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晋国公府后,袁光霁便刻意避开秦熙,但秦熙似乎不准备罢休,三天两头去小院寻他,说是要跟他请罪,但她哪里是请罪的态度,私底下避开姑母和下人,只想单独说几句无关痛痒也不知真心的话,便让袁光霁当此事没有发生吗?
袁光霁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他自然也不会去姑母面前告状,如此拙劣的手段姑母想必清楚,既清楚却还默不作声,那便是有意包庇,故而袁光霁一直没见秦熙,也未收她隔着门窗放下的歉礼。
启程前夜家宴,袁光霁才不得不与她同坐一席。
秦夫人说着家常,又提起袁老夫人的身体,神情郁郁地长叹一声:“袁家有哥哥和你,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是个懂事出息的孩子,等日后去了青州,造化定在哥哥之上。”
袁光霁忙颔首谦虚。
秦夫人笑道:“你姑父前日还跟我说起一件事,道他早年同窗如今正是青州刺史,你去了之后,且先去同他拜会一番,将你姑父亲笔写的书信转交给他,虽说不是自家人,但凭着你姑父和他的关系,他也会照应一二。”
闻言,袁光霁受宠若惊,忙站起身再谢。
秦熙见状,悄悄转过头,倒了盏酒走到袁光霁身边,袁光霁没法避开,生生受她一礼,又作揖硬还。
“表妹这是作甚?”
秦熙眼圈先红,将酒一饮而尽说道:“我待表兄多有不对,望表兄宽容原谅,莫要因我之错令自己不快,令你我兄妹情谊疏远。”
屋内没外人,袁光霁知道躲不过,只好承下这番话。
方才姑母与他许的东西,想来也是为了秦熙,彼此心照不宣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权当从未发生。
袁光霁心中五味杂陈。
翌日渡口,秦家奴仆将几个箱笼搬上商船,又有管事前去多方打点。
秦夫人是来送两个女儿的,他们单独赁了整条船,装完秦家和袁光霁的物品后,船上仍有宽敞空间,她上去后依次看过船舱,确认无虞后又回到甲板上。
“你们同去沂州,路上要互相照应,别再闹别扭让人看了笑话。”
秦愫没说话,也不想说话,那件事便都算了,落在母亲嘴中成了闹别扭。
秦熙抱着秦夫人哭了少顷,秦夫人知道她初次离家,或许有些忐忑,便单独安慰了几句。
“晋国公府的人怎么也在这儿?”
秦夫人终于觉出不对劲儿来,走到扶栏前看向后头那条船,忽然扭头看向秦熙:“你是为了他才要去的沂州?”
秦熙脸色绯红,但没有否认。
秦夫人攥紧手指,显然动了怒,秦熙忙靠近挽住她手臂,轻声细语地解释:“母亲,我从未忤逆过您和父亲,但这一回,我想为自己做个主,我不想错过他。”
“熙姐儿,你糊涂。”秦夫人压低了嗓音,回头看了眼立在船栏前眺望的秦愫,又道,“晋国公府水深火热,不是我不让你嫁,而是嫁过去必定会受委屈。”
秦熙苦笑:“熙熙自幼得母亲悉心教诲,也知后宅诸多琐碎腌臜,但请母亲相信熙熙,我既选他,便做好与他同甘共苦的准备,我不怕受委屈,也不怕前路坎坷,我想按着自己的心意活一次,望母亲成全。”
话已至此,秦夫人深知说什么都无法挽回,重重拍了拍她手臂,沉默许久。
