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亲吻
    两个人在不自觉中脸越靠越近。

    邱拾穗全身僵直,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凑上来的滚烫呼吸四散在她唇边。

    时青凑过来的时候,邱拾穗盯着他垂下眼时睫毛投下的灰色阴影。

    风雨来临的前夕,一切应该都是蠢蠢欲动的。

    自己逐渐加速的空空心跳,是蜻蜓低飞时引起余波荡漾的频率。

    邱拾穗完全不敢动,连呼吸的频率都错乱到不知道该如何调整,眼睫无助地颤了颤。

    她觉得现在的情形像是跑道上该响不响的发令枪,而她是那个等待被信号安排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起跑。

    邱拾穗放在琴键上的手指紧了紧,绷着的食指不小心敲出了一个音符。

    空荡又安静的空间下,突兀的琴声响起,让空间里本就慌乱的呼吸节奏,更乱了。

    她不知所措地撇开了眼。

    救命。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今天,学的挺多的,就到这里吧。”她话都没说完赶忙起身,踩着碎步,退到了琴房门口。

    “等一下。”背后的时青叫住了她,使得她脚步一愣。

    “你的包。”

    “谢谢。”

    她从时青手上迅速地抽过包包的提手,没回头地走了出去。

    时青觉得她刻意掩饰的背影有急急忙忙的成分,这一幕格外可爱,不由自主地低头笑了一下。

    时青休息了一个周末之后,继续回到了连轴转的忙碌生活。

    他的世界巡回演唱会,还在继续进行中。

    在剧组排练的邱拾穗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已到北京准备彩排,下周回。”

    你到北京关我什么事情啊,邱拾穗想。

    她嘟嘟囔囔地把这条短信又看了一遍,然后说服自己,这是室友礼仪,是基本的礼貌。

    合上手机之后,向导跟她说,“等下需要排练的是吻戏,你作为很多偶像剧的女主,应该很专业了,话剧的吻戏没有电视剧那么注重细节,所以重要还是在于肢体动作和台词表达。”

    她不甚了了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场情感浓度最高的戏,只有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才能将这份浓烈的、迸发到高点却狠狠下坠的感情传达给观众。

    当楚子舒靠近的时候,她的眼睛睁着。

    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的,神志不清的,邱拾穗满脑子都是时青的那张脸。

    她恍然意识到,这是十八岁邱拾穗的初吻。

    与其把初吻给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天的搭档,还不如昨天在琴房的时候就亲上去呢。

    等会,没亲到时青,我那么遗憾干嘛!

    邱拾穗强迫自己用专业姿态投入到眼前的戏份当中去。

    话剧排练和电视剧不同,不会中途喊“咔”。

    一直到一整幕结束,向导才拉着两位演员到一旁。

    “刚才亲热戏状况不对,我看不到彼此眼睛里的爱意,尤其是你,邱冬,你眼里没有爱。我看不到的话,观众就更加看不到了,你们俩自己琢磨一下。”

    向导在片场只会喊人戏里的角色,出不了戏的,是导演。

    快结束时,楚子舒跟她说:“不要着急,慢慢来,你在舞台上,你记得要真的把自己当成邱冬,话剧没有咔,所以这里真的是你自己的人生,那么邱冬,当你面对所爱的人的时候,你会用什么眼神注视着他?”

    邱拾穗重新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神态。

    不是有意识创作,而是下意识地流露。

    “对,很好,就是这样,记住这个情绪点,我们再演一遍。”

    楚子舒的引导很专业,他投入剧本也很迅速。

    虽然观众看不到他的眼神戏,但是他给出的眼神真的有被深深爱着的错觉,连邱拾穗这种情感迟钝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的那种爱意。

    在一个好的对手演员的不断带领之下,邱拾穗一点一点找到了自己缺失的状态,寻到了邱冬这个躯壳里的血肉。

    在邱拾穗真正进入状态时,这次的创排就戛然而止了。

    意犹未尽。

    邱拾穗脑子里只剩这四个字。

    与专业的人一起将剧本表演出来是重新创作的过程,是将纸上的任务台词内化成自己的过程,是前所未有的,是酣畅淋漓的。

    邱拾穗每天下完课都泡在剧目创排中心的排练室里,连妆也不化,就坐在地上背台词。

    周围是一堆被折了一下腰的空矿泉水瓶子,她就双腿伸直,把头抵在背后的镜子上也不嫌脏。

    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LED灯,直到把一段话翻来覆去地背得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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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邱冬会说出来的话,像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一样。

    王笙荷有时也会过来看看排练的进度。

    邱拾穗一见到王老师过来在角落里坐着,心思就有些飘了,生怕给王老师丢人,又怕王老师看到自己的表现会觉得不满意。

    于是,接连卡壳卡了好几次,面颊都变得通红。

    楚子舒发现了忙打圆场,下了戏半开玩笑地对王笙荷说:“王老师,下次要不然别来了,你一来咱们演员集体卡顿。”

    在场的演员都乐呵呵地笑了。

    “那不行,那我肯定要来,不然怎么能看到我的学生越演越好呢。”

    邱拾穗心内一暖。

    其实严格来说,邱拾穗只是在王笙荷这里借读,不算王笙荷书面意义上的学生,但是她分明能感受到来自于王老师的那种既严厉又恳切的关怀。

    在创排间隙的时候,她拿起手机,随手看了看消息,安静无比。

    和“室友”最后的聊天还停留在他出发去北京那天。

    她忽然想起,今天貌似是他北京演唱会的日子,一看此刻的时间点,演唱会已然过半。

    邱拾穗打开微博,翻了翻热搜,果然不出所料,顶流的演唱会从不缺少热度。

    满屏都是粉丝讨论的声音。

    【啊啊啊啊,这个歌单不管对粉丝和路人都好友好啊!】

    【怎么不唱《秋》啊,是我们北京的粉丝不配拥有十八岁时青的原创曲吗?】

    【合理猜想,他想唱给在上一场在场的人。】

    【老公今天的妆造真的鲨我!】

    ......

    随手点进粉丝在内场直拍,有温柔缱绻的抒情,充满活力的唱跳,他好像都能悉数掌握。

    汗湿的一缕刘海不经意地搭载他稍微深邃的双眼皮褶皱里,是漫不经心的好看。

    邱拾穗再次想起,他昨天靠近时垂眼的黑睫,棕褐色的瞳孔和像釉质地的眼下肌肤

    和那枚没有落下的吻。

    她做贼心虚地关掉了手机屏幕,将视线重新投入到手中的剧本当中,心烦意乱地拿起一旁散落的水彩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剧本上的“亲吻”字挑出来画了好几个圈。

    于是又把这个字给涂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