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停了哭喊,怔怔望着来人。
江临冷眼看向他们,半晌才出声。
“若要我顺了你们的心意,便与我走。”
二人佯装犹豫,中年男子扶着老妇人缓缓起身,温声唤着眼前的人:“临儿,我和你祖母……”
江临微微侧过身,不再看他们,声气儿更冷了:“莫说废话。”
随着几人离开,一场热闹散去。
裴姝离得远,根本听不清底下说了些什么,只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江临对他那父亲和祖母没有半分亲情可言。
“不想探花郎竟是如此凉心凉情一个人,亏了一副好皮囊。”知喜没看出什么道道,只觉得那对年迈的母子太可怜。
“不知其中事,不言其中人。”裴姝收回目光,起身道,“走吧,回府。”
……
平凉侯府。
明日便是裴文珺的生辰宴,府内已将场地布置出来,厨房正忙着准备明日要用的食材。
裴姝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寻钟氏,从园中走过时却碰上裴文珺和顾容初,二人站在鱼池边上,面上笑意不止。
“阿姝!”顾容初远远看见了裴姝,朝她招了下手。
裴文珺目光闪了闪,不似刚才那般自在了。
“顾姐姐,堂姊。”裴姝走到二人面前,照常打招呼。
顾容初唤来身后的丫鬟,从丫鬟手上拿过一只花卉纹的小匣子,她递给裴姝,笑说:“前日你生辰,我未送礼,正好今日补上了,还望阿姝莫怪。”
裴姝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匣子,笑说:“顾姐姐特意给我备了礼物,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似乎冥冥之中她和顾容初又扯上了莫名的关系,看似亲近,实则二人并不相熟。
“阿初,留下用饭吧?”裴文珺忽然出声,“我还有好些话想同你说。”
顾容初掩面笑了下,看着裴文珺说:“我巴不得你留我呢,母亲近日教我们姊妹几个打理庶务,我正好在你这躲懒。”说罢她又看向裴姝,问,“阿姝也一起?”
裴文珺一听,下意识拧起了眉,生怕裴姝应下。
裴姝自是不会去讨这个嫌,便找了个由头委婉离开。
望着裴姝走远后,顾容初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她轻握住裴文珺的手,低声问:“阿珺,你和阿姝是不是闹矛盾了?”
裴文珺回握住顾容初的手,不知是又想起了什么,眼眶一热,竟泛起泪花,她踌躇了会儿,说:“阿初,我只同你说,其实,我在这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唉!”只听一声叹息,顾容初似乎心有所感,拿出手帕替裴文珺拭去眼角的泪。
……
不过半日功夫,探花郎江临不顾生养之恩,苛待亲长这事儿就传遍了玉京的街头巷尾,骂声之响足以传到贵人的耳朵里。
此刻,昭武王府。
“混账东西!”昭武王妃崔氏凤眸微眯,抬手一扫,案上的杯盏尽数滚落摔碎。
坐在一侧的昭武王江卿和也是怒容半现,却没有言语,似是在琢磨些什么。
“王爷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孩儿被人这样败坏声名?”崔氏只觉心急火燎,恨不能去将那些满口胡言的人统统杀了!
江卿和哼了声,道:“若连这样的事情他都不能应对,那也不必做我的儿子。”
崔氏虽恼,却不会同昭武王正面起争执,十几年的夫妻,往日那些浓情蜜意早已消磨,江卿和后院美人无数,她不过是担着王妃的虚名,守着这座王府,一日一日熬下去!
“未免让旁人看出端倪,你也不要插手。”江卿和朝崔氏命令,随后他站起身,拂袖离开,不曾多看崔氏一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王爷厌了她呢?
崔氏压下那些不为人所知的酸楚滋味,正了正神色,唤人进来打扫地上的狼藉。
……
晚饭前,裴姝刻好了准备送给裴文珺的木雕,上了色,画上眼睛纹路后,很有小老虎的模样,只得第二日干了以后就可以上手把玩。
一连又坐了两个时辰,她站起身,腿脚一阵酸麻。
“姑娘可要用饭了?”知琴问她。
“好。”裴姝应了声又想起什么,“对了,将今日三表兄送的糕点也一道上桌吧。”
庆国公府里做糕点的厨子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很合裴姝的口味。
知琴出去命人准备,过了会儿,她提着食盒进来,走到裴姝面前,轻声说:“姑娘还是自己打开吧。”
嗯?
裴姝不解,却也照做,轻轻揭开食盒顶上的盖子,才见糕点下方竟压着一张字条,她将字条抽出来,上头有几行字:昨日是我唐突,表妹勿怪,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知琴刻意避开了,并未看见字条上写了什么。
裴姝收起字条,握在手心里,从心底窜出了一道小火苗,真想去将钟昱明那个没脑子的狠狠抽上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如此直白的字句,就这样不加遮掩地放在了食盒里,若今日打开食盒的不是知琴姐姐,不是她呢?
