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醉酒
    “池暮?”

    沈榆又唤了一声,拉开椅子,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尽收眼底。

    没有人应答……

    没有人应答?!

    哦豁!

    成功了!成功了!

    “狗东西终于滚回去了!!!”

    拖鞋一甩,沈榆大笑着摔在了床上,卷起被子翻滚来翻滚去,只露出欢快的脑袋和脚丫子,像个撒欢的疯子。

    可是开心不过三秒——

    嘭。

    是屋门关上的声音。

    魔性的笑声突然停住了。

    床上的白色卷卷僵住了。

    被子上随即落下了一个阴影。

    疑惑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中响起,又冷又沉——

    “沈榆?”

    沈榆艰难地坐起身来,正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

    额前碎发的阴影打了下来,混淆了眼底的情绪,教沈榆辨不清楚。

    哦豁。

    还……没送走。

    他是不是中途逃跑了?

    沈榆笑容僵硬,咬着后槽牙控诉,“不是让你别动吗?”

    “我听话了。”池暮逆着灯光站在床尾,一手插着裤兜,一手端着泡面。

    不等沈榆再次提问,池暮率先开口。

    “狗东西……是在说我吗?”池暮盯着她的眼睛反问。

    “好别致的爱称啊,沈,榆。”

    沈榆眼神闪了闪,难得心虚。

    她知道池暮心眼子多,却也不善于撒谎,她对他的情绪,可以近乎直觉地探测到。

    沈榆想,至少今晚,他一定不会再想着吃火锅了。

    “哈。章节还没发布成功,不一定会,会失败了……对了,你去泡面了?泡面的话下次不要泡太久……面软塌塌得会不好吃……呃……还有……你,你没有下毒吧……”

    她打着哈哈,自然地从被子卷儿里钻出来,抻着胳膊去捞池暮手中的泡面,面对池暮的话难得多了起来。

    只是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自己的手掌时,池暮手指忽然一动,手掌一歪——

    泡面全部喂进了床脚的垃圾桶里。

    沈榆的指尖一颤:泡面它有什么错?!

    沈榆不知道的是,惹池暮不快的又何止是一个称呼。

    “当然下了。”池暮盯着她,“不然怎么会亲手送到你面前?”

    沈榆的身体猛然绷紧,也顾不得教育他不要浪费粮食了,笑不出来。

    “沈榆,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池暮弯腰,倾身。

    他的胳膊刚一有了动作,沈榆便两只手抓着被子飞速往后蹭去,挤着床头跟被子一起缩成一团儿,紧张地盯着他:“说什么?”

    因为这几天不规律的作息以及对泡面的不加节制,沈榆的鼻尖上冒了颗痘,晕开一圈儿红晕,格外显眼。

    池暮心里刚刚冒出来的火焰瞬间灭了大半儿,只剩下微乎其微的怒意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她扎起来的头发不知何时散了开来,因为刚刚的动作凌乱地炸了毛。

    乌发红唇,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要落不落:“我可能,不记得了。”

    明知道她只是不敢真的惹他生气,又在故意示弱,可是最后一点儿怒意,还是忽而熄灭了。

    似乎能听得见声音,惹得他心尖一颤。

    “我,我没想杀你。”沈榆声音干涩。

    她只是单纯地讨厌他的突然侵入,崩坏她原有的生活节奏,她排斥他无理由偶尔越界的亲昵,单纯地想要把一切掰回正轨。

    错的是他,不该出现。

    沈榆垂下头,眼神越来越暗。

    ……

    “我说过,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你,怎么会轻易离开?”

    池暮没有继续靠近她,缓缓站直了身体。

    “我,我们不是商量好了?”沈榆猛然抬眸,对上他冷厉的眸子,似乎不可置信于他会出尔反尔。

    池暮冷哼一声:“那你还答应了我一个条件,难不成你想不作数?”

    沈榆立马想到了那天他的威胁——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是你没有做到。”沈榆隔着距离与他对视,镇定地看回去,“对,池暮,你没有做到。不作数。”

    从一脸夸张的恐惧加示弱再到理直气壮地与他谈判讲道理,前后只用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有多害怕啊,沈榆?

    还是说,明明害怕,却又在潜意识里相信他。

    沈榆。

    他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像是一个期许已久的小目标落地。

    池暮勾了勾唇,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含笑的嗓音落下,与沈榆是如出一辙的变脸大师:“好。”

    他补充道:“不作数便不作数。你是沈榆,你说了算。”

    说着,他迈出两步。

    “你别去动电脑。”沈榆瞥着他的动作,出声制止。

    她的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毕竟新章节还没有发出去。

    池暮当然没有碰电脑,他只是弯腰,从地面上捡起黑色的发圈。

    “是这个。”

    随后,发圈勾在了修长的中指上,被递了出去。

    床尾与床头,距离分明还有好远——是等着她主动靠近来取。

    沈榆眸子一凝,摸了摸自己不知何时披散下来的头发,慢吞吞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宽大的裤脚晃动,沈榆三两步站在池暮面前,站在床上要高出他许多来,居高临下。

    池暮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暴露在视线内,却是没有看他。

    沈榆捏着发圈的另一端,从他的手指上取下,挥挥手,“让让,踩着我拖鞋了。”

    池暮顿了顿,脚步一迈。

    地面上只有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飞哪里去了,或许是被池暮踢床底下去了。沈榆也没心思花时间在找拖鞋上,于是光着脚走到电脑桌前,观看发布进度。

    电脑上依然是正在加载中的页面,蓝色的圈圈不断地转啊转。

    沈榆不断地刷新,刷新,再刷新。画面依然一动不动,卡顿到让她怀疑刚刚写的稿子是不是全部被电脑吞了去。

    池暮的目光从电脑前沈榆笔挺的背影上划过,沉默地拎起床脚的垃圾袋,顺便威胁——

    “温馨提示。”

    “杀了男主,第一卷完结。”

    “那么,第二卷的完结条件是什么呢?”

