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是瘌蛤蟆
    过江龙抬起头来,看着站在后面的中英和光宗,原来光宗和中英一直坐在后面。“嗨,老六,你的徒弟们要给咱们出主意。来说说看,明天,怎末个劫是个办法?”

    “明天劫鼓楼台,应该是朱知县预料之中,他们定早有防备。我们跑过去,等于自投罗网,正中对方下怀。死多活少,差不多有去无回。他们今天不换人,八九是下的这招棋。所以明天,不能劫!”光宗道。

    “嗨,小家伙,搞半天,你说不劫!我们非要救兄弟,见死不救,不是我青云峰的所为。就算有陷阱,也要救兄弟!”

    “劫!当然要劫!不是明天劫,今夜劫。孙子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天,一场恶战,双方都精疲力竭。那边准备好了明天的,决料不到今夜去劫!”中英道。

    过江龙迟疑片刻:“说来听听!”

    光宗侃侃而谈一通,过江龙听罢哈哈大笑,对着白树新挑起大拇指;“老六,名师出高徒!英雄出少年,不错,好主意!”

    一群俘虏被绑着,缩在墙角。听到徐克带来的消息,大家觉得今天小命不保,都抖抖霍霍的吓破了胆。看到过江龙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赶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徐克道:“好汉爷,饶命啊。我等当差,也是混口饭吃!求好汉爷饶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穿这身官皮,再也不敢和好汉爷作对!”

    “去你的!”过江龙一脚把徐克踹翻,“你他妈的官府,抓了我兄弟,也是砍头,你们落在我手里,也砍头,这不天经地义吗!”

    “哎吆,好汉爷,官府砍头,那是大人要砍,不是我们呐。我们也不想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好汉爷,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有老有小的啊。”说着三十个人哭嚎一片。

    “砍了!废什么话!”

    “哎,等等。”说着白树新附在过江龙的耳朵边叽叽咕咕一阵。然后白树新走到这帮人面前。

    白树新把徐克带到里头,徐克跪在白树新的椅子前面,“好汉爷,您救命啊!”

    白树新坐在椅子上,“救不救命,看你自己了。我有一条路,看你走不走?”

    “走,走,好汉爷,您说!”

    “我们今晚去救我们的兄弟,你要帮忙。如果能救出,就放了你。救不出,我们的弟兄死了,你们就得死,给我死去的兄弟陪葬!救我们的兄弟,等于救你自己,今晚你和我们一起去!”

    午夜。过江龙和白树新挑了十几个精干的人,扒下俘虏的衣服换上,带着徐克直奔古城。光宗和鸿铭他们都留在寨子里帮忙,中英死活跟着白树新。过江龙说主意是他出的,带上他吧。他们把马藏在离古城不远的树林里,然后裹挟着徐克来到城门下。

    守城的队长是徐克的熟人。徐克喊话,赚开城门:老吉,我们乘着土匪睡死了,才逃出来的。老吉打开城门,放这帮人进去,看着他们满脸的血迹污泥:哎呀,老徐,这真是死里逃生,赶快回去吧,压压惊,好好休息。

    万籁俱尽。过江龙在徐克背后,手里转着手枪。徐克不敢造次,轻车熟路,带着他们穿街过巷直奔兵营的后门。兵丁们打了一天仗,回来后处理完善后,吃喝一通,又累又困,都打着呼噜呼呼大睡。徐克带着过江龙和另外两个兄弟走到门口前,迷糊的岗哨才发现,“谁?干什么呢?”

    “我!”

    “吆,徐队长,您哪,哎,你们不是”,话没说完,一把枪直接顶在他胸前,“兄弟,别动!别动就没事,动一动,小命送!”说着两个人利索的把哨兵捆了。“白天,抓了青云峰的人关哪儿了。”

    那岗哨吓坏了,“都关在这一排破房子里。挨着马厩。”

    原来土匪都不和普通的犯人一起关押在牢狱。他们不需要审判,都直接关在兵营里,到时候,知县一声令下,拖到鼓楼台直接砍了,省的来回折腾。

    这帮人轻手轻脚,直接卸下木门,打亮火舌子,只见兄弟们被绑在一根根柱子上。“别吵吵,大当家的来救你们。”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一人背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来。过江龙想顺手去捎回几杆枪,被白树新制止了,救人要紧。

