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考试完就是一身轻，今天的沈榆赖床赖上了一个多小时。一觉醒来，拉开窗帘，才发现窗外落了一夜的小雪，现在还在持续着。
门口那棵树上铺了细细一层，通往院子外的那条小路也是，颇有意境。
初雪。
沈榆的脑海中响起了两个字。
她叼着牙刷走到门口处，将墙上的倒数日日历又撕下了一页。天气预报总是不准时，今年的初雪来得这么早，猝不及防地打破了沈榆的浪漫计划。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刚刚好。
倒数日剩下了薄薄的十几页，今年就要过去了，最新一页上映着沈榆画下的两个亲亲的小人，后面跟着“确认关系”四个大字。
别误会，没看错，她就是这么俗。她思想老封建，既然亲过了，就是她的人了。
沈榆回到浴室，快速地洗漱完毕，一头埋进了衣柜里，总算是有心思打扮一番了。池暮的衣服大多是灰色系的，她于是挑了一条米白色的高领打底裙，外加灰白色拼接的简约款半长大褂子。
她提前给池暮发消息：【我们今天中午出去吃饭吧，最近有家网红餐厅很火。】
还是情侣主题的。
沈榆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池暮的回复，一边化妆，一边时不时地瞥一眼手机，等上一会儿，池暮依然没有回复。
总不可能还没起床吧？在做早餐？
沈榆打开门，悄悄望了一眼。楼下空荡荡的，沙发上的玩偶摆成整整齐齐的一排，玻璃桌面换上了新的桌布，一尘不染，到处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刚住进来的样板间。
“池暮？”沈榆喊了一声。
没人应。
“又去买早餐了吗？”沈榆的妆还没画完，嘴里咕哝着又缩了回去。
镜子里的面庞上妆后和上妆前差别并不太大，只是面庞的清冷被削去几分，看起来比较好接近了一些。
最后涂上密柚色的唇釉，轻轻抿了一下，沈榆从镜子前后退一步，仔细打量一番，又将桌面上的手套揣进了兜里。
这才出门去找人。
可是，沈榆打开了池暮的房间，没人。
沈榆又去到了厨房，没人。
沈榆找遍了房子，依然没人。
沈榆便坐在了沙发上，学着池暮打开电视，电视里这会儿在播报晨间新闻，沈榆百无聊赖地切到了那天没看完的偶像剧。
偶像剧里下起了大雨，背景音乐很伤感，两个人背着身一步三回头地越走越远，但是这头——没有一次是同时回的。
“晦气。”沈榆快速地切回了晨间新闻。
她还没表白，看这些分手桥段不吉利。
……
客厅的钟渐渐走过了九点半，往日里池暮应该坐在沙发上看书了。
沈榆站起了身，出了门。
院子里的积雪如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痕迹。
她戴好昨晚池暮买来的手套，裹好围巾，一边走一边给池暮的微信打电话，微信不接，就去翻找通讯录里的联系人。
可是电话铃声一直响，一直响到沈榆主动挂断，也没有人接通。
大街上有清洁车早早地起来处理路面上的雪，几乎光秃秃的树枝缀着零星的枯叶，寒风一吹，更是掉了个干净，落进垃圾车里，什么都不剩。
或许方才不小心滑到了鱼阅APP，沈榆的手机连续振动，屏幕里跳出了一连串儿迟来的通知，点进去发现，还有昨晚她睡着以后的最新更新。
沈榆眸色一暗。
【……】
【我想办法把你送回去，给你一个完美的结局，我俩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打搅谁，怎么样？】
【在回去之前，池暮突然想到了沈榆说过的这句话。】
【若是让他再次回复，他还是会回答她——】
【不怎么样。】
【但是时间到了。】
【于是沈榆不用再费尽心思想办法把他送回去，她什么都不用做，池暮需要强制性离开。】
【两个世界曾经发生短暂的交集，真真假假，池暮已经分不清楚。】
【池暮融进一片蓝色的光芒中，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站在了熟悉的灰暗天空下，一堵堵高墙隔绝着外界的探究。熟悉的黑暗空荡荡得一览无余，让他心安，又慌乱。】
【他又要回到过去那种阿飘一样的生活了。池暮忍不住想，还不如把沈榆藏他用的柜子也一块儿搬回来，好歹有个安心睡觉的地方。】
【这里的世界停留在他离开之前。缩在角落里的阿榆像个待机的机器人，垂着头，一动不动地蹲坐在地面上，维持着亲眼见着池暮杀掉沈青辞时惊恐的表情，还有眼底藏不住的憎恨。】