    池暮的声音落下。

    鼠标按键不断响起的声音蓦然停住。

    “沈榆,不要做无用功。”

    *

    沈榆很少做无用功——

    母亲逼着她学习的琴棋书画,沈青辞教给她的防身术,误打误撞开始的写作,考研,包括不遗余力地追杀池暮,又想尽办法地送他回去……她都是有了信心才不管不顾地开始。

    唯独高数,她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眨眼又是几天过去,又到了“补习”时间,又到了那门课。

    两个小时下来,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沈青辞找的集训小班确实厉害,只是知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不进沈榆的脑子,沈榆也很痛苦。

    刚一下课,沈榆便趴在了桌面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距离回家,倒计时,一节课。

    或许是还剩最后一节课,某些同学和沈榆一样没了学习的心思。几个跟老师说了一声以后提前离开,几个直接纷纷转移阵地,去了隔壁的自习室里。

    很快,敞亮的房间里,只剩下沈榆以及那日在门口约着她一起喝奶茶的同学。

    她一边温吞地收拾东西,一边八卦道:“你和你男朋友和好了没?”

    男朋友?

    “什么?”沈榆从桌面上抬起头来,凝眸,困倦渐渐散去。

    “嗯?昨日你男朋友来找过你啊。”王筱雯眨了眨环境,看着沈榆的表情,再说话时变得犹豫,“你……不知道吗?”

    沈榆摇了摇头。

    “我也是无意间看到他的,我记得他那辆车,我缠了我爸好久他也不肯给我买辆一模一样的,说是买了会倾家荡产……”

    王筱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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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小心弄乱了刘海上的发夹。

    沈榆嘴巴张了张,又停住。

    想问,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所幸王筱雯自己是个话多又八卦的,叨叨个不停,疯狂给信息:“他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停在我们门口那棵榆树下好久,就好像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你似的,又或许是来找你的?但是你昨天没来……我猜你们是吵架了吧?”

    吵架?

    或许吧。

    “一点小矛盾。”沈榆笑了笑,扬着嘴角帮她调整了一下发夹,抚了下她翘起的头发,动作轻柔又熟练,“谢谢关心,王……”

    沈榆的声音卡顿了一下。

    “王筱雯!”女孩儿笑得露出了一嘴大白牙,红着脸蛋儿亮晶晶地看着沈榆,圆圆的鼻头微微耸动,眼镜也跟着动了动。

    “我记住了。王筱雯。”沈榆嗓音温柔得不像话。

    若是池暮在这里,怕是会大开眼界。

    “那今天要一起去喝奶茶吗?”王筱雯再次发出了邀请,兴冲冲地模样看起来已经打算拽着人走了。

    沈榆犹豫了一下,想着多打探一些具体的消息,也就同意了:“走吧,我请客。”

    王筱雯也没客气,亲亲热热地挽上她的胳膊:“GO!”

    沈榆动作僵硬,似是不太习惯这距离,只是旁边的姑娘攥得紧,她也只能配合着强迫自己放松身体。

    “沈榆,你男朋友好有钱啊,又帅气……还有你这么这么好的女朋友,真是羡慕他……”

    “我也想当霸总,直接去创业,可是我爸死活不同意,非要让我继续读个屎盆子镶金边的破专业拿个高学历……”

    “我什么时候也能做单手开大G女人……”

    “诶?对了!我还没问你是什么学校的?你们那个专业怎么样?要是你有兴趣的话不如跟我一起我们去偷偷创业干一番大事业赚大钱去……”

    得,是个话痨。

    沈榆一句话也还没套到,却被当成了需要情绪价值给满的至交好友。

    她像是很久没有跟人讲过话了,逮着沈榆一个人的时间使劲儿薅。

    喝了奶茶又吃饭,吃了饭又看电影,看了电影又要去小酒馆喝酒。

    池暮的短讯在收件箱里堆了一条又一条,最后一条,在半个小时前,随后就没了消息。

    沈榆怕他发疯,多次想要借口离开。

    可偏偏一对上王筱雯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就狠不下心来。

    “最后十分钟。”沈榆无奈地比了个数字。

    王筱雯很快又缠了上来,开心地与她碰杯:“好好好!最后一杯!”

    据王筱雯所说,她的酒量是跟她那天天要应酬的老爸锻炼出来的,这点度数喝上几大杯完全跟喝水一样,完全不用担心。

    沈榆也没问题。

    沈榆从她那双期许的星星眼里读出了这句话。

    沈榆端着酒杯,硬着头皮,一口闷。

    酒液顺着喉咙烧到胃里,灼痛又留有余甘,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沈榆从未喝过酒,不知不觉间喝了几杯,发现自己依然也清醒的很。

    沈榆盯着酒杯,眨了眨眼睛——

    原来她也是千杯不醉。

    “嘿嘿。”

    下一秒——

    嘭。

    沈榆倒在了吧台上。

    猝不及防地,最后一口还没灌进去的王筱雯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放下酒杯。

    “沈榆?沈榆!”

    王筱雯看了眼酒瓶,发现沈榆喝的可不是她点的果味鸡尾酒,而是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混合性烈酒,颜色和鸡尾酒很像。

    王筱雯:“……”

    她只能试图扛起沈榆。

    这是个小型清吧,人流量并不大。

    于是稀稀拉拉的人群中,一米五八的甜妹扛着长手长脚的沈榆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外走去,吸引来一路的注目礼。

    刚一扛到门口,便撞上了一个人。

    温和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你好,我来接沈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