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祖母说她喜欢姐姐,姐姐每日都那般开心,不像我,整日拉着脸,一副丧气模样。”戴胜道:“要是不用挨骂,我也能像姐姐一样,开开心心的。表姑说,是我自己的问题,叫我多反思,为何我总是犯错,为何我叫大家都不开心。我反思了,可好些事,好多话,姐姐说了做了,便是错了,她们也说,懂姐姐的心意。我说了做了,便是好心,大家也总能找到错处。我不明白,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嬷嬷,对不起,我这般晦气,叫你不舒服了。”
绮梦叹道:“姑娘,那往后,咱们就多点笑脸,便是挨骂了,便是委屈了,难过了,你也笑着点,好好的跟长辈认错,叫长辈知道,你心里是敬着她们的。”
“好难啊!”戴胜道。
“试一试,慢慢的,等长大了,兴许能好起来呢!”绮梦安慰。
长大后的日子会如何,戴胜想象不到,她只是深陷压抑的氛围之中,仿若她的出生是个过错,她能看到她人的欢乐,她人的亲情,也能感受到众人对她的无视,冷漠,甚至满是恶意的厌恶。
她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胆战心惊,不知所措,仿若祖母的一切不快,都是因她而起。
也有片刻的温馨时候,比如祖母和表姑在节前年后忙于公务,比如什么特别的日子会有客人登门拜访。
那样的时候,戴胜便会被穿戴整齐,被叮嘱,叫她跟在姐姐身旁,万万不要丢了长吟宫的面子。
两个一同长大的女孩子,本就是要好的,她们会在傍晚时分,在院内玩闹,院中架起一个秋千,夕阳之下,灿星坐在秋千之上,叮嘱戴胜推高点,再推高点。她们会在夏日里一块玩水,一起将头埋在水底练习憋气,她们会用手指横在鼻下做信号,一旦有人做出信号,二人便会深吸口气,埋入水底,甚是默契;她们还会在冬日,躲在屋内看雪,穿着新斗篷,厚棉衣的灿星,会忍不住问尚着单衣的戴胜:你不冷吗?不知道要穿厚衣裳么?
戴胜只能道:不冷。
实则,她冷得要命,可她不能像祖母开口,祖母只会嫌弃她事多,纵使她生病也不敢叫祖母知道,她害怕被指责,因此宁愿扛过身体上的病痛。她更无处求助,无处诉说,大家只会告诉她,要体恤祖母,要懂得感恩。偶尔,梦嬷嬷会偷偷给她一些吃得,用的,但都不能叫人知晓,因而,衣裳这种是不敢的。
戴胜处在一个困境里,处在一个所有人都告诉她,祖母疼你,祖母对你最好,你若觉得祖母不好,便是不懂感恩,大逆不道。可她的生活步履艰难,难免会生出责怪抱怨之心,但那些心思,尚未吐出口,便被深深的自责内疚代替。她心中感叹:难道我真如祖母所说,是个自私的混蛋?
久而久之,戴胜的心麻木了,她不冷,不饿,逆来顺受。甚至毫无自我,她总是小心谨慎的看着身旁人的喜怒哀乐,小心翼翼的做出叫旁人顺心的举动,她奋力讨好的同时,又那般敏感脆弱,会在深夜独自一人时,反复舔舐着那些叫她无法理解的伤痛。
当她足够卑微,足够谨慎,能小心应对祖母的脾气时,当她终于觉得一切在往好的方向走时,众人又变了。
睿璟察觉出姨母训斥戴胜的次数少了,这本与她没有关系,可她却心中不适,她担心姨母对戴胜的态度发生转变,担心姨母在对待戴胜与灿星时,会将爱倾斜到戴胜那边,只要一想到这儿,她便难受不已。使她乐于在姨母面前戳出戴胜的错处,她仍旧会摆出长辈姿态,和善的与戴胜说话,但那些温柔的话语里,夹杂着众多不经意的贬低,叫戴胜不知所措。
灿星喜欢了众星捧月的生活,也喜欢了看长辈们苛责戴胜,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是自己确实优异,同时,是戴胜确实恶劣。
灿星作为姐姐,心中是疼爱戴胜的,同时,她总想着,叫戴胜能够变的好一些,于是,戴胜只要和她一起,她便时刻操控着戴胜,时刻数落着她,她总会说:“戴胜,我是你姐姐,我对你好不好?祖母罚你的时候,我哪次没有帮你说话?你被罚不能吃饭时,我是不是给你送过吃得?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犯蠢?我都说了,你听我的就好了。
戴胜自然听话,但这个听话也是有代价的,若有什么好的,自是灿星的功劳,若有什么不好的,自是戴胜受处罚。
随着年纪长大,灿星有时会不解,便问母亲:“娘,祖母对戴胜,太严苛了吧?”
