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间,走廊突然人声鼎沸,纷纷扰扰,一些教室靠后排的同学,几秒内,迅速在后门处拥堵着,全在看热闹。
哪里有热闹,哪里肯定少不了温柔,她跟孙晓岚虽然慢了一拍,但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右手边就是窗,温柔拉开窗户,孙晓岚垫着脚尖,撑着温柔的双肩,两人同时伸长脖子出去,一探究竟。
朗志华隔着桌子想挤过来,被她们嫌弃并赶去另一扇窗。
看了一小会儿,温柔才知事情始末。
原来是隔壁班三个男生打扑克,被班主任直接抓包。
班主任是个教物理的男老师,嗓门大,脾气也大,直接给三个男生拎到走廊,像圆规一样站立,双手插着腰,劈头盖脸地喷。
离那么老远,温柔都能感受到唾沫星子在几个男学生脸上问候。
其中一人受不住了,满目通红,捏着拳,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吕老师,你讲话不要那么难听。”
“难听?再难听的话我都没讲——就你,谭威,人家打扑克,人家爸妈能赚钱,他就算是个智障都能啃老,你有什么?你能靠谁?靠你当门卫的爸,还是食堂打饭的妈?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读明德?要不是学校有贫困生的硬性指标,给你免掉学杂费,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吗?你付得起明德的学费吗?得到还不珍惜,趁早滚蛋吧,多的是人想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的不敢说话。
温柔眉头皱得可以夹住飞虫,悄声道:“这个老师讲话也太难听了,一点也不给别人面子了。”
孙晓岚弯了下腰,凑她耳边也小声,“是说啊,那明德虽然学费比别的学校是高,也是要考的,又不是真的搞慈善让人家进,人家也是一字一句写进来的好不好,凭什么叫人家滚啊。”
作为学生,大家都有同理心,都会以己度人,听见谭威被老师这么骂,大部分人也是愤怒的,但多半是私下窃窃私语,无人敢光明正大站出来呛声。
在学校,老师就是人上人,是规则的制定者,是不容蔑视跟挑战的权威,想去跟老师争,百分之九十九的下场是头破血流。
温柔按捺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不行,我要跟他理论理论,打牌就算不对,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么重的话吧,他还把学生当人看吗?”
孙晓岚死死按着她的肩,“你别冲动,这个老师看着很暴躁,吹胡子瞪眼的,他万一打人怎么办?”
“他还打人?他想上天,我写信给教育局去!”温柔嚷嚷,声音有些大了,那老师甚至回头瞅了一眼。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一回头的功夫,谭威像小钢炮似的往班级相对的方向冲。
高一的1-6班,都在同一个楼层,四楼,外侧是石砖砌成的半人高围栏。
在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谭威已经爬上去了,所有人失声尖叫,“啊啊啊——”
温柔直面跳楼现场,吓得捂住心脏,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她不敢看。
几秒后,没听见更糟糕的声音,温柔才睁开眼睛,看见周泽明整个人扑在围栏上,半个人在围栏内,半个人在围栏外,他死死抓住谭威的手腕,憋红了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别、动,别、动!”
那骂人最凶的男老师明显吓到痴呆,停在原地没动,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上前,帮着周泽明一齐抓住谭威的手腕。
周遭离得最近的男同学,全部扑了过去。
合几人之力,才将谭威拖回来,所有人都吁口气,男老师已经全身颤抖,瘫坐在地上。
心里暗想,好险好险,要真让他跳楼,死在学校,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断送了。
谭威倒是最平静的那一个,被拖回来,甚至面无表情。
也是,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
周泽明揽着他的肩,拍拍道:“兄弟,想开些,别冲动,人生没有什么事比命重要。”
谭威冷笑,指着惊魂未定的男老师道:“何必救我,我知道我没死成,他不会受到任何处罚。这次跳不行,我就下一次。谁能拦我一辈子?”
