨日回来后,她便没有出府,故而也不知道书坊那头的情况,还是今日阮儿朝外头打听了,这才知道了这些。
她轻轻勾唇,却又瞧着桌上那一片狼藉叹了口气:
“如此这般,也算是了了我的忧心了。”
心不静,自然是泡不好茶的。
柳思韵索性将茶壶放下,用小帕将茶水擦干净,随即起了身,同阮儿勾唇道:“趁着晌午刚过,暑气已消,咱们去街上逛逛。”
……
此时,街上人头攒动。
柳思韵带着阮儿走着,瞧着是漫不经心,可视线却一直在街道两侧瞧着,蓦地瞧见一处人群围聚的地方,她眸子微弯,慢步走上前——
“这揽月书坊挺好的,还给免费喝茶,咱们赶快过去喝一杯。”
“就是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咦,这是在干啥,说书?”
“听着不像,倒像是在讲诗,咦,这咋听着那么像我儿子写的诗?”
“……”
越往那处走,围拢过去的人就越多。
柳思韵细细听着周遭路过的人们聊天的声音,悬着的心是放下了一半,而此时,旁边棚子下熬茶的小伙计朝她扬声道:“诶,这位姑娘,天热您来这儿喝杯茶吧,热茶喝了不伤身,那儿还有坐处呢,坐着歇歇脚!”
柳思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说书先生前头摆了好些椅子,而椅子又恰巧摆在街道边上,被阴凉笼罩。
她勾勾唇,并未接过那杯热茶,而是径直带着阮儿离开了这里。
走出几步路,阮儿有些不解:“姑娘,您不是专程来看这个的吗,怎的连坐都不坐一会儿就走了?”
闻言,柳思韵摇摇头:“看见此时顺利展开我便高兴了,多在这待着还不如去书坊看一看,瞧瞧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故而,主仆二人便这么一路走了过去,在这条街上,又看到了好几处这样的摊子,均是围满了人。
柳思韵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一块心病算是了却,往后的几日,书坊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去领取书册,各个学子们都想争相看看被柳丞相柳大人看过的书是怎样的书。
第一册时,大家均是跟风。
可当第二册上市时,来排队的人心境又变了些。
“看了第一册,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直以为自己的学问已经超绝,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精妙绝伦的诗!”
“是了,细细参悟,竟能悟出许多道理!”
学子们一改先前的不屑与轻视,书坊门口排队的人更多了。
第三册,第四册,亦是如此,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就连许多原本没读过书的人也都燃起了兴趣,纷纷也去排队,领了书来叫自己家里念过书的儿子念给他们听。
第五册上市时,来领书的学子远远超过了先前的数量,甚至在第四日就将诗册领完,后头没能领到诗册人捶胸顿足,而后有人自发的将诗册进行借阅,你看一天他看一天,就这么轮着看,看到兴起抬笔就写下几句诗——
“韵儿啊,你这诗会可是办对了。”
这日下朝,柳昌言满面春风的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将柳思韵喊到书房来。
柳思韵有些不解:“父亲何出此言?”
柳昌言掀袍坐在桌前,眸子深深的看着她,笑道:
“诗会尚未举办,可五册诗册一经发行,引起了京城众学子的读书热潮,如今街头巷尾,皆能看到三五学子聚在一起谈经论典,就是连最是调皮的八皇子,如今都乖乖的坐在国子监里捧着诗册看,直说要参与下一次的评选。”
柳昌言向来不是个话多的,可今日实在是高兴,就连一贯严肃沉稳的脸上都显了几分愉悦。
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为赞赏了这个现象,而且——
“陛下还说了,身处闽南赈灾的华阳长公主上书进言,说她不过是此次诗会的一个经办人,而真正的牵头人另有其人。”
“陛下对于这个神秘的幕后之人十分好奇,就等着诗会之后亲自召见,大行封赏。”
说到这时,柳昌言的神色严肃了不少,就连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柳思韵也沉默了。
能够受到陛下的赞赏自是天大的好事,只是福祸相依,若在陛下如此重视的情况下将此事搞砸,只怕……
她眸子微敛,几息之后骤然抬头,其间显着坚定:
“父亲,女儿明白,定不会将此事搞砸。”
对于女儿的七窍玲珑心,柳昌言十分欣赏,他自嗓间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将放在桌案上的那一串檀木佛珠拿了起来,摩挲了几下,忽的问道:
“花了多少钱?”
“不多,就……”
一瞬间,柳思韵险些咬了舌头。
她悻悻看着那串佛珠,颇有些心虚。
柳昌言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将佛珠放下,随即又开了口:
“为父的意思,是将承枫和启衔送到青州书院去。”
一句话,柳思韵有些疑惑,她微微蹙眉:“之前母亲不是说,要将枫儿送到云麓书院去……”
虽然这二者都是书院,可云麓书院是全国闻名数一数二的大书院,历代帝师都是从这出来的,而青州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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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也小有名气,可比之云麓书院,那就是云泥之别了。
这个道理柳昌言何曾不清楚。
只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情势所迫 ,危不得已。”
“为父看似身处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同样的也有无数人在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倘若你的两个弟弟都去了云麓书院,将来再考得了功名,虽说前途无量,可……”
话未说完,可柳思韵已然是明白了。
可相应的,柳府的危险也就越多。
陛下需要忠臣,可忠臣不必多,柳府已经出了一个丞相,倘若之后再出几个栋梁之材……
一朝的官侍一朝的帝王。
自太祖皇帝登基以来,大燕朝已经绵延了数百年。
在这期间不是没有过三朝,甚至是多朝元老,可最终,这些元老们的下场,无一不是抄家灭门,最终堙灭在了漫漫长河之中。
故而,到了这一个朝代,几乎已经没有那些根深叶固的世家大族了。
朝中一品,二品官员,大多都是从科举中考出名次的学子里选的,就连父亲,也是一步步从襄阳老家,十年寒窗考至状元,又经历了数年的外派,不断升迁,最终才站在了这个群官之首的地位之上。
柳思韵心中一片苦涩,看着面上已然浮现出皱纹的父亲,忽的有了个想法……
莫非,父亲提出男女皆可上学塾,又和长公主一同为了男女地位而斗争,最终都逐渐妥协,也是因为……
不等她多想,柳昌言已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老了就是老了,往后柳家还得靠你们几个孩子撑起来。”
说完,他起了身朝着外头走去。
明明只是短短几步路,可柳思韵却从中看出了疲惫与心酸。
她看向父亲的眼神愈发的钦佩,又多了几分往常没有的理解与忧虑。
最终,直到阮儿在耳边喊了她好几声:“姑娘!”
好生奇怪,老爷都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姑娘却一直在这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只知道像是在认真想什么事情,一动不动的。
听着一声声呼唤。
柳思韵才回过神来,此时,腿脚已然酸胀了。
她望着外头明媚的阳光,无云的天,半晌没有说话。
果然,当自己走上这条注定不会轻松的路时,无数的困难和险阻都会蜂拥而至。
陛下对诗会上心,相应的也会有人眼红前来捣乱。
即便无人捣乱,随意挑出些差错,也能将好事变成坏事。
可是,难虽难,她是不会怕的。
阮儿也就这般静静地陪她站着。
忽的,柳思韵开了口:“诗会还有几天?”
这几日太过忙了些,就连日子她都给忘了,方才算来算去都没算出来还有几日。
阮儿想了想,掰着指头算了算,随即露出了一抹笑来:
“姑娘,五册诗册均已上市,再过三日便是评选预赛。”
“三日过后又等五日。”
“八日之后,十二月头,诗会便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