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确实屋里头比外头要凉爽多了,谢清霖进来之后先是同江少安互道了礼数,又给母亲行了礼,看到刚刚在外头听着笑声格外开心的沈明珠换了副拘谨的神色给他行了个礼。

    透过窗纱的日光将她的脸映照的格外清晰,所以那张脸上的神色倒也是格外清晰,叫谢清霖又是一阵气闷。

    合着江少安在的时候就笑的那样开心,他进来之后就是这样一幅表情?

    更莫提刚刚行礼的时候,连他的称呼都没带,潦潦的敷衍了一下,怎么,见到他就这么让她生气吗?竟然连称呼也懒得加上了吗?

    自打谢清霖进来之后,不仅仅只是沈明珠神色拘谨了起来,就连谢夫人见了刚刚会逗自己开心、不同于自家那个混小子一般天天端着一副老夫子样子的江少安,如今又这样板着个脸坐在一边,看着就让人闹心。

    “不知江世兄前来,所为何事?”

    谢清霖眼神还是沉静的,随手收拢了下衣袖,又状似随意的看了眼一边的沈明珠,只见她低垂着头,竟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先前竟不知,谢夫人的兄长周家的二伯父,正是在下的姨丈。听闻此事之后,赶紧带了东西,前来拜访伯母。”

    江少安脸上挂着笑意,衬着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更是让谢母看着顺眼极了,话也说的妥帖,忍不住开口问起了他的家室。

    “江世侄实在是客气,先前你也不知此事,”谢夫人用打量未来女婿的眼神左右看了两眼,都觉得这个江少安目前来看还是不错的,客套了几句,还是把那话问出了口。

    “不知江世侄可曾婚配?”

    这句太过直白,让在场的谢清霖不由得脸色更加难看,但问话出口的是自己母亲,更是断然不能反驳,刚想开口把话题扯开,却不成想江少安竟先开口了。

    “在下不及谢世弟才学出众,这些年忙于求学科举等事,实在是有些耽误了。”他神色坦然,毫不避讳这等事情,又叫谢夫人高看了他一眼。

    但谢清霖却不这般想。

    世家子弟多在十几岁就开始有通房,虽不会在正妻入府之前就有侧室,绝不会拖延到如今二十三岁的年级还未曾相看。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江少安那张让殿前陛下都亲口夸赞过的温润样貌,忽的想起了什么似得,神色带了点凝重。

    如今殿下不曾对世家势力过多限制,不过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世家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位江少安,样貌和才学皆——也算是尚可,却连相看都不曾有过,要么就是他撒了谎。

    但这种事情,撒谎又是为何?

    如果没有撒谎,那其中也定然是有着什么隐情。

    “江世兄此言过于谦逊了,”谢清霖端起一边的茶杯,刚刚练剑太久没有等到沈明珠来送茶,如今倒是真的渴了。只是这茶水一入口,就皱着眉又放了下来了。

    居然是花茶,带了一股子甜味,他实在是喝不惯。

    “在诗词歌赋之上,江世兄的才学是远远高于在下的。”

    这话倒是没错,毕竟当时在殿前,陛下着重考察是治国策,谢清霖借着放下茶水的时候,偷着空瞅了一眼沈明珠,只见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带了点好奇,正在打量着江少安,突然那双水红的唇动了下。

    “难怪江表兄如此博学,竟懂得如此多的故事。”

    沈明珠抬头,她神色坦然带了点笑意,刚刚的几个故事让她这个看惯了杂书志怪的人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先前都没有得到佳人主动搭话,一早前来攀关系只为见到佳人一面的江少安顿时大喜过忘,却又当着谢母,总得维持好自己的风度来。

    “不过是看的杂书多一些罢了,”江少安兴致勃勃的看了一眼少女好奇的神色,那样清澈的眼神看的他心头一热,忍不住再度开口道:“原来明珠妹妹也喜欢这样的志怪故事,难得遇到同好,待我回去之后将家中以阅过的杂书送些来给你打发时间。”

    这样他也有机会,日后再有借口来见她。

    这花茶着实太难喝了,谢清霖再也没有了喝茶的兴致,恨不得将这杯子丢到地上,好缓一缓心里的怒火来。他眯了下眼睛,看着沈明珠那边,倒是要好好听听,自己的好妹妹要怎么回这个话。

    今日的故事着实精彩,沈明珠又是常年不出门的,看的杂书多是先前从谢清霖书房中讨要的,先下更是躲着他,自是没有了可打发时间的杂书来看。

    听着江少安的话,一时间倒真是起了兴致,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毕竟闺阁女子贸然问外男讨要东西,着实有些于礼不和。她无意识的咬了咬唇,那本就水红的唇瓣先是粉白了一下,又更加红艳了。

