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腹诽他
    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低沉。

    但没想到他如此直白,黎向浠一怔,又机械点头。

    “为什么?”他问。

    黎向浠想用手机给他打字。

    “我看得懂。”他打断她。

    黎向浠诧异了一秒,便用手比划,编故事。

    她说自己是将死之人,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觉,并且附上一句:如果你觉得晦气,那就算了,反正也没有人愿意帮我。

    黎向浠想,如果说自己想要婚前放纵,一定会被拒绝,所以她选择了撒谎。

    她又想,其实也不算撒谎,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谁都知道。

    男人眼神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似乎并不答应。

    黎向浠就安静看着他。

    直到他手机新信息进来,屏幕亮出他没来得及划掉的第二条短信,他眼神烦躁起来,将手机关机,把她的酒一饮而尽,结清酒钱。

    “走。”他起身说。

    “?”黎向浠还在状况外。

    “跟上。”

    黎向浠就迷迷糊糊跟在后面。

    他长得很高,应该有一米九,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窄腰宽肩,走起路来下/盘很稳,他一步,她得两小步。

    清吧里的人见状,捂着嘴角挥手起哄,眼神混浊,像是进球前的临门一脚。

    男人一只手放进口袋,旁若无人走着。

    出门之后,他停下来朝她偏头,“到酒店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离开。”

    黑夜里,鸭舌帽下,双重阴影,他英隽的轮廓依旧清晰。

    黎向浠又是点头。

    他将帽沿压低,带着她穿过两条热闹的夜市,来到山城最豪华的酒店,最顶层的房间。

    房间空荡荡,没有想象中酒店的香水味,而是正常干净的空气味道,像是特意清理过的。

    他眉头紧锁,从衣柜拿了浴袍扔给她,坐到窗边的沙发,又抽出一支烟点上。

    黎向浠比划了个“谢谢”,去往浴室,脱下衣服,冷水从花洒落下,她打了个寒颤。

    磨砂的玻璃隐隐透光,模糊映出漂亮匀称的线条,反光到落地窗上,生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男人并没有发现那片春景,而是沉在自己的世界,他极少抽烟,频率大概四五天一支,现在却夹出了第三支。

    没多久,位置交换,黎向浠头发半干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水滴进低领的浴袍,挂在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上。

    潺潺流水声之后,男人从浴室出来,腰间悬了一条浴巾,摇摇欲坠,头发上的水,淌过锋利的脸颊,流过饱满的胸肌,隐入人鱼线沟壑中。

    和黎向浠一样,他们都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托着水渍,好像这样能甩走各自的烦恼。

