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兴国寺不愧是京城人士交口称赞的庙宇,自打去拜过佛祖又捐了一笔香火,谢夫人感觉自家那个混小子回家之后竟真的不再忧心忡忡了。

    果然是有大师所在的寺庙,就是灵验!殊不知此时她念叨的混小子谢清霖,正在书房里头精心选着往日里不屑一顾的杂书,思量着过会沈明珠前来问询的话,该送她哪本更好一些。

    昨日回来的太晚了,虽等了许久未曾等到沈明珠来找自己,但谢清霖觉得,她定然今日就会来问自己了。

    小厮松墨今日觉得自家少爷最近格外奇怪,前几日天天访亲会友就跟躲着家里人似得,隔了几天又迷上了练剑,今日就更是奇怪了,一大早就在书房里找来找去。

    剑也是不练了,客也是不访了,真是奇怪极了。

    整整一日,谢清霖经过好一番折腾,他才总算找到了几本极其孤僻却又格外新颖的志怪古书,甚至有一本还是他少时从父亲书房中讨要过来的。

    从晨起再到暮时,耐着性子的谢清霖一想到沈明珠就得来问他问题,心里头倒是觉得有几分美滋滋。看你个恼人精往日里还躲着我,这次躲不掉了。

    结果到了入夜了,小厮松墨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了,而谢清霖却毫无一丝睡意,他等的那个人竟还是没有来。

    他看了眼手中的那本挑选下来不打算送给沈明珠的志怪故事,上头写的是一个大才子为了考取功名在山林中苦读,夜里却听到哭声,出去一看,竟是个貌美的姑娘被山林中捕兽的夹子夹到。

    才子好心救下那个姑娘,对方却要以身相许,娇娇怯怯的说要服侍他起居,后来两人在一起后,那姑娘无一处不贴合他心意,商定好日后待到才子考取功名就回来娶她作妻子。

    看到这里,谢清霖便觉得有些乏味了,一些无味的泡影罢了。那里会有女子深夜前往山林呢?况且就算有,山野女子又如何如此贴合才子的心意呢?

    他放下书,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夜上面挂了一圈星子了。罢了,可能今日她还有事,明日再说吧。

    而此时的沈明珠却看着花瓶里插着的那株桃花,仍旧在思量如何解决桑林地契的法子。往日里兄长教过她,若是自身本事不如对方又想要在其手中成事,首要找到的就是对方的弱点,而后以全力攻之。

    那人教她的时候,神色冷冷,却又条理清晰将利害关系分析的极为透彻,并不因为她是女子而鄙夷于她。

    谢清霖讲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冷酷又现实,却又将他心中的谋划和顾全大局之间的衡量展现的淋漓尽致,那时候的沈明珠看着他,着迷的移不开眼。

    他同往日里自己的父亲还有外祖母家中的那些个见过的堂兄弟、舅父们完全不同,那些人骨子里傲慢的看不起她,只有他是真的在用心教她沈明珠如何为人处世。

    只不过这般一想,沈明珠又觉得心里头有些难过。

    他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兄长,更是百年世家谢家的长子嫡孙,文采斐然的钦点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这样好的郎君,怪只怪她自己以前乱了心窍,竟然想着去攀扯。

    而似乎是这般的愁绪也感染了烛火一般,噼啪几声,倒叫守在一边的丫鬟采荷吓了一跳。

    “小姐,夜深了,您都盯着这支桃花一整天了,该歇息了。”

    说起来采荷也觉得奇怪,明明那位公主殿下要自家小姐去问少爷,若是以往,自家小姐定然早就去了,哪成想今日却在这里枯坐了一天,却也没拿下个主意。

    这话将沈明珠从沉思中唤了回来,她沉默了会,点了点头。

    “先休息吧,明日早些起来,我有事要去问兄长。”

    左右不过一个利字,自己这桑林地契,想要从那个冷血无情、爱财如命的所谓生父手里拿出来,得好好思量一下。

    第二日谢清霖心情有些沉郁,索性也没有要出门的事,加上天气热了些,他便叫小厮松墨给他找了件同谢侯爷一般的居家常服穿上了。

    轻薄的窄袖常服,因着他不怎么穿,颜色竟是少见的鲜艳俏色,加之样式又格外的新鲜,倒是衬得他格外的风流,少了往日里的沉稳肃静。

    只是腰间仍旧挂了那个旧了的荷包,好在颜色素净,倒不显得那么难看。

    小厮松墨难得见自家少爷这般打扮,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真不知道这京城里,还有谁能比得上少爷你的风姿。”

    这话到也不算是夸赞,但却又让谢清霖无端想起一个人来,当今圣人钦点了他这个状元之后又称赞了另一人,姿容俊秀、文采飞扬。

    那人就是前几日来府中的探花郎江少安。

    若是要论姿容俊秀,那人倒是也不差。也难怪自己的母亲和那人,都对他——格外青睐。

    谢清霖无端拿起一旁的书,点了点松墨的脑袋,冷不防的笑了一下,“真是爱说这般漂亮话,难不成是想讨赏?”

