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街边，沈榆看着面前这辆黑金色的摩托车，眼神迟疑。
“怎么？”池暮盯着沈榆松开他之后转而去摸摩托车的手，在她看过来时，目光慢慢落回她的脸上。
“这哪儿来的？”沈榆一脸怀疑。
怪不得池暮比她预计中的时间早了许多，原来有其他的交通工具。
池暮摸摸鼻尖：“借的。”
沈榆眉头一皱，敏锐地发觉事情并不简单，并打算刨根问底。
“找谁借……诶你干嘛呢？！”沈榆话还没说完，一个大头盔从头顶落了下来，把她的刘海弄得一团糟，挡住了视线。
“戴头盔。”
“不然要被罚款。”
“你没钱。”
池暮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扎心。
“你才没钱，你全家都没钱。”沈榆暴躁地去扒拉头发，手指还未碰到发丝，却先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他的手指——
似乎是害怕伤到她的眼睛，微凉的手指在额头的皮肤上划过，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发丝轻缓地拨到一旁，语气里的恶毒和轻柔的动作不成正比：“你说话小心点儿，忘记我现在的身份了？”
男朋友？
算什么家人！
“你过期了，丢掉丢掉。”沈榆摆摆手，顺便把他的手给拍了下去，不自然地撤回自己的视线，腿一跨先坐在了摩托车上，“快开车。”
池暮顿了顿，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长腿一跨上了车，一边戴着头盔一边闷闷地说道：“自己回去吧你。”
沈榆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腰间紧箍了一瞬的大掌已经离开，转眼间拧动了钥匙。
沈榆“欸”一声，眼疾手快地重新跳上去，像个狗皮膏药一般黏在了车上，一双手紧紧抓着后面不放手。
池暮好像没发现多了个人一样照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启动如弹射，吓得沈榆一双手立马老实地搁在了他的腰间，还环得死紧，贴在他后背的人颤着声音问他：“你会开吗？我哥他以前开摩托不是这样……啊啊啊啊啊！”
车子疾驰而去，所幸一开始沈榆就勒着面前的人，怎么也甩不掉，这点儿惊吓程度对沈榆来说不过毛毛雨。
他的脊背绷得很紧，风擦过他的身边，绕开自己，似乎有了温柔的形状，只余脸颊处的一片温热，一点一点地渗透到心脏。
“池暮，你说，我不送你回去了好不好。”沈榆感受着手底下的块块分明的弧度，忽而有些失落。
缓慢加速的心跳声被声带的振动盖过，一切被沈榆暗中归咎于速度与激情。
池暮当然没有回答，因为沈榆当下的言不由衷只有愈发冷冽的风声听得见。
*
踩着从橘红的天空掉落的金粉，两人回到了熟悉的街区里。
刚一打开门回到家，沈榆就把人堵在了鞋柜旁，池暮猛地抓紧了自己的口袋，手动封印。
“你有没有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有点儿奇怪？”
沈榆不擅攀谈，更不擅长跟长辈们攀谈，更别提知道了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后，路过哪条街，脑海总会时不时闪过自己从前和别家小孩子在地上扭打的画面，生怕被哪个突然回家的崽或者家长认出来报复一通，出门都躲着社区内的人走。
怎么就算是这样，还是招惹来了关注？
她补药啊！
池暮脸色僵硬一瞬，在心里哗啦啦写了一千字的检讨，对上她的眼睛时，只敢低声说道：“你看错了。”
将她的胳膊拨开，池暮轻松地挣脱她的束缚，沈榆追了上来：“不可能。”
池暮再次抓紧自己的口袋，侧身对着她，躲过她的视线，“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沈榆看着他笑了，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每次转移话题都很生硬啊？
不过甚合她心意，确实是有点儿饿了，“我要吃你视频里发的！”
“好。”池暮转身换衣服去。
沈榆又是一迈腿一堵：“等等！”
池暮手指一紧。
“你口袋里是什么？”沈榆盯着他的手。
看着她眼底渐渐浮起的怀疑之色，池暮松了手。再藏下去反倒是显得有问题。
池暮心一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火腿肠。
沈榆脑袋累了一天，似乎根本没有力气再做多余的思考，只是眼睛一亮接过他手里的火腿肠，“谢了暮大厨，我先垫垫肚子。”
池暮嘴唇动了动，没敢说那是他买来喂狗狗的香肠，逃命似的钻进了厨房。
沈榆见着人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剥开的香肠并没有送进嘴里，而是就那么放在了一旁，往沙发上一躺，打开了鱼阅APP。
如她所料，今天中午，在她去到沈家之后，最新章节已经发布了。
沈榆抬眸，看了眼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他站在光里，消声的画面仿佛开了慢动作。
沈榆突然有些讨厌自己总爱给房间安排上这些暖暖的灯光，现在落下来时，把那个高挑的身影衬得真切又梦幻。
沈榆强迫自己移开了眼睛。
【……】
【他不过是瞒着沈榆出来溜了溜狗，刚好看见在社区街边打转儿的男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是在偷偷找人。】
【这个男人池暮见过，在沈青辞身边。】
【这下池暮不遛狗了，轻轻提醒狗哥：“一边儿去。”】
【改换遛人。】
看到这里，沈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几分真假倒是不知，不过作为小说情节倒是很成功。
【池暮笑着跟男人打了招呼：“您好，找谁？”】