【池暮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来，看着这张与沈榆一模一样的脸。】
【“阿榆，告诉我，你在等谁？”池暮一边轻声问，一边扣动了手里的扳机，消过音的玩意儿威力不减，试探一下而已，就将不远处墙上已经死干净的沈青辞打了个对穿。】
【可是却依然不会有人来回应他的问题——阿榆依然是低着头，僵硬地坐在原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
【“啧，还是杀了好。”池暮笑了。】
【反正也是个空壳子一般的存在，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让他徒增贪念和妄想，却又摸不着亲不到那个真的。】
【池暮将枪抵在了阿榆的脑袋旁，看着死气沉沉的人，手指微动，再次按了下去。】
【可是突然——】
【他的手腕儿被抱住了。】
【阿榆脸上所有狰狞的负面情绪全然消失不见，眼底落进了不该属于一副空壳子的光彩，就这么看宝贝一样望着他。】
【“唉？”阿榆满眼惊奇，被旁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她好奇地将池暮手中的枪取了下来，早已愣在原地的池暮就这么没了最重要的武器。】
【就在池暮以为一切会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时，就在池暮以为她会将枪口抵在自己的脑袋上，为死去的沈青辞报仇的时候——】
【“真的啊……”她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枪扔得远了些，而后像是和他在家里讨论中午吃什么一样，语气稀疏平常道，“池暮，你什么时候换武器了？”】
【“我也没有给你写新装备啊。”她疑惑地思考着。】
【“沈……榆？”池暮声音哽塞，抬头看着站起来的沈榆，“你怎么……”】
【“来找你。”沈榆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凑近他。】
【池暮仰着头，近乎以一种渴望的姿态盯着她的眸子，喉结滚动一番，忍不住让距离更近点，这样才好。】
【“你是沈榆。”池暮动了动手指，抚上了她的面颊，极轻的触碰，微痒的触感。】
【沈榆像从前一样按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她似乎从来不知道这种动作对池暮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来找你，池暮。”】
【“来你说的……你的世界。”】
【「全文完」】
沈榆从小说情节中脱离出来，完全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还把故事擅自完结了。
【亲爱的作者木鱼：】
【角色拟人化CP小卡已制作完成，请前去互动区查看。】
【亲爱的作者木鱼：】
【检测到您的作品已完结，榜单即将更换，如有问题，请及时报错。（此条消息由机器人发送）】
【亲爱的作者木鱼：】
【十二月稿费已到账，请及时查看。】
沈榆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屏幕熄灭。
寒风割着脸，早餐店这会儿暗着灯，窗玻璃上映着女孩儿精致的打扮，甜美的妆容与那张脸上的冷意相互割裂。
沈榆扯着唇笑了一下，出口的话混杂着冷意，化作雾气散开。
“池暮。”
“你真行。”
不过是晚了半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还说她是胆小鬼，明明他才是怂货一个，要别扭成麻花了还不承认。
最后的那句话就是他的愿望吗？
那她可要好好满足。
找到他以后，看她亲不死他！
*
雪一连下了好几天，沈榆一直没有再收到来自池暮的回复，后来发现，他把手机放在了房间的抽屉里，并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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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道不知道两个手机在任何一段关系里都是大忌吗？