秦熙并非没有芥蒂,沈从简送给秦愫那把绿绮,各家闺秀暗自嘲讽的眼神,公府迟迟未决的婚事,她不停地想,不停地懊恼,然后便是不断的憎恨。
说到底,还是秦愫毁了她。
但她没有输,也绝不会被秦愫再比下去。
自京城往沂州的途中,晋国公府的船只一直跟在秦家后面,每当停泊靠岸时,沈从简都会让下人送些精致的糕点,他连厨子都是从京里带的。
秦愫用过饭,回到船上,红蓼将楹窗打开,潮气扑面而来。
“姑娘,天阴的厉害,好像是要下雨了。”
秦愫翻了页书,抬眼看向雾蒙蒙的水面,摇头:“云轻又要起风,不过是水汽重吧了,不会下雨。”
红蓼趴在窗前,小声嘀咕:“锦葵方才端着两个食盒回来,趾高气扬的好似中了秀才一样,走到跟前还故意显摆给我看,说是若姑娘想吃便去大姑娘房中,那里还有许多,大姑娘都吃不完。”
风吹的楹窗摇晃,红蓼探出身子想合上,忽然看到渡口处两道人影,立时睁大了眼睛,而后赶忙挪到桌前,躬身低头神秘兮兮说道:“大姑娘跟沈世子出去了,两人就在渡口茶摊上说话,锦葵不在,只他们两人。”
秦愫直起身,顺着红蓼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说话的两人,虽不知说了什么,但能看出秦熙很高兴。
沈从简绝非良善之辈,那日秦愫引他前去栖水阁便知道了,若他在意秦熙,又岂会因一首《白雪》轻易赴约,别的权且不说,至少此人心志不定,待秦熙不够认真专注。
秦愫以为两家婚事定然作罢,她没想到秦熙竟受不住沈从简的蛊惑,他们走时京里便有消息散出,道沈从简为了陪秦家大姑娘给外祖母过寿,特意去往沂州,官眷们便又觉得秦沈两家有戏。
“方才在茶摊买的玫瑰糕饼,这一份是特意给你包的,趁热吃。”
秦熙进来后,红蓼便躬身去了外面。
秦熙拿开秦愫手边的医书,颇为不解:“你成日看这些东西又有何用,那不成指望着做个女医,去抛头露面给人看病?你迟早也要嫁人,不如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
书被合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秦愫看她温柔地剥开牛皮纸,热腾腾的玫瑰糕饼透出清甜的花香,她拈起一枚,递过来抵着秦愫的唇角,微微一笑:“尝尝。”
仿佛两人之间不曾有过嫌隙。
秦愫蹙眉,自己接过来咬了口,初春的花瓣夹在酥软的糕饼中,很香甜。
“你以后不必让着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别自作主张的可怜我,听到了吗?”
秦愫抬眸,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神情,秦熙撑着下颌,好似很是慵懒惬意:“其实我们都一样,你没必要居高临下,你也没那么容易抢走我的东西。”
秦愫放下玫瑰糕饼:“他给你吃了什么定心丸。”
“愫愫,我想通了,一把琴不算什么,你弹得好也无所谓,他这次是为我来的沂州,不是为你。”
秦愫:“他要娶你?”
秦熙拨弄着牛皮纸外的麻绳,“他会娶我的。”
那便还是没有承诺和约定,只是空口哄人的话,秦愫不信秦熙当真,她在自欺欺人。
“你那么想嫁给他?”
“你不想?”