    一行人急匆匆来到城门口,躲在拐角处。过江龙跟着徐克去骗出老吉。老吉纳闷,:奥,老徐,你怎么又回来了?话没说完,徐克一拳将他打昏在地:老哥,对不住了。摸出钥匙,打开城门。大伙见状,旋风般越过城门,奔到树林,跨上快马,逃之夭夭。

    这次救人,活干得干净利落,从进城到出城不到一个时辰。来无影去无踪,整个古城,连一条狗都没吵醒。天麻麻亮,换岗的兵丁发现老吉昏倒在地,弄醒了一问才知道来龙去脉。守城的队长带着老吉赶忙跑去标营汇报。

    胡德此刻刚刚起床,也觉得纳闷:什么?徐克夜里回来过?还带来一帮兄弟?又出去了?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兵丁来报,不好了,后院关押的土匪俘虏全被救走!胡德这才从睡梦里醒过来,给老吉两个巴掌,急急慌慌报告朱知县。

    胡德气急败坏,拔刀要砍了老吉。朱赞赶忙制止,让老吉和那个队长屁滚尿流的跑了。朱赞来回踱步:“胡把总,这次咱们碰上硬茬子了。青云峰保安团,保安团,不比寻常的土匪。寻常土匪,只是凶悍豪横,单论打仗全无章法。这次青云峰,排兵布阵就一丝不漏,我们攻不进去。深夜劫人,干的神鬼不知。看来青云峰,这贼窝里面有能人,不可小觑。”

    天明,徐克他们一群俘虏被带到堂前。过江龙双眼一蹬,凶神恶煞一般,吓得他们纷纷跪地求饶。

    白树新站起来“你们听着,我大哥说了,这事交给我了。胡德那个把总,还有那个朱知县猪狗不如。他们不肯换你们,拿你们的命不当命。官府凶,要砍我们兄弟的脑袋,我们砍你们的脑袋,这个一颗脑袋换一颗脑袋,本天经地义。昨天徐克徐队长,立了一功。帮助我们救出被抓的兄弟。徐队长可以放,你们其他人,没道理放。你们在衙门虽是混口饭吃,也杀我们的人,杀革命党人,平日里干了不少坏事!杀了也是活该!但是,今天的青云峰不再是以往的青云峰,不再是胡子土匪。今天我们是青云峰保安团!听好了,我们绝不再做土匪胡子的交易。不抢劫也不滥杀。今天我大哥放了你们,但你们不能再与我们为敌。如果再去,下次抓住了,定杀不饶。另外,我们保安团也要人。如果各位,有想加入的,或者没地方去的,我们都收。”

    徐克心想,昨天夜里的事都干了,自己哪有退路,回去朱县长还不宰了我喂狗。就领着手下一帮人留在了青云峰。赶紧的告了假,把自己的老娘和妹子接到莲花镇。后来他妹子嫁给了老五。

    这次梯子口之战,青云峰损失细微,打死打伤官军四五十人,俘获二十余人,枪二十五条。这不仅是保安团成立来的处女战,也是这帮土匪落寇二十年来首次面都面和官军交战。此次告捷,人心振奋。

    大爷,我敬你。郭效举起酒碗,老子今个儿,这心里头,第一回没他娘土匪的感觉。这个敞亮,这个方正!他娘的,第一回,有了官军的感觉!干!郭效仰脖子一饮而尽。

    过江龙大畅。在营盘里摆酒祝捷。

    芸儿和家里挑明了自己就要嫁给中英,郎中就不准她走出后院,每日里读书习字,绣花缝衣。那一夜,她和中英海誓山盟,心里就踏踏实实地有了定海神针。任凭自己的母亲,大妈二妈过来软磨硬泡,她也不急也不闹,只是不松口,铁了心不肯嫁给光宗。

    这一次打仗,由于受伤的人多,郎中才叫让芸儿来帮忙。芸儿也很高兴,不仅可以出来做事,还可以见到中英。

    仗一打起来,不停的有伤员送过。起先的时候,看到这么多枪伤,箭伤,芸儿还有些害怕,后来就一个劲忙的脚不点地,没工夫害怕,把自己当一个真正的郎中。

    天亮了。伤员们大都经过处理。芸儿松口气,走出满是血腥和药物味的病房,呼吸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远远的看见中英向他招手,她跑过去,两个人迎着晨曦坐在高坡的草地上。

    “中英哥,你跟他们去古城了?”