【男人显然认识池暮，也记得上次刚刚回国见到沈青辞时，曾经和他在路边打了个照面。他的肩上扛着沈榆，男人自是对池暮印象深刻。】
【“你好，又见面了，我是沈邱。”大叔的气质像个海归的精英人士。如果池暮那次路过没有听到他和沈青辞说的话，倒是要被骗了。】
【“移步聊一聊？”他问了池暮一句。就这样，池暮坐上了沈邱的车，被他带来了一家餐厅。】
看到这里，沈榆嗤笑一声，像是对着池暮吐槽道：“终于解释完了？”
她还想着他会编出个什么理由来解释今天早上出现在那家餐厅的事情，现在不就在小说里看到了？
不过……有也不信。
沈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往下看去。
【沈邱的第一句自我介绍，是他自己的名字，第二次，则是“沈榆的爸爸”。池暮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想要跟自己聊聊，是因为他现在跟沈榆住在一起吗？】
【“你是小榆的男朋友吗？”沈邱很关心这个。】
【池暮直截了当地否定道：“还不是。”】
沈榆对“男朋友”三个字像是有应激反应，瞬间坐起身来，做贼一样往厨房那边打量一眼，随即身形一滞，觉得自己这无厘头的行为太过奇怪。
她抱着手机嘟嘟囔囔道：“你不愿意也没办法，现在是了。”
隔着几尺的距离，池暮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对上她正看来的眼睛，却没有办法看清楚她的眼神。
池暮眉毛一挑，半侧身子转向她，一边摘围裙一边走过来，“又想吃什么了？”
缓缓地，他每走近一步，沈榆心脏的跳动速度就快上几分。
她慌乱地将手机背到身后，想着……自己是不是又出什么故障了？
池暮显然愣了一愣，将围裙拎在椅子上，一边靠近一边好奇地问道：“你看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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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榆并没有开客厅的灯光，只有半开放式的厨房那处亮着光，全在他身后。拉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侧，和她垂落在沙发上的衣衫贴在一起。
“我没那么馋！”沈榆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随后便没了后文，撑着身子往一旁挪啊挪，似乎是想要离池暮远一些。
“我都不知道你今天对我讲话为什么要这么大声。”池暮闷闷道，随即将她脱下的外套拢在手心里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摸到遥控器，解闷儿一样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
衣服和沈榆都给人腾出了地儿来，人自然是一屁股摁在了沙发上。
随着最近热播的影视剧的声音忽然响起，柔软的沙发垫陷下一个弧度，她的脚掌就搁在他的大腿边。
池暮专注地看着影视剧里的男主。
男主问道：【你知道，心跳加速意味着什么吗？】
沈榆一瞥，小帅男主正专注地凝视着女主，紧接着，是男女主各种回忆画面的闪回。
色调的五彩斑斓模糊地洒在池暮的侧脸，柔和了冷硬的轮廓。
舒缓的插曲响起，来了，典型的偶像剧片段。
沈榆心里蓦然一慌，嘴皮子一快，像是要打断男女主氛围一样回答道：“心脏跳得快是病，得治。”
池暮听到了，忽而笑了一声，目光从电视剧里落在了沈榆身上——
只是嘲讽她情商堪忧的话还未出口，就先看到了在自己大腿边搁着的脚丫子，圆润的脚趾头冻得通红，脚背又泛着青。
沈榆见他目光有变，没等他嫌弃自己，就要先把脚丫子缩进毯子里。
只是还来不及缩回去，脚腕便被一双大掌抓住，一条腿被蹬得老直，越过他的大腿上方，缓缓搁在了他的大腿上。
卫裤略显粗糙的布料摩挲着皮肤，沈榆的心脏如同擂鼓般轰响，方才影视剧里男主角的问句就像加过速的弹幕铺满了脑海，密密麻麻地滚过，吵得她无法正常思考。
“你你你干嘛？！”沈榆攥紧了拳头，一脸防备。
只是这防备，又和最初的防备不太相同。池暮的眼神儿一向不错，多看了一眼。
但沈榆一向奇怪又抽象，他也没有多想。
池暮一边捡起沙发下的棉质拖鞋给她往脚丫子上套，一边看着她的眼睛，“又不穿袜子？是想以后老寒腿吗？”
而除了一开始条件反射的一缩，沈榆挣扎的幅度从始至终根本没有出现过。
因为她早就愣在了那里，维持着一个非常僵硬的姿势保持着自己不近不远的距离，攒着不至于让自己丢脸地摔下沙发去的力气，腹部像是一口气做了三十个仰卧起坐一样酸痛，却依然不敢松懈。
被她藏在身后的手机也早就脱了手，在沙发边倾斜着要掉不掉。
池暮看着她耷拉在沙发边的另一条腿，有抓上了另一只脚腕儿，力道并不大，却轻飘飘地便能将人朝着自己拽过来，“很快，不要躲。”
于是沈榆最终还是以一个非常不雅的姿势面朝天花板倒在了沙发上。
于是死鱼一样任由爱心泛滥的池暮穿拖鞋。
于是手机也终于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像开关的喀吧声——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画面，一张熟悉的又略为稚嫩的脸，沈榆的心脏重重一跳。
沈榆费尽心思想要找回的记忆，就这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猝不及防地闪现，和着影视剧舒缓的乐声，带着她叩开一扇灰白色的铁栅栏——
那里关着照片里拘谨胆小的男孩。
舒缓的插曲戛然而止，影视剧里女主的声音在一片昏暗里响起，含着笑意回答男主道——
【心跳加速的原因吗？我当然知道。】
【因为心动。】
【因为……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