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晚上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白日的交锋,我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嗯?五条悟的意思和我的意思,是一种意思吗?我激动是因为我心里有鬼,他反应过度是为什么?
难道病了的不只有我???
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突如其来的冲动攥住了我,我沿着昏暗的走廊疾驰,拖鞋与地板摩擦发出“呲呲”的轻微声响。这声音伴随着我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仿若我内心躁动的回音。
我抬起手,指节向内弯曲,微微喘息着正对那扇木门,未知的渴望在蛊惑着,仿佛只要轻轻一碰,所有的疑惑、不安和渴望就能找到出口。但是,即将叩动的指尖离那扇门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却突兀停住了,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让我迟迟无法动弹。
眼前这扇普通的门,此刻显得异常沉重。
我企图得到什么样回应呢?五条悟给予我肯定的答案又能怎样呢?哪怕抛开兄妹这层关系,很多问题依旧存在。
我现在足够成熟吗?我能面对风暴却毫不退缩吗?我丢失的记忆对我的人生不会有任何影响吗?
甚至这些都只是好的方向,如果是我在自作多情呢?可能他的表现和我不是一个含义呢?或许他明白我的心意却在不动声色地躲避呢?
我和五条悟的童年,没有父母的关心,没有朋友的陪伴,有的只是空荡荡的院子,前仆后继来搞刺杀的诅咒师和老头子们烦不胜烦的规训。
五条家从来没把我们当做过孩子来看待,他们或许尊敬我们,或许需要我们,或许会为了我们肝脑涂地,但他们并不真正在乎我们。
在他们眼中,我是不是苍井洄,我哥是不是五条悟,根本就不重要。他们不关心我们究竟是谁,只关心六眼属于谁,只关心拥有力量的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我哥就是两个人形工具而已,不过我其实也并不怨恨。
我这个人天生缺根筋,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就自然而然地认为,把我看作人还是看作工具都无所谓啊,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不过是我哥和其他人,其他人怎么想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我慢慢长大,慢慢把缺失的那根筋缝缝补补地接上后,我迟来地感受到了些许难过。
但也只是一丢丢难过而已,与外界接轨的过程中,我逐渐懂得很多道理,也明白人生来拥有一些东西,势必要放弃另一些东西,享受了五条家给我带来的便利,我不得不为之付出。
况且我已经足够幸运,我不是孤独的,我有相依为命的哥哥,他是真正关爱我的亲人,也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去守护的人。
五条悟不愿失去我,我也承担不起失去他的代价。
所以,保持原样吧。
至少在成年之前,在我们真正长大以前,我只能是他的蠢妹妹,他也只能是我的坏哥哥。
23
之后的时间就像被人为按下了快进键,晨曦的到来比往常更早唤醒沉睡的城市,而黄昏又匆匆落幕,将白天的喧嚣迅速吞噬入夜色之中。
五条悟从周日下午又开始不见人影,与上次原地蒸发不同,他现在会抽空应付我,讲讲他都遇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大多时候是在描述那些奇形怪状的咒灵和缤纷多彩的"灵异"事件),吐槽委托人和咒术界高层的傻逼要求,偶尔嘚瑟地炫耀一下自己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哥彻底踏入中二的领域了,但我也不好说他,因为比起那些念叨着啊我有超能力我要拯救世界的中二病,他好像确实有超能力也确实在拯救世界啊?
周日晚上,在佐藤阿姨的热心帮助下,我很快收整好了搬家的必备行李,总共三大箱带两小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倒是很想用咒术作弊,但五条家打小就苦口婆心的规劝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紧箍咒一样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我最后还是老实了下来,配合佐藤阿姨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
佐藤阿姨是非常优秀的一枚打工人,我潜意识里习惯她是不住家阿姨,看房子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应该给她也定一个房间。本来有些愧疚地想补救一下,给她在附近重新订套房,但是被她拦了下来了,她说这边离新房就不到20分钟的车程,出去上班都没那么容易,让我别折腾了。
在和我哥商量了一下后,我又给阿姨涨了20%的工资,其实我是想多涨点的,但是我哥说凡事过犹不及,让我收收莫名泛滥的善心。
周一下午,我以搬家为由光明正大地旷了课,坐上搬家公司派来的小面包车,先把东西送到新房后,又去千奈的学校接她放学。
她的东西比我少多了,一个装着衣物与床单被套的老旧编织袋,一只早就破碎不堪的书包,就承载了她在东京过往两年的记忆。
我脑子一热立马想先斩后奏地给她买套新的床上用品,在结算界面却冷静下来,止住了我冲动的手。
五条悟说得对,过犹不及,就算我想帮助一个人,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替她处理,善意是需要节制的。
我之前不想直接给予千奈资金援助,是觉得她自尊心很强不会接受,但我哥反驳了我的观点,他嘲讽我道:"什么时候那么有奉献精神了?怎么不把自己和她捆一起算了。我无所谓你是突然长出了圣母心还是要享受拯救别人的快感,但好心提醒你一句,替人着想和过度保护可不一样。最后灰溜溜地哭着来找我,我是不会同情你的哦。"
虽然很想帅气地反驳说:"我才不是那样呢,完全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说不出口啊!!!我哥和小人这个词的关联就是他们都是人,就算叛逆因子作祟想要在斗嘴中获胜也不能昧着良心啊!
