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话语里的名字,舒苒华不禁放慢了脚步。
“他因徐子瞻受牵连了,把气撒我身上算什么本事?不过就是只会谄媚巴结的一条狗罢了,靠着祖上荫蔽才混入国子监,徐子瞻也不过是喜欢他溜须拍马之功夫,还当真以为瞧得上他啊?我呸!”
那骂声中透露出深深的怨恨,让舒苒华微微皱眉。
这时,一道“哎呦”声骤起,紧接着便是那道声音响起,“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敢撞小爷我?”
“他娘的!竟然是个小乞丐!快给我狠狠地教训他!”
这道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被狠狠踹出,直朝她们跌撞而来。
舒苒华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那个跌撞而来的身影,避免了他摔倒在地。
旋即,她紧蹙眉头,朝前看去。
只见巷口暗影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人。前边那人一袭太医学子服,青白长袍,系以浅蓝腰带,袍上细绣药草暗纹,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们。后头紧随的,身着朴素褐色长衫,步履稳健,神态间满是恭敬。
来人正是金文朗和他的小厮。
太医学府与国子监比肩而立,学子们进出间,难免有所交集。不过,国子监学子向来瞧不起太医学学子,往往眼高于顶,白眼相待。偶有嚣张蛮横之徒,欺凌太医学子,亦是稀松平常之事。
金文朗今早便受了无端闷气,还挨了一顿拳脚,方才又被那小乞丐撞了,正是满肚子火的时候。他神色不豫地走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们。
舒苒华面无惧色地看着他,一手轻拍少年肩头以作安抚,另一手悄然触及腰间药囊,以防不测。
就在这时,一道轻缓的“噔噔”声从左侧传来,渐渐靠近。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长者正稳步走来,他面容和善,神情和蔼,双眼透着历经世事的睿智。
“你便是舒大夫吧?我们又见面了。”长者行至舒苒华跟前,似乎未见眼前的紧张气氛,微笑着问道。
“周大夫,”舒苒华讶异地回应,“晚辈正是舒苒华。”
正是昨日与她一同行医诊治的周怀远。
周怀远轻抚长须,语气温和地说:“昨日匆匆,未及细谈。没想到今日有缘,在此遇上。”
这条街巷通往外城城南的药市,那里医馆药铺群集,他是杏林堂的坐堂大夫,故而经常路过此地。
舒苒华脸上也浮起一丝笑:“晚辈也没想到能在此遇见您。”
金文朗见他们一副熟络的样子,脸色阴晴不定,加之行人渐多,深知此时不宜再生事端,只好作罢。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金文朗低声咒骂着,心中的怒火难消,狠狠地“呸”了声,“走,我们去那聚宝巷,洗洗这晦气!”
说罢,他们匆匆离去,留下一串不甘的咒骂声,渐行渐远。
周怀远望着金文朗等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转而看向舒苒华,关切地问:“他们似与你有过节?”
舒苒华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周怀远恍然,继而沉吟一番,诚挚相邀:“我们医馆前些日子有位大夫回乡养老去了,如今正重新寻一位坐堂大夫,舒大夫可愿试试?”
舒苒华闻言,心中微惊,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
她微作思索后,轻轻点头,答道:“承蒙周大夫如此看重,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
周怀远闻言,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行人随即同行,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途中,周怀远详细地跟舒苒华交代着医馆的诸多事宜。
*
杏林堂坐落于城南左一厢含耀街街尾,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是抓药行医之处,后院则是药材晾晒与炮制之地。
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算小有名气,尤以周大夫所善方科伤折之术闻名。
杏林堂的大堂布置古朴简约,中央墙壁上悬挂着扁鹊行医、神农尝草之图,色彩虽已淡褪,但神韵犹存。
右侧一整面药柜巍然贴墙,抽屉排列整齐。左侧为大夫坐诊之处,桌椅分列有致,空间宽敞,以浅灰色布幔隔开。角落悬着草绿色门帘,通往内里房间。
周怀远正温声跟东家陈仁德引荐舒苒华:“昨日一见,我瞧她颇有行医经验。不仅对病症洞察敏锐、脉理精深,辨证用药也独具匠心,更兼正骨止血之术,实属难得。”
陈仁德闻言,面露狐疑地打量着舒苒华,只觉她年纪极轻,看起来就是个娇弱的小娘子,哪里像是医术精湛的大夫?怕不是周怀远夸大其词。
思及此,他又隐蔽地看了一眼周怀远,心中暗自揣测:莫非是他家亲戚,特意来走关系的?虽然他对杏林堂的贡献深厚,但也不能随意用人。
周怀远见他神色迟疑,便知晓他心中想法,说道:“东家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此时,堂内已有病患求诊。
陈仁德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见状,周怀远先跟已落座的病患交代了几句,随后示意舒苒华上前。
那位患者显然不信舒苒华是位大夫,面露怀疑地打量着她。
舒苒华恍若未见,淡然自若地行至患者身旁,落座后,便伸手搭脉。
周怀远和陈仁德也跟着上前,细细观察着她的举动。
几息后,舒苒华对着患者说道:“你脉象洪大而实,乃体内热邪结聚之症也。近日是否心烦喜呕,身体寒热交加?”