周泽明道:“你死了,他即便受处罚,你也看不到,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有诉求,我来帮你,你要相信我。”
***
这骇人听闻的插曲,搅合的周日自习课直接泡汤,学生们心神不宁,交头接耳。
校长开学的第一天便要处理棘手难题,只想呜呼长叹。
一众涉及此事人等浩浩荡荡往校长办公室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处理结果。
温柔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臂,感叹,“周泽明反应好快。”
原本一个寒假过去,她被老母亲锉磨的对周泽明懵懂的好感几乎淡忘,可就开学第一天,好感又回来了,甚至因为他的拔刀相助,达到顶峰。
连孙晓岚这次也说:“也不知他从哪里蹿出来的,有点小帅。”
“不过,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那个老师?”
“开除吧……差一点因为他,人要跳楼了。”
***
次日,温柔听闻周泽明一早便进了办公室,课都没怎么上。
温柔心神不宁,她想打听事情进展,亦担心万一学校要包庇那骂人的男教师,以周泽明的个性,恐怕会硬刚到底。
他应该也不是多有背景的人,万一被针对怎么办?
孙晓岚说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学校还能吃了周泽明不成。
她哪里知道关心则乱这四个字。
等到午时课间,温柔终究坐不住了,跑去一班门口张望。
陆陆续续,有一班的学生走出来,温柔也顾不得脸皮厚薄,拉住一个人就问:“周泽明在不?”
那人习以为常,随口道:“在里面呢,你找他,门口喊一声就行。”
……
哪有女生脸皮能厚到众目睽睽之下,扯着嗓子喊人出来的,且万一周泽明不出来,那真的尴尬到窒息。
偏偏温柔真喊了,她难得十足钝感。
周泽明正看着书,听见自己名字,一时怔愣,不过抬眼看见温柔,他笑了笑,就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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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来了。
“温同学。”他笑,“找我有什么事?”
温柔突然就害羞起来,讲话有一点抖,周边来来往往的学生在偷瞄他们。
别看周泽明对谁都如沐春风,可他没有很要好的异性朋友,他的同班同学,几乎没见过他与女生面对面站着说话的模样。故都有些好奇,好奇中带着打量。
“我想问问,昨天事情的处理结果。”温柔镇定道:“听说你被叫去办公室了。”
“嗯。”听闻是这件事,周泽明皱起眉头,“学校当然是希望低调处理,吕老师会被停职查看,谭威的父母也都来过了,跟学校约定好了赔偿金额,只是——”
“只是什么?”
“校领导希望谭威转学,但谭威不肯。”
“我答应过谭威,要帮他,所以现在也替他跟学校争取。”
“你?”温柔吃惊,“有没有事?会不会连累你?”
“别担心。周泽明调皮地眨眨眼,“我妈是学校家委会的会长,我有那么一点点的话语权。”
哦,来头那么大。
温柔放下心来,理智也回归,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不矜持地跑来找周泽明,两人又没有熟到这种程度,顷刻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她讷讷道:“那就好——那我走了,拜拜。”
话是这么说,脚步却没挪。
周泽明端详她的脸几秒后,扑哧笑出声,“温同学,你是关心我吗?”
……
啊啊啊啊啊啊,温柔在心里三百六十五度托马斯旋转腾空,并在空中炸开成了烟花。
她要怎么回?她要怎么回?!!!
温柔觉得自己脸蛋热得像被喷了五十三度的浓烈白酒,一个火引就点着。
她手忙脚乱的,在完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又是别头发,又是咽口水,凌乱地承认又否认,“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关心这个事情的结果,当然我……我也不想你有事,毕竟你以前也帮过我。”
周泽明又笑笑,“我明白,温同学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真奇怪,他怎么能把这么撩人的话随口说出来呢,而且那么自然诚恳,完全不觉轻浮。
温柔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地回教室了。
“一个男生夸你善良,是什么意思?”温柔问孙晓岚。
“谁夸你善良?”
“周泽明。”
孙晓岚看她满面春风,心想,傻孩子,男人没东西可夸时,才会夸她善良。
“说明,他认为你是个好人。”
听见这话,温柔脸垮了一半,“好人?你的意思,他在给我发好人卡?”
“也许吧。”孙晓岚说:“不然为什么夸你善良——他明明可以夸你漂亮、聪明、可爱……”
温柔却有不同的答案,“不不不,这些都很肤浅,他夸我善良,或许他很看中女生人品。”
女人陷入爱河真可怕,习惯性会自我洗脑。
孙晓岚无可奈何地摇脑袋,“好吧,我祝你扬帆起航、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