哦，他不知道。
毕竟他们现在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沈榆退一步越想越气，恨不能现在就将人抓到。
于是再一次，沈榆和郭嘉俊面对面坐在了老饭馆里。
看着自己曾经发誓再也不会来第二次的熟悉装潢，郭嘉俊无奈地问道：“啥事啊老妹儿，这么着急找我过来？”
“他找过你。”沈榆直截了当地问道。
“谁啊？沈少爷？那我可不敢让他来找我。”郭嘉俊摆摆手。
“不是他，是池暮。”
“池暮是谁啊？”郭嘉俊看起来很疑惑，不过转念一想，心里有了猜测，“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大兄弟？”
“嗯。”沈榆记得，小说里有一章的视角明明是郭嘉俊的。
那么极有可能，正是郭嘉俊给池暮描述过情景以后，池暮才写了出来，所以两个人大概率有联系。
“老妹儿，我也不喜欢做什么谜语人，我就直接跟你说了。那个大兄弟，我跟他可不熟。”
“我只不过是收了他的钱，去沈青辞那里闹了一闹。毕竟你是学新闻的，也该了解点儿，沈青辞在行业里封杀我是事实，谁还敢用，我本来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了，这下倒好，这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
沈榆对他倒的苦水儿不置可否，因为这些与她没什么关系。
“这点儿小活儿接了对沈少爷不痛不痒，好歹也解解我的心头气儿。”
见沈榆沉思，郭嘉俊反问道：“你怎么不去找沈少爷问一问？他的人脉渠道不比我这个过□□仔要强得多？”
“他找不到。”沈榆揉了揉眉心，沈青辞那里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况且自从沈榆那日把池暮带去“见家长”以后，沈青辞一直到现在还在被母亲强制相亲，这个未婚妻不是林情，也必须要有其他人，一天安排三个直到他愿意结婚为止。
她哥哪还顾得上帮她的忙。
“还有他找不到的人？”郭嘉俊一脸不相信。
“今天就到这里吧。”再问更多的也是徒劳无功。
“喂，你们俩那个小说我也看了。”郭嘉俊突然喊住了沈榆，语气里含着几分调侃。
沈榆顿了顿，咬了咬后槽牙，转过身时，装得一脸疑惑：“什么小说？”
“都同名同姓了，那故事情节也七七八八相似，我猜不出来才怪，你就别装了老妹儿。”郭嘉俊的胡茬子没刮，大马金刀的坐姿，笑起来更显几分江湖侠客之气。
沈榆与读者来了个猝不及防的碰面，这会儿尴尬地脚趾抓地：“你个老大叔读什么言情小说？”
“谁规定老大叔就不能读言情小说了？”郭嘉俊笑了笑，眸光闪烁。
“……”沈榆一时无话，一番思索下，把微信二维码递到郭嘉俊面前，“加个微信，随时联系。”
郭嘉俊也爽快，直接扫码添加，嘴里的话还没停下。
“那天我跟那大兄弟讲得半真半假，他写得自然也半真半假。说实话，见到这些讲过的事情出现在了我追读的小说情节里，当了回书中人，还挺新奇。”
“不过，你俩到底谁是作者？”
沈榆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给他解答：“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显然想要继续话题，眼神也一直飘忽，不知道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们书里写到的那些情节可能是为了波折和读者服务，当不得真。”
“可是有时候写得假的东西，反而是真的。就像小说里总是对沈少爷刻意为之的抹黑，更多的估计是那位大兄弟的手笔，看起来是假东西带了主观色彩而已。可若是那些……不全是抹黑，而是事实呢？”
“什么意思？”沈榆听不懂他的话中话，“不是说好了不打哑谜的吗？”
郭嘉俊清了清嗓子。
“前天新闻里看到了那个老男人进了监狱，听说还是自首的。我从前也是干新闻的，那件事儿闹得多大我清清楚楚，事情始末也比旁人知道的多。”
“就这么提醒你一句吧老妹儿。”
“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
“那场大火，没烧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