秦熙的反问带着攻击性,眸光瞥来的时候,麻绳被撵断开来。
秦愫笑:“我不想,也不会,因为从来都没喜欢过。”
秦熙不信,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后吐出两个字:“骗人。”
船摇晃了下,门口的人走到刚好听见那句话,神色一滞,长眸沁出薄薄的冷凉。
“沈郎君?”秦熙看到他,脸上荡起绯红。
沈从简拎着糕点略弯腰进门,站在一丈远的位置将东西递过去:“见你喜欢吃青梨糕,特意让掌柜的另做了一份。”
秦熙道谢。
沈从简离开时,余光瞥了眼端坐在窗前看书的人,自始至终她都没抬头,没看自己,就好像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果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小娘子。
薛驰月同秦熙交好,故而也说过不少薛都尉的旧事,此番沿路同行,秦熙却是将薛都尉的事透了个干净利索。
回京后需得抓紧去办,能说服薛都尉自然是极好的,但从言谈中可见薛都尉为人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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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不易更改初心,不为己所用便是对敌,势必不能留的。
入夜后,秦熙特意让锦葵守在门口,盯着秦愫一举一动。
“她比我想的聪明,表面上浑不在意,实则总是不安分的,你仔细着点,若她出门,便赶紧知会我,省的她偷偷去见沈郎君。”
锦葵打着哈欠守了半宿,后来实在没熬住,歪坐在门口昏昏沉沉睡过去。
秦愫看书看的头晕,取出牛皮佩囊里的针石,捏起毫针没入自己的阳池穴,进针寸余后停下,觉得前额痛感从剧烈变到顿麻,这才缓缓捻转出来,复又翻开书本一一记下症状。
红蓼不肯睡,非要在那儿掌灯陪她,没多久对面桌上便传出打鼾声。
秦愫扯了薄衾盖在她身上,然后收起针石,打算出门透透气,她有些晕船,难受恶心便也吃的很少。
整条船都黑了,大表兄为了避嫌,这一路都鲜少与她们单独相处,似乎还在生秦熙的气。
秦愫小心翼翼关上门,甫一转身便看到隔壁门口坐了个人,走近发现是锦葵,愣了下。
她直起身,忍不住想笑,秦熙这是不放心自己,叫锦葵守着呢,可怜,这样冷的天,明儿一早怕是要染风寒。
夜里的江面平静无澜,周遭静悄悄的。
秦愫站了少顷,觉出不对劲儿来,仿佛太过安静,连鸟鸣都没有。
她心下一慌,忙转身往舱内疾走,刚要扶上船栏,便听到几声扑通扑通的动静,接着船尾传出动静,嘈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人很多。
与此同时,后面那条船也爬上了人,他们蹑手蹑脚,连火把都没点。
秦愫站在暗处,紧张的心提到嗓子眼,那些人应该是水匪,趁夜半子时人都熟睡的时候登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控制住局面。
秦家带了十六个小厮,但水匪个个膘肥体健且都是不要命的人,单看数量便拼不过。
秦愫知道,晋国公府是他们这两条船的指望。
她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大声喊道:“有水匪!水匪登船了!有水匪!”
声音穿破寂静的夜空,船舱内有人陆续点灯,后头晋国公府那条船反应极快,一瞬间整条船明若白昼,几十个府卫握着长刀窜出来,跟将将爬上来的水匪厮杀成一片。
秦愫这里便很是危险,恼羞成怒的水匪擎着火把朝她奔来,近到脸上横肉可见,明晃晃的大刀举过头顶,眼看要朝她劈下时。
一道黢黑的影子自耳畔飞过,“啪”的一下,水匪晃了晃,反手捂住喉咙,他睁大的眼在火把映照下犹如恶鬼,秦愫退无可退,后腰抵着船栏几乎快要折下去。
那人指缝间淌出血,汩汩不断地往外冒,接着他咣当倒在地上。
厮杀很激烈,晋国公府的人跃到船上,将来不及反应的水匪斩杀在进船舱前,一切发展的太快,以至于血水漫到脚边,入目皆是鲜红时,秦愫才泛起恐惧和恶心。
她抓着船栏,额上后脊全是虚汗,喉咙涨的说不出话,她从未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也不曾置身险境,被大刀劈过头顶,她没近距离体会过死亡,就在方才,她差一点便跟这些水匪一般横倒在地。
她的手指抠进木头碎屑,有人走到身边,她看到面前的巾帕,下意识抬头。
惊魂未定,她似乎被吓坏了,站在原地用一双圆睁的桃花眼瞪着自己。
沈从简走近一步,拿起帕子擦掉她额间溅上的血珠,沿着额头擦到眼睛,她还在瞪着自己,小脸绷的很紧。
“闭眼。”
他神态冷淡,举起的手停在她腮颊旁,等了片刻,实在没有耐心,左手握着巾帕,径直贴上她的眼睛。
秦愫脚下,踩着杀死水匪的那枚箭矢,沈从简靠过来时,她闭上眼,嗅到一股木香味,右手往下,在他擦拭血珠的时候,她的手握住他腰间佩囊里的笔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