    “嗯。十几天没看见你了。”

    “那危险呐。你不该去的。”

    “没事,一点危险都没有,神不知鬼不觉。没开一枪。衙门的人没发现,我们撤退的时候,他们还在做大梦。”

    “嗨,瞧你说的轻巧。中英哥,那些死掉的人,好生生的命没了。受伤的人,断胳膊瘸腿,痛的叫的好揪心,好可怜。你说,人活好好的,干嘛要打打杀杀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白先生懂,抽空问问白先生。不过,这次是官府杀过来的。白先生指挥的,官府的没打赢退回去了。”

    “中英哥,听红婉说,你老粘着白先生。你想跟他们干末?”

    “嗯。白先生有本事,有见识。跟着他干,有劲气,有出息。”

    “白先生是革命党。爹说,他将来会闹出大事。但是很危险的。被朝廷抓去杀头都说不准。你别干了。”

    “可是,芸儿,我不想一辈子就放几头牛,种那几亩地。我想过白先生那样的生活。”

    “放牛,种地,不蛮好的。我陪你啊。我让爹多给点牛和地,我们自己种,自己吃。那样子打打杀杀,多可怕。”

    “打打杀杀是可怕。我不想要你爹的东西。我想要有自己的地,要不然憋屈死了。就算有自己的地,我还是想跟着白先生干。我不想一辈子种地,我要做白先生那样的人!芸儿,你不想跟着白先生去闯荡一下?我们一起去。”

    “嗨,莲花镇的笼子看来是关不住你的。我觉得莲花镇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吃的饱,穿的暖,和家人,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就够了就最好。太多的东西,有呢固然好,没有就没有。打打杀杀,争来抢去,要多余的东西有什么用?还弄得流血受伤,丢了性命。那是不值的。”

    “哎,芸儿,你爹娘那边咋样了?”

    “爹娘还是不同意我和你好。不过,我同意就行。慢慢磨吧。”

    “你看看,光吃饱肚子不行。你爹娘就不同意我这个只能喂饱肚子的穷小子和你好。”

    “爹娘是爹娘,我是我,只要你和我好,我就和你好。”

    郎中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心中恼怒。回到家里,就朝着几个婆娘发火。大夫人一句:芸儿都是你惯出来的。噎的郎中干瞪眼说不出一句话。

    下午二夫人带着管家,来到范老汉的院子里。范老汉忙扔下手中的活计,手足无措。“吆,二奶奶,何管家,你们怎么来了,我这穷窝子。”见他们不肯进窝子,就搬两张凳子,甩袖口掸干净板凳面儿,请他们坐在院子里。

    中英在营寨里待到晚上才回家。坐在桌面上吃饭,范老汉说道:“不要和尚郎中家的小姐来往。”

    中英忙了一天一夜,更为见到芸儿而高兴。“咋了,爹,芸儿哪不好了?”

    “好,人家好,是你不好。”

    “我咋地了?”

    范老汉放下碗筷,“尚家和唐家早就定下娃娃亲,两家都乐意着。不要死乞白赖的挤进去,插进去。”

    “爹,怎么这么说话?不是我死乞白赖,是芸儿她愿意跟我。她不愿意和光宗。我就是稀罕芸儿,但我晓得我们家不配。芸儿说她不在乎她乐意。她要是嫌弃我嫌弃我们家,她要是愿意和光宗,一句话,我转身就走。”

    “这个婚姻大事,是她一个小女娃子说了算?!人家父母都中意光宗!”

    “芸儿不中意!”

    “你!哎,英娃子,你这么不懂事!我种的地都是尚家,唐家的。尚家不收租子,一粒米不要。唐家减我们家的租子。尚家送你上学堂。这么大的恩,我们拿什么去报?你去和光宗去争!虽然我范家穷,知恩图报还是懂得。你倒好,让尚家,唐家都尴尬地难办。你,这不白眼狼吗?”

    中英望着父亲,咬咬牙关,半晌说道“爹,尚家,唐家的恩,我将来一定报。这个不行。只要芸儿不离开我,我就不离开芸儿,我发过誓的。爹!如果答应了尚老爷和唐老爷,就骗了芸儿。”

    “你,甭拿芸儿说事!你就是想着自个!”

    “爹,不是!杀了我都行,但不能伤着芸儿!”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才癞蛤蟆,你是,我不是!我不是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