睿璟便忙道:“戴胜是你祖母的亲孙女,她自严苛了。”
“我有时觉得,戴胜好可怜啊!”灿星道。
正在给女儿梳头的睿璟,忍不住一揪,灿星一声叫痛,睿璟心疼的揉着女儿的头,道:“哪里要你可怜?说不准,你祖母明面严格,内里疼着呢!”
“啊?娘是说祖母偏心,背地里偷偷对戴胜好?”灿星道。
“娘也吃不准。虽说,你祖母现下握着灌湘山的大权,但你娘我才是正儿八经的脉主,你是咱们孔雀一脉的宗女。这长吟宫是我们的家。有许多事,便是你祖母做的主意,也需要咱们走个过场,去点个头。你说,她们住在我们家,能大张旗鼓的偏心么?”睿璟道。
“我对她那么好,她要是不告诉我,真是太过分了。”灿星道。
“我的好女儿,就是太天真了,心思这么单纯,怎么行?”睿璟道:“没事儿,有娘呢!娘小的时候,没爹没娘,虽说住在长吟宫内,是住在自己家里。可毕竟只是个孩子。你祖母呢!面上是对我和你启航伯伯一样好的,实则,我能感觉的到,他们才是一家人。可我又能怎么办?莫说我这带着脉主称号的孩子了,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了爹娘,又有什么法子?如今不一样了,你祖母越发老了,原本,她该将手中事务交还给我,带着戴胜,搬出长吟宫去,回她们自个的紫萧阁。但是,你的启航伯伯没了,我若那般做,难免叫人指摘,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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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你祖母将我养大,我怎能不尽孝心?况且,你祖母能干,我并未学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管这灌湘山,可你聪慧啊,你跟着你祖母好好学,待你祖母那一日,实在管不了了,你便大了,便能去接管了。你祖母也不愿回去,两个儿都没了,只留一个孙女儿在身边,便生原身是个魔界的。你祖母心里也苦,她也想留在咱们长吟宫,自得面上对你好些,冷落着些戴胜。”
灿星自然相信母亲,如此,她再看戴胜,便多了一分隔阂。
仿若一场无声的争夺赛,戴胜一无所知,却已置身赛场,挣抢的,是她从未真正得到过的祖母的爱。
说来好笑,这份所有人都说戴胜拥有的爱,与戴胜而言,痛苦万分,若那爱是一件实物,她绝对会将它丢掉,奈何,这份所谓的爱,非实体,像个看不见摸不见的诅咒,环绕着戴胜,叫她有苦难言。
比赛毫无征兆的开始了,灿星作为孩子,与戴胜有着不同的情谊,她自能发现更多大人发现不了的视角。
比如,戴胜偷偷养了一只小鼠。
那只小鼠,是戴胜在无意间遇到的,小鼠冻僵了身体,奄奄一息,戴胜将它揣在怀里,看它一点点有了生机。
它便成了戴胜的宠物,会在深夜吱吱吱的与戴胜玩耍,它不会指责,不会说教,不会训斥,更不会责罚,只会默默的陪伴,或在戴胜心伤时,拼尽全力的追赶自己的尾巴,转着圈圈,哄戴胜发笑。
有一些事,没有意义,但如果那件事能感到快乐,便有了莫大了意义。
这只没有名字,脆弱的,渺小的小鼠,是戴胜心中忠诚的朋友,唯一的玩伴。
在灿星眼里,那不过是一只恶心的老鼠,戴胜竟偷偷跟一只老鼠玩,她即可便告知了祖母。
那天,祖母大发脾气,她赶去戴胜的房间,拎起那只小鼠,活活摔死在了戴胜面前。
在小鼠被摔的一瞬,戴胜瞪大了眼睛,她看到睿璟急忙捂住了灿星的眼睛,紧张的对灿星道:“不要看,莫要吓坏了。”
祖母走了,睿璟和灿星也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戴胜,还有那只惨死的小鼠。
戴胜痛哭小鼠之死的同时,心头升起一个念头,要是有娘该多好,要是有娘,她是不是会帮她求情,要是有娘,她会不会也在这种时候,捂住她的眼睛,问她有没有吓到?
可是她没有娘,她从不敢在祖母面前提起爹娘,但她依稀听他人说过,是因为她,她的爹死了,她的娘走了。
戴胜也发觉了灿星的变化,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她看上去没有变,却又处处需小心。
所有人都高举着为你好的大旗,所有人都笑盈盈的说你拥有好多爱。
戴胜没有怀疑过,她相信祖母,表姑,姐姐,是为她好,她相信祖母爱她,又或许是因为,她内心太渴望爱,才会这般相信。她只会在内心怀疑时,被内疚,悲伤,无助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