在我扭曲的脸色下,五条悟没再保持鼻孔看人的嚣张姿态,他建议我可以帮千奈申请助学金,五条家有一些慈善项目,以她的成绩和背景应该不难通过,等她拿到钱后,要怎么生活就是她自己的事。
我哥这个人就是这样,大多数时候很幼稚,少数时候又成熟得让我化身点头机器,觉得他的观念都好有道理。即使他平常看上去对什么都漫不经心,我却觉得感觉他好像什么都懂,当然也许是我太不懂了,或者我对他有天下第一好哥哥的滤镜——在他不惹我生气的时候。
我看不透我自己,更看不透我哥,可能我们兄妹都是这样复杂而割裂。
这么想来怎么不是天赐的缘分呢,我们就应该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把对方拨开,除了我也没人能做这样的事了嘛!
.....等等!我的思想怎么随时随地都在抛锚,对不起,欧尼酱,我没有大逆不道冒犯你的意思!我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在成年之前不会放任它继续滑坡的,以免真的做出罪无可恕之举。
我保证一定...呃...应该,能做到...吧。
24
与千奈正式同居之后,我开始着手探究她身上那股未知的力量。
"那天晚上你放出的咒灵是准特级哦。"我告诉她,"说真的,千奈很强啊,随手放出来的东西都能毁灭小半个东京了。"
她有些惶恐:"我不是故意的..."
啊,我其实是想夸她来着,但好像把她吓到了。
我补救道:"哪有怪你的意思啦!千奈搞不好比我还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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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上去更加惶恐了,连连摇头表示否定。
我捏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我说话给人压力那么大的吗?之前也没觉得千奈怕我啊。
她现在这感觉也不像怕,只是好像我帮她越多,她对着我的姿态也放得越低?
哦,怎么会这样,我没想给自己找个小跟班啊!
我还是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我和千奈不是朋友吗?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啦。不要露出一副亏欠我很多的表情啊!"
她犹豫了一会儿后说:"...嗯!"
嘴上是听进去了但表情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啊!这真是难倒我了。
哎,先不管了这个了,我继续询问:"那个黑色的雾气,千奈现在能主动放出来吗?"
千奈平香伸出手,凝神告知了许久,最后颓废地说:"好像还是不行..."
那看来是需要一点刺激,我征求她的意见:"千奈之前说类似被动对吧,我把你丢去咒灵面前怎么样,你肯定能解决的吧。"
她的瞳孔因受惊而睁大,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趁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带着她跨过阳台,从几十米高空往下坠落,千奈连尖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她大概是被我突如其来发疯的举动吓到失语了。
在我们平稳落地后,我保持着冷酷无情的姿态,对此没有作任何解释,拽着迷茫不安的她找到了附近游荡的一只三级咒灵,然后在她面前表演原地消失。
独自面对上半身长着扭曲人脸,下半身却像螳螂的怪物,千奈平香比我想象中镇定许多,她超跑边尝试运用体内的力量,几次三番躲过了咒灵的攻击,在跑到小巷的尽头避无可避后,她颤抖着把手放在身前,几缕黑气顺着她的身体向外溢出又很快消散。她整个人都在哆嗦,明明怕得不行却始终没有呼叫我的援助。
是觉得我一定会去救她呢,还是觉得自己就这么死掉也无所谓呢?搞不懂啊。
蓝光顺着我的指尖跃向那个手部如同刀刃的咒灵,它的身躯立马向后倒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千奈依旧没有将那天拥有的力量展现出来。
我略有些失望地走了过去,把人吓惨了还得哄,早知道不那么做了。
到达她面前后,我惊讶地发现她身上的负面情绪比差点死掉的时候还要浓。她察觉到了我的接近,捂着脸痛苦地说:"如果我发挥不了这股力量,你是不是会后悔当初对我的帮助。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如让我当时和他们一起去死好了。"
这下是真有点完蛋的节奏,我蹲下身拍拍她的肩膀,诚恳地告诉她:"后悔嘛,那肯定不会的,我当时也只是想帮助你这个人而已,和别的东西都没有关系。不过你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发挥,只能任由别人欺负你的话,多少会有点失望吧。"
在我说完这段话后,千奈平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有若无的黑雾缠绕着她,我伸出手,一缕雾气顺着胳膊盘旋而上,最后在我的指尖和蓝色的咒灵混为一体。
有点神奇,这股力量和咒力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它能化为咒力的一部分?怪不得千奈会有操纵咒灵的能力,也许这是人类未知的,另一种咒力的表现形式也说不定。
回家的路上,我尝试着说些笑话活跃气氛,千奈对此反应平平,我大概真的伤害到她了,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我不可能盯着千奈平香一辈子,也不可能把心血全都耗费在她身上,我哥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啊。我会看着她,保护她,直到她能不受欺负、自由选择未来人生道路的一天,与此同时,她也必须成长起来。
如果无法强大到掌控自己的命运,或许死亡才是一种怜悯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