患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旋即连连点头,未曾想这位年轻的女子竟能一语中的。
舒苒华转而对周怀远与陈仁德道:“当以大柴胡汤三剂,服之便可痊愈。”
闻言,陈仁德让周大夫与舒苒华交换位置,重新给患者切脉,片刻后,周大夫朝他点了点头。
陈仁德眼中精光闪过,又接连让舒苒华诊治了三位患者,舒苒华皆诊断精准,治疗方案得当,令陈仁德刮目相看。
舒苒华诊脉开方的时间远比周大夫快,甚至不需问患者问题。陈仁德暗自思忖着,此女医术超群,若能留于杏林堂,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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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带来更大收益,甚至为杏林堂带来盛名。
于是,陈仁德再无疑虑,对舒苒华说道:“既然如此,你便来杏林堂坐诊吧。”
舒苒华闻言,心中泛起一丝惊喜,屈身行了一礼,“定当竭尽所能。”
陈仁德眼睛微眯,话锋一转:“虽然你医术尚可,但毕竟年纪尚轻,又身为女子,病患或难信服。月俸暂定为五贯,试用一月如何?”
近些年来,朝廷愈发重视医术,更是鼓励儒生兼修岐黄之术,一时间,涌现了许多儒医,医者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京华之地,坐堂大夫的月俸普遍为八贯之数往上,譬如周大夫每月所得,足抵十二贯之金。
陈仁德给出如此数字,显然是故意压低舒苒华的待遇,其心机深沉,可见一斑。
舒苒华中自有打算,却也不表露出来,她微微一笑,只道:“能得东家赏识,已是荣幸,五贯月俸足矣。”
周大夫深蹙眉头,心中对东家的决定很是不满,但见舒苒华并无异议,只得将话咽回肚中。
陈仁德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又温声道:“你在杏林堂须得多加磨砺,勤向周大夫求教,慢慢积累经验,以期日后能独当一面,届时自然会涨你月例。”
舒苒华但笑不语。
待陈仁德离去后,舒苒华转身走至冬青前,那名被金文朗踹了一脚的少年乖巧地站在一旁,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方才舒苒华听到周怀远的提议后,想到少年可能有所损伤,便也一齐带到了医馆。
“娘子,你终于成为坐堂大夫了!”冬青高兴地说道,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然不知晓陈仁德压了舒苒华的月俸。
舒苒华笑了笑,轻轻“嗯”了声。
旋即,她微微倾身,看向那名少年,只见他虽然身穿打满补丁的灰色短衫,但周身洁净,眉眼也生得周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还疼吗?”舒苒华轻声问道。
见少年轻轻点了点头,舒苒华轻轻撩开他衣角,只见左腹部有一块明显的紫色瘀痕。
她眉头微蹙,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轻柔地拈起一些淡绿色的膏药,细心地涂抹在瘀痕上。
少年缩了缩身体,却未发一声,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紧张地盯着舒苒华的动作。
舒苒华涂抹完药膏,轻轻为少年拉好衣角,微笑着安慰他:“放心,很快就会好的。”
少年眼中满是感激,诚恳说道:“谢过舒大夫。”
言罢,他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终是鼓起勇气,低声道:“舒大夫,你能给我妹妹看病吗?”
舒苒华闻言,面上掠过一抹讶异,随即温柔地笑:“当然可以,不过得等我先忙完今日的事,可好?”
少年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急问:“舒大夫,你的诊费是多少?我……有钱的,你放心。”
舒苒华捕捉到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忧虑,她眸色清亮地看着他,笑颜以对:“一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