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洞深处。
解雨婵将灵匙收回怀中,回首之时刚好有位同僚行色匆匆走过来,俯首道:“解御青,那楮獒生性凶猛,眼下又伤了好几位弟子,有人请求说……”
他说到这,神色忽然一顿,额前冷汗直冒,正哆嗦着要不要说下去,听到面前的人正色道:“请求什么?”
明松蓦地抬起头,眼前的人却没有看他,青墨色的瞳色倒映出一片火光四色的场面,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有人请命说,请一些医修过来。”
他说完,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心中莫名有种被震慑的触感。
约莫一个时辰以前,他还有些心生妒忌,又有些不解为何迟左青临走前,要任命解雨婵为御青。
这个位置,再怎么说都应该是他的才是。
“医修?”解雨婵眸色微动,蓦地一回首,见着身后伤残的一众弟子,问:“我们眼下还有多少丹药?”
明松显然愣了一下,正欲回答之时,却被一声脆响休止——“小师姐!”
祁樱他们来的很快,一人身后还又带着一个人,明松看清她身后的人是迟深后,喜悦道:“迟左青!”这一声没多大,但也吸引了不少的人回首过来瞥一眼,只这一眼,众人的神色好像有那么一瞬的变化。
迟深面无表情,熟稔地将人放置一旁,又替祁樱把她身旁的宁玥卸下来,这才出言问道:“如何了?”
祁樱对于他们戒律司的琐事毫无兴趣,放下人之后就化剑加入擒獒的队列之中。
迟深瞧着她闪过自己的身旁,眼底之中的光似乎又黯淡了些。
明松又欲想出言,一旁的解雨婵却快他一步,覆手道:“正如左青所说,眼下楮獒已被我们打得精疲力尽,正是起阵生擒的好时机。只不过,不少弟子伤及过重,所以我想请命,申请一些医修过来。”
迟深的红瞳很夺目,偏偏眼下的光线太暗,再怎么看都像是黑河之中的一股鲜血在流动,他沉默片刻,冷言道:“既如此,不如直接将伤员送出去。”
一群人堆积在这,真是碍事。
“可是……”
迟深瞥眼,道:“明松,下令下去,即时起阵。”
“是!”
黑石峭壁之上,蜿蜒曲折之间,徒然出现一处诺大空缺之处,这一块地方,得天独厚,浑然天成,就连阵符的大小都能与其严丝密缝。蓦地,玄火黑电,地闪雷鸣,十几号人整齐排列,齐心并进施出毕生御术压制正在狂风怒号的楮獒
对于困于其中的楮獒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逃脱不了的牢笼。
祁樱微微抿唇,来不及再挥下几剑遍被解雨婵拉了下来,说祇邪阵即将开启,让她躲远些。
这就起阵了?
她装作不可思议的样子,随她退下身,旁击侧敲道:“小师姐,便起阵了吗?”
解雨婵的眉头紧蹙着,闻见她这样一问,稍稍缓神道:“嗯,师妹,原本就是要在两个时辰之前就要起阵的,奈何这楮獒过于凶煞,击退了我们好几派队伍,无奈之下,才命你们一同前来救阵。”
原来是这样。
祁樱恍然点头,在她离开之时徒然道:“小师姐!切记小心!”
前一世,由于祁之夷的关系,亦或是“林安”的安排,她没有被分配到山上协助捉兽,但是从结果来看,也算是一场浩劫。
记忆顿然雪雾,祁樱忽感后背发寒,她回首过去,欲想找寻迟深的身影,却忽然被一声厉声叫住——“祁樱!”
“放开我!谁允许你们抓我的胳膊!”
宁玥忽然像是一只发疯的野猫在一众伤员之中狂叫着,众人都有些懵,负责送她出去的两位弟子脸色更是难看。
祁樱没去管,视野之中,终于找到那人的身影,一行绿衣人之间,迟深的墨玉黑衣位于最中,末尾稍红的发色格外夺目。
磅礴的阵灵之气恢弘而起,许多人的衣衫开始凌乱,位于阵眼之上的楮獒亦是开始狂哮。
那只楮獒比外面那只大很多,它的眼睛竟是青紫色的,只不过,眼下都被一层厚厚的黑血所覆盖,满身之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肉,惊心动魄的伤口就好像裂开的血雾,若不是它一直以震耳发聩的叫喊声…
轻薄的衣衫倏然被人抓住,祁樱蹙眉看去,见着宁玥像是抓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恶笑起来,颤声道:“祁樱,你以为你会赢得了我么?”
祁樱扯出自己的衣袖,蔑声道:“宁玥,你被我打傻了吗?”
宁玥忽然像是疯了一般大笑,徒然拔腿跑到结阵的位置,拿出方才从戒律司弟子身上偷出的一具法器,用以体内最后的稀薄灵力注入进去,又借以此划伤手腕,瞬然之间,鲜红之血迸发,浩荡结阵的阵气猛然动荡。
祁樱瞳孔骤缩,始料未及这宁玥竟敢以身破阵!