    见自家少爷难得没有紧绷着,露出一些少年人该有的神色来,打小跟着他的松墨倒是顺坡下驴的笑着讨起赏钱来。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了一阵声音。

    “少爷可是在书房中?”

    似乎是那人身边的丫鬟在问院子门口洒扫的仆人,谢清霖心下一喜,不由得有些得意洋洋般的思考,不是喜欢躲自己吗,这下还是得来问吧。

    不对,谢清霖看了眼手中拿着的那本昨夜没看完的志怪杂书,听着外头走近的脚步声,难得浮现了些慌乱出来。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个恼人精看到,不然定会和往日一般,抓到他的小辫子之后闹着讨要礼物,不然就要同母亲揭他底。

    于是小厮松墨又难得见了眼自家少爷带了点慌乱一般,将手中的书急急忙忙的塞进一边的书柜里,又跟担忧被人发现一般往上盖了几本别的。他不由得有些惊讶,难不成是——那种书?

    不过倒也不奇怪,自己少爷今年已二十岁,身边却连个贴身服侍的丫鬟什么都没有,如今又考取了功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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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是可以想这些事了。但主子的事,他一个下人还是不好多嘴的。

    正胡思乱想这,外头响了几声敲门声,接着是谢清霖等了一天两夜的那人在外头小声的问了句:“兄长,可否得闲,明珠有事请教。”

    谢清霖已经整理好了衣冠,端坐在书案后头,轻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外头的沈明珠规规矩矩的走进来,先是行了个礼,又朝着书案那边走了几步——也是不近的距离,她在思量着如何开口问询。

    谢清霖抬着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手中也没有拿着那支桃花,更别提他心心念念的新荷包,不由得有些气闷。再见她不似往日那般,来到自己的书房就绕道身边来,看他书筐里有写完的大字,就闹着要带走。说要沾沾他身上的才学。

    呵,他抿了抿嘴,不由得嘴角弯了下去,颇有几分叫人害怕的威仪来。

    一边的松墨则是有些害怕,见采荷在书房外头杵着,赶紧小心的退出去,拉着采荷到院外头去了。

    沈明珠紧绷着心来的,虽她现在这心境着实不适合再来见这位兄长,但毕竟是公主要求的,若是日后再见了那位殿下,定然是不行的。

    见她没有开口,谢清霖心里头有点说不出的不痛快,往日里都是这个恼人精有的是话头来惹他,现下说了来找他,却又不吭声。不由得抬了抬下巴,刚刚还觉得这人来了心情有些好,这下次对方这么规矩,他又觉得心里翻腾起来了。

    “可是有什么事?”

    他难得先开了口,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又再抬头看了眼站在前头的沈明珠,却不料想刚好同对方视线对上了。

    沈明珠站了一会,刚想好如何开口,忍不住先偷瞄了一眼坐在书案后面的男人。哪成想对方也正朝着自己看来,两人四目相对,对方那双好看的眸子又让她忍不住觉得心口里有点酸涩。

    这是自己的兄长,绝不可再多肖想了。

    她不动声色的回避了视线,微微垂首开口道:“我有一事拿不定主意,遂来请教兄长。”

    见她移开视线,谢清霖不由得想起那日她对着江少安弯了弯眉眼露出的那个笑来,怎得,见了那个探花郎后,现在连看都惫懒的看他一眼了吗?

    “说。”

    他有些气恼,却又不知这种气恼从何而来,原本茶色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透过窗棂的日光照在侧脸上,倒显得如同深渊一般沉寂。

    “亡母留有嫁妆若干,曾说过都留给我作添妆。但我只护住了一张桑林地契,”说起这来,沈明珠不由得有些难过,“先前江表兄说过,如今桑林价已远高于过往,若是能收回来,那······”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但谢清霖知道,她这是想寻回亡母遗物的同时,给自己攒一笔嫁妆了。

    谢清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有些怔忪,心里头出现了一股让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惶恐,所以干脆没有开口。

    “所以?你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