    谢夫人看了眼自家刚认下的女儿的眼神,自然是知道她在迟疑什么,又看了眼一边江探花郎热切的神色,笑了一声:“既然江世侄这般说了,明珠你就应下,到时候看了也能多些讲给我来听个热闹不是。”

    沈明珠抬头看了一眼江少安,眼中带了些笑意:“那就先谢过江表兄了,我一定好好保管,定然不会损了,日后再还。”

    她这一眼中的笑意实在是太过惑人,少女的娇俏和本就娇艳的容颜灼的叫人睁不开眼,江少安呆愣了一下,才红着脸赶紧说好。

    一边一直盯着这一切的谢清霖彻底黑了脸,先前问他要书来看,就从没说过这种话,娇娇怯怯的过来磕巴着举着书问了话,他摆摆手就拿走了。

    哪里听她这般懂礼数的说过要还的话。

    但谢清霖却忘了,当时沈明珠同他讨要杂书的时候,他那一脸故作的不屑,以及说过的‘杂书终是难登大雅之堂’,嫌弃似得摆了摆手。

    倒是让沈明珠心里难过了许久,怎可能再提还书这事。

    这边倒是不管谢清霖脸色如何越来越黑,那边江少安又扯起了新的话题,在讲这些年江南故土又发生多少奇闻轶事,倒是引得谢夫人和沈明珠都眼巴巴的听着。

    尤其是沈明珠,她听得江少安提起如今江南丝绸和刺绣越发兴起,往年间被嘲笑种植过广的桑树林已经成了香饽饽,忍不住开口提问了几句。

    而江少安家中更是有着这些产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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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家中长子,他也涉猎不少,耐心地对答如流。

    谢夫人在一旁看着沈明珠好奇又轻松的神色,心下一松,这孩子可能确是想念故乡了。

    “现下更是春日,看今年的气候,定然是一个丝绸盛产的年份。”看着沈明珠竟也对丝绸商事等也格外好奇,本就是在江南经营大量丝绸以及皇室御贡丝织品的江家,江少安更是对她印象好的不行。

    现下虽不在推崇前朝的重农抑商,但仍有不少才子佳人对经商之人有着一些鄙夷,但沈明珠却不同,她竟是真的在关心经商之事。

    而沈明珠则是忽然想起,自己被父亲丢到外祖母家中的时候,为了避免落人口舌,强行将母亲名下曾经的宅子田产占完之后,只给她留了一片除了桑树林什么都没有的山头。

    那份地契她小心的缝在了衣服里,贴身收着。母亲的遗物她能留下的并不多,这已经是她能护下的仅有的贵重东西了。

    沈明珠紧绷着心弦,想起往事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难过,一双欲语还休的眸子沉吟了片刻,看着江少安突然问道:“江表兄,你可知道倘若有着桑林的地契,那块地却被人占了,该如何讨要回来?”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莫说是问这种事,就算是要他江少安的心肝来此时他都会答应,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旁早就不耐的人打断了。

    “地契都在,却还被人占了,真是无可救药。”

    谢清霖实在忍不住,先前怎么都插不上嘴,终是有可以说话的时候,也不管是不是问自己的,一听到表兄那两字,就先把话说出了口。

    他觉得心里一下子就痛快了,却忘了这般打断别人说话,实在是不是端方君子作风,只想要沈明珠别再同那个江探花郎在自己眼前这般一人一句,聊的分外投机。

    他都已经近半月没有同沈明珠讲过话了!

    只是这话一出口,沈明珠的神色顷刻暗淡了下来,她本来带了笑意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低垂了眉目,像是惫懒搭理他似得,半晌才吐出一个嗯字。

    这边谢清霖还在等着她的下文,以为能同刚刚一般,就这这个话头聊起来,却没成想,对方过了半天,丢出来一个嗯字把他打发了。甚至头都转了过去,看都不再看他。

    莫名的,屋子里头一下子凝滞了起来,仿佛猛的一下子卡住了谢清霖的脖子,他喉结滚动,却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终归是忍了下来。

    “谢世弟这话倒是没错,”轻咳了一声,江少安看着神色有些暗淡的沈明珠,无端生出了些想要替她把问题解决了的怜惜出来,“但世事难料,总归是有人有些难处的。”

    谢清霖神色早就没了平日里的沉静,眯了下眼睛,刚想用当朝的律法来驳斥,却没料到刚刚还闷葫芦一样的沈明珠,竟然抢先开了口。

    “多谢江表兄解惑。”

    很好,好得很。

    现在又会说话了是吧?

    猛地端起手边的茶杯,谢清霖几乎是灌上了一大口,却又激烈的咳嗦了起来。

    该死,谁泡的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