    他从酒店准备的东西里,挑出一盒套,站到她身旁,扔在茶几上,啪地一声,似乎是提醒她做好准备,又仿佛是给她留了反悔的时间。

    落地窗倒映着山城长明不熄的夜景,黎向浠指尖伸向浴巾开关的地方。

    他扼住她手腕将她提起,让她掌心贴在玻璃上,扯开她腰间的浴袍绑带。

    眼前是跳动的霓虹灯,身后是躁动的男人,她的手被他死死钉住,有时候是正面,有时候是反面,没有沟通。

    -

    翌日,天刚破晓,睡了两个小时后,黎向浠睁眼,皮肤和柔软的床单直接接触,毫无安全感。

    旁边男人呼吸很浅,碎发几缕搭在高挺的鼻梁,尽管已经没有肢体接触了,他的体温还是能传到她身上,灼得黎向浠耳垂发烫。

    趁他熟睡,黎向浠蹑手蹑脚起身,地板是疯狂后各种各样的证据,乱七八糟。

    她红着脸捡起散落的衣服,套到身上,瞥见男人脖颈上的三道抓痕,黎向浠心头一紧。

    昨晚的巅峰临界点,她没忍住差点喊出来,不小心抓伤的。

    指甲划过白皙细腻的皮肤时,不知道是上面过瘾,还是下面带劲儿,男人哼声出气,低沉隐忍的声音抚过她耳边,像是缄默不语的凶兽发了脾气。

    朋友没有撒谎,好看的男人潮红时,魅力、四射……

    黎向浠扔了599块,补偿他脖子上的抓痕,也想弥补她撒谎的窟窿,顺便许愿,不要碰见了,否则她没法解释昨晚的人设。

    有一张五十块的左上角有一块小黑团,她衣服掉色,不小心染的。

    这是她身上全部的现金。

    -

    天空蒙蒙亮,空气里氤氲清凉的薄雾,第一缕阳光还没有落到地面上,公交已经抵达筒子楼站,黎向浠下车,去早餐店买了两份包子,打包回家。

    年份久了,筒子楼外墙变成深灰色,每家门上的绿漆都脱了大半。

    黎向浠低头走着,刚要上楼,楼梯下冒出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走近她,“你是小浠吧?”

    黎向浠“啊!”一声捂着胸口,跳到墙角,回头打量他。

    男人五十岁模样,条纹polo衫别进西装裤,两件都不太合身,松松垮垮的,有些营养不良的意思。

    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见她紧张,男人连忙后退,伸手安抚,“别怕,我今天来只是…”

    他又着急忙慌从口袋掏出一张刮了漆的银行卡,他指甲内还有污垢,就这样递过来,“我还有些存款,你拿去给黎蔓吧,给她买些好吃的。”

    黎向浠拧眉。

    黎蔓长得漂亮,尽管黎蔓明确不会结婚,追求者依旧不断。

    但出事这段时间,那些追求者全都消失不见,一个过问的都没有,而黎蔓昨天刚送走,这个人今天就来献殷勤,明知道黎蔓不需要了。

    虚伪,黎向浠心底不屑,“我们不需要,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还有,你别再来找我妈妈了。”

    她焦急往楼上走。

    男人也跟着往前一步。

    黎向浠指着他的脚警告喊:“你再跟上来我就叫人了!”

    男人欲言又止,纠结一番便垂着手站在原地。

    趁他出神,黎向浠憋着气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冲进家门抵住后方。确认男人没有跟上来,黎向浠才大口呼吸出来。

    吓死了,这栋楼哪还有什么能帮她的人,好几户发达搬出去的,剩下都是老人小孩,仅剩的两个年轻人的也上班了,真要撕扯起来,她可没有胜算。

    黎向浠拍着胸脯,等注意力回到房子里,她才注意到,房子怎么那么乱了。

    地板扔着她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垃圾,沙发上有来不及洗的脏衣服,桌子上堆着吃完的泡面桶……

    前段时间焦头烂额,她压根就没有管过这些。。

    黎蔓总说,房子舒坦了,人就能笑出来,生活会越来越好。

    黎向浠抹了抹眼角,将大门反锁,挽起手臂。

    客厅厨房的东西,该扔的扔,该洗的洗,她擦完桌子又拖地,再把两间房的床单被套换下来,清洗,晾晒,衣服裤子叠好,分类放入衣柜……

    收拾好,黎向浠拿出手机,给黎蔓发了一条消息,又下楼去小区附近的公园,跟爷爷奶奶下象棋,打麻将,打扑克。

    打到晚饭时间,爷爷奶奶都回家了,她才依依不舍慢吞吞走回来。

    黎向浠每天约朋友出门聊天,朋友上班,她就自己去看电影。

    有一次,她一天看了六场电影,其中两场还是重复的影片。

    黎向浠找了几个房产中介,向家给她的五百万,她打算用来买一套房子给黎蔓,黎蔓吃了一辈子苦,等她出院回来,也该直接享福了。

    这样过到九月初,约定的时间到了。

    黎向浠最后打扫一遍房子,用防尘布把家具盖好,带着一箱行李,迎着山城的朝阳,坐上山城公交,去往机场。

    落地京北时,是下午四点左右,机场很大,旅客匆匆,黎向浠跟着人群从航站楼出来,寻找的大眼睛清澈干净,轻松让她脱颖而出。

    十多分钟过去,人群渐渐散了,黎向浠独独站在马路牙边,眯着眼睛。

    她热得汗流不止,但并没有看到信息上所谓的迈巴赫,而是一整排黄蓝交替的出租车,蛰伏在路边等着载客。

    手机有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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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进来,一看,司机说是路上堵车,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