知喜和另两个丫鬟端着饭菜进来,见二人一脸凝重,只觉奇怪。
“怎的?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饿了,嫌你们动作太慢呢。”知琴说着便去替裴姝盛饭,一派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知喜没多想,将菜摆开,笑嘻嘻地说起她今儿得了身新衣服。
裴姝将字条收进衣袖里,像寻常一样吃饭,只是那食盒里的糕点她一块没动,全让知喜拿去分发给了院里头的人。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没一会儿便黑了个透。
捧着册话本思来想去小半个时辰后,裴姝觉得还是要同她母亲通个气儿才行,免得她那三表兄哪天将他的心思透给几位长辈,两家一合计真就亲上加亲了,到那时,她才真要肠子都悔青。
……
正院的书房里点着灯,钟氏和裴晋之都在里头,一人在核对明日的菜单子,一人在旁喝茶。
“爹,娘。”裴姝迈过门槛走进去。
钟氏抬头,笑说:“姝儿来了。”
“嗯,有件事想找娘商量下。”裴姝说着看向裴晋之,“还请爹爹回避一下……”
说罢,她眨了下眼睛,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裴晋之微愣:“什么事我还听不得了?”
“得,我这就给你们母女俩让地。”最终在自家女儿眼巴巴央求的眼神下,裴晋之起身离开。
钟氏好笑地看着裴姝:“说吧,什么事?”
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裴姝贴着钟氏坐下,声音软软的:“娘,我想晚点嫁人,好不好?”
“你这孩子……”钟氏笑了声,抬手替裴姝整理了下鬓角,才发现女儿的五官越发长开了,褪了几分稚气,倒真像个大姑娘了。
她轻声问:“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了?可是你祖父祖母同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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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裴姝摇摇头,如实交代着:“是三表兄,表兄同我表明心意了……”
明儿?
钟氏稍稍有些惊讶,看着裴姝微微泛红的脸,猜想是女儿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害羞了。
明儿那孩子也是她瞧着长大的,品性不错,就是不大向学。
“那姝儿,你是如何同你三表兄说的?”
“女儿拒绝三表兄了。”裴姝顿了下,又说,“表兄在我心里就如亲兄长一般。”
“既然姝儿心里已有了主意,那母亲明白了。”钟氏将裴姝揽入怀里,欣慰笑着,她的女儿长大了。
裴姝轻轻松了口气,一是为解决了桩麻烦事,二是庆幸有这般疼爱自己的母亲。
按着钟昱明给她的字条,显然是没断了对她的心思,那个冲动的性子又不知后头会闹出什么事情,两家本是姻亲,万不能因为他们两个小辈的事情闹难堪生嫌隙。
现在同母亲把事情交代清楚,往后才能避免些误会。
……
夜色深深,书和院里却不那么太平。
裴文珺让丫鬟将她明日要穿的衣裳再用她喜欢的香熏一熏,也终于决定了明日还是戴钟氏送她的那套首饰。
一想到会有那么多高门官宦的太太和小姐来为她庆生,她便忍不住欢欣雀跃,迟迟没有睡意。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推开,张氏冷脸走进来。
“母亲?”裴文珺蓦地收起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慌乱,甚至还有些畏惧……
“太太。”琳香和另一个丫鬟恭敬行了礼。
“我与你们姑娘有话说,你们先出去。”张氏说着走到一旁矮榻坐下。
待丫鬟退出去后,裴文珺起身,双手交握在身前,手心里不自觉地浸出了许多汗水。
张氏扫了眼案上的首饰,又瞥了眼床榻旁衣架上挂着的崭新衣裳,再看向裴文珺,想到方才她进来时,她这女儿分明是笑得很开心的。
心底涌起几分不痛快,她冷笑了声,道:“你的日子倒是过得很如意。”
裴文珺垂眸,低声问:“母亲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无事我便不能来了吗?”张氏冷声反问,脸色并不好看。
“不,不是……”裴文珺支吾着,很是无措。
自前日张氏无端训了裴文珺,说了那些话,两日下来,母女俩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张氏又被老太太责罚了,这回没有禁足,但似乎大受打击,动辄就在院内斥骂下人,裴文珺自然是知道的,她不想在张氏气头再跑过去受气,索性就装作不知道,一心扑在明日的生辰宴上。
“你是我女儿,我自然是盼你好的。”张氏莫名笑了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是头一天进侯府时穿的那身,她理了理衣襟,缓缓起身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越发没了神采。
原以为到侯府来是要过好日子了,不想竟还不如在蜀南老家,起码自在。
只可惜,她没个儿子,生养了个女儿还是个没良心的,在这个家里竟是全无仰仗!
想到这里,张氏只觉怄火,便说:“你明日生辰,来的人家想必都是出手大方的,我近日不顺,手头紧张,你便从明日的礼金里拿出五百两给我吧。”
裴文珺登时抬起头,一双眼睁得溜圆,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五百两!
她的生辰宴全是大伯母一手操办的,她们二房既没出钱也没出力,她又哪有脸去讨要那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