祇邪阵以弒邪为掷,若是中途有人剜血养邪,只会……
“滋——啦。”
金灿的屏障猛然裂出一道裂隙,楮獒的吠叫声更为骇人,雄浑的气魄几乎是要将整座山洞崩塌。
“迟左青!”众青之中,最为中的迟深倏然吐出一口鲜血,他的眼睫微颤,定了定神,道:“退下去。”
“可是!左青!”
“退下!”
声音铿锵威严,不可忤逆,众青皆是往后一退,见着迟深手中倏然出现一柄银白燎红之剑,剑柄之处携着一条细小的红线,迟深的动作很快,只身一人前往阵心之处与凶神恶煞的楮獒决战。
两个时辰前,结阵之外。
迟深将繁杂的布阵图交付于一旁的解雨婵,吭声道:“若是起阵不成,那便只能杀了它。”
解雨婵握住卷图的动作一顿,问道:“杀?大师兄想如何杀?”
迟深敛过眼,手心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解释道:“我自己就足够,解师妹,你把人带出去。”
“可是大师兄……”
祇邪阵确然只有像他这般化神的修为才能起阵,但是起阵不成不是就已经自损其身了吗?
“师尊给了我一个法器,可保我性命无忧。”
迟深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倦了,凝视暗处的狭道片刻,像是嘱咐又想是随口一说:“保护好师妹。”
他说完,就去寻祁樱去了。至于为何要寻她,他说:“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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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黑,兴许会在这黑穴之中迷路。”
迟深说起祁樱的时候,话好像才会变得多一些。
解雨婵只当他过于担心祁樱,也就接下他的命令,任由着他去了。
师尊同她说过,迟深对祁樱非同一般,她如今真确感受到了。
眼眶之中骤然掀起一层纱雾,解雨婵拧起眉,将最后的一个人送出去后,打碎了她自己的幻虚铃,视野之间,骤然变成耀眼的白日。
珍药阁的医修早就在洞外候着了,解雨婵猛咳了两声,旋即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清言问道:“请问,你还好吗?”
发饰上的珠玉碎响,只不过是三两声悦耳动听的脆声,熟悉得她想起祁樱的脸。
解雨婵微微眯起眼,依稀想要在混沌的脑海找到他的名字。
对了!他是……
“你是解师姐吗?我是萧原。”
“你看见祁樱了吗?她是我的主人。”
解雨婵猛然一顿。
祁樱,祁樱,祁樱她……解雨婵倏然抬起头,目光扫过洞外一众人的脸,苍白的面庞骤然变得热了起来。
萧原见她这般模样,看上去身体像是中毒的迹象,安抚道:“解师姐,你先坐下来。”
解雨婵倏然摇头,一个一个跑去确认,又匆忙拿起灵匙联系祁樱。情势危急,她方才以为破阵之后,祁樱就同戒律司的人一起走了,毕竟祁樱向来是最为听话的性子……
可是,眼下……
黑山洞内。
额前细汗悄然脱落,祁樱微微抿唇,手腕之中传来微微刺痛,她稍稍用力,剑锋横飞下几道银紫金光。
纷至沓来的恶灵异兽被这猛烈一击,伤残半数,却仍然狼心不改,势必以多胜少的气势,在一声声嗷嗷叫喊中争先恐后往她身上扑。
砰、滋——手中剑身之血还未干去,又染上新的鲜红之血。
祁樱有些厌,不解为何这山洞之中会有如此之多的恶灵与异兽,明明她昨日将整个烟虚山都屠了个光,眼下又冒出如此繁多的邪物,杀之不尽,取之又来,这明显就是一个——引人入套的陷阱。
陷阱?谁会给她设陷阱呢?
祁樱撩起眼皮,手中剑器往半空一抛,双手飞速捻起一道噬灵之咒,尧尧火光飞舞,伴随着她独特的粉紫灵气,徒然之间,在半空之中与镜月剑合二为一,众兽骇然,脸庞却来不及变化,白光乍现之间,随光而去。
这一下,四周终于宁静,就连气息都变得虚无缥缈,祁樱有些恍惚,稍稍偏头,步摇玉响,她忽然不可控制地猛猛咳了两下,对着眼前的一片喊道:“迟深,你在哪?”
“迟深!!!”
她从未想过,宁玥在破阵之后就不知所踪,还有迟深,竟只身一人与那楮獒决斗,若不是还有她,若不是——这烟虚山的黑山洞竟隐藏着上古异兽蜒虚,还趁人不备之时趁虚而入。
“迟深!!!”
那蜒虚竟将她师兄迟深叼走了!!!
还说什么,叼回去刨开吃掉!!!
祁樱心下一紧,眼底的戾气更甚,淡紫剑气倏然将面前挡路的巨石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