    黎向浠叹着气将手机放回口袋。

    向家是豪门,安排接机时间都能有差错,说出去是个人都不信。

    向家有自己的孩子,她一个素未谋面的私生女,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第一关就给个下马威,也是应当的。

    黎向浠心知肚明,并做好了这条路不太顺的准备。

    只是他们方式错了,她以前回乡下的外婆家,跟黎蔓顶着大太阳等大巴,两小时都没有怨言,这才十分钟。

    黎向浠抹掉额头的汗,托着行李箱去买了杯杨枝甘露,冰凉甜腻的奶香冲进口腔,冲散身体的闷热和不快,黎向浠活力恢复大半,嘴角重新扬起。

    她优哉游哉返回原来的马路牙边晒太阳,免得司机过来没看见她,以为她已经走了,有理由不给她接回去。

    她跨腿坐在行李箱上,手肘撑着拉杆,一边咬吸管一边转着脑袋打量周围环境。

    不愧是京北,广阔辽源,一眼看得很远,即使被阻断,也是小小的山坡,不碍事。不像山城,一座座高山连绵不断,爬上去了又发现后面是更高的山,看不远。

    思索间,左侧传来引擎原始的轰鸣声,像是猛兽咆哮。

    黎向浠刚要转头看,一道黑影呼肃而过,卷起一阵强风,她紧急闭上眼,却吃了一嘴灰。

    哪来的四轮鬼火。

    黎向浠噗噗两声吐掉,扭头,黑色的跑车已经稳稳停在她百米外的路边,一动不动,好像刚刚“闯祸”的不是它那样。

    开得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黎向浠腹诽睨向它。

    下一秒,黎向浠想到什么,又呸呸两声,嘟囔:“我开玩笑的,不投胎不投胎,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

    黎蔓出事之后,黎向浠学会了避谶,希望这样可以多积德,心理上给黎蔓祈福。

    她一边在胸前画个十字,一边看向那辆黑色的连号跑车。

    布加迪车内,空调温度极低,冷气的味道,没有任何香精成分。驾驶座上,男人面色沉沉,五官深邃,凑近了还能看见脖颈的抓痕,伤口结痂褪去,在白皙的皮肤上,留有淡淡的粉嫩。

    副驾驶的男人倒是热情似火,喋喋不休。

    许子炀:“我说,你真不打算跟我去啊?以后都不比赛了?到底为什么?这么突然肯定有原因吧?”

    男人:……

    见他不回应,许子炀识趣摆手,要开门下车又折回来,“那行,你总得告诉我,你生日那天脖子上的抓痕哪来的?毕竟你偷偷回国这件事,我是唯一知情者,对你有看护权,你出事我可担待不起。”

    男人掠了他一眼,不太满意他说的偷偷,还有那个看护权。他声音又冷又低沉,“猫。”

    许子炀不是没有怀疑过那道伤跟女人有关系,位置暧昧,一夜之间出现。但一想到是裴非,他就不怀疑了,毕竟裴非的人生到现在为止,只对一个女人上过心思。

    所以对于“猫抓的”这个解释,许子炀深信不疑。他眼珠瞪大,伸出食指比了个1,“不是吧裴非?本命年第一天啊。”

    “人家是小心谨慎保平安,你倒好,让猫抓了,又睡到下午。你以前为了保持体能,可是雷打不动晨练的,这么奇怪的破例,你要不去求个福镇一镇?”

    “滚。”裴非透过反光镜警告他。

    许子炀惺惺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马路牙边,黎向浠只看见一个五官不错,气质略微轻浮的男人从副驾驶下来,着装休闲,一眼昂贵。

    他嬉皮笑脸,还想跟驾驶座的人说些什么,刚转身,那辆车已经冲出去,独留他悬空的尔康手尴尬。

    男人摆手作罢,大步进了航站楼。

    没一会儿,那辆跑车折回来,开往返回京北城区的路线,经过黎向浠跟前,又是一阵极速的风,黎向浠熟练闭上眼睛和嘴巴。

    等风过,她捋了捋额头凌乱的碎发,无奈说:“开那么快……”

    她想了想才补充,“真当自己F1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