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捉弄
    “过来。”

    白解尘的声音恍若在耳边响起,黎昭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他似是大梦初醒般,露出恼怒的神色。

    那是高阶修士的言灵,对他这样金丹尽碎的修士而言,效果奇佳。

    他垂眸扫过黎昭的手臂,又看向徐风盛,说道:“魇咒未曾消失,他没死。”

    徐风盛抱胸而立,映雪刀正放在他的怀中,一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样子,说道:“随你如何想,反正黎昭最后的愿望就是带走那枚镜子,我也办到了,他也能转世投胎了,你别去找他的麻烦了。”

    黎昭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心里暗骂这徐风盛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来也是,从前黎昭若是要干坏事,必不会找徐风盛作搭档,就连白解尘都比他靠谱!

    白解尘微微抬眉,似笑非笑地说道:“哦?是吗?”

    自从魇灾之后,他就甚少流露出情绪,这段时日倒是变幻了个性般,徐风盛感到了一丝怪异,若不是白解尘的修为天下无敌,恐怕他要怀疑眼前这人被夺舍了。

    “魇魔死后就是归于暗渊,黎昭虽曾在应天宗修行,也不会脱离自然天理,”徐风盛言尽于此,不欲多言,“巳时到了,可以出发了。”

    黎昭被莫名其妙地唤去,只是为了验证一下手臂上的魇咒,他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以走了吗?我晕船,怕吐你们一身。”

    徐风盛面色一凝,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说道:“你可以走了。”

    黎昭转身欲走,耳旁忽然又响起了白解尘的声音——

    “黎昭。”

    黎昭心中突突直跳,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眼中满是疑惑,随后脚步啪嗒啪嗒地走入船舱之内。

    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白解尘的目光一直追着那他,直到身影消失,才缓缓收回视线。

    朔风自楼船的一侧呼啸而过,硕大的木浆凭借这风力缓缓摆动,楼船慢慢上浮,越过绵密的云层,朝着预定的方位行驶。

    “你在怀疑他是黎昭?”徐风盛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不可能,我用照骨镜验过,他是我徐家的弟子。”

    白解尘不为所动:“你的灵犀照骨镜是他的魔角所化,不作数。”

    徐风盛闻言一愣,随后说道:“那也不可能是他,魇魔的魇术是不可能下给自己的。”

    “也有一种可能,”白解尘目光变得深沉,一字一顿地说道,“夺舍重生。”

    *

    黎昭被方才的试探差点吓软了双腿,所幸他早有心理准备才不至于在白解尘面前露馅。

    他本想随着徐风盛离开这地方,等到无忧城,或者是随便什么地方,就一走了之,谁知这白解尘阴魂不散,再这样下去,说不准哪一天会再次暴露身份。

    必须得想好对策,彻底打消白解尘的疑虑。

    黎昭依靠在窗旁,望着连绵不绝的云层,心里懊恼不已。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招惹白解尘。

    当初他加入应天宗,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应是十五的年岁,可他之前曾受伤过一段时间,化成人形,身量看着还要更小些。

    宗门的长老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生怕这好苗子被别派抢了去,直接越过了繁复的程序,收入了尧天学宫。

    黎昭失去魔角,再加上一半的人类血统,同人类并无差别,就这般混进了应天宗。

    那一辈的应天宗弟子中有两位最为出名,一则是风雷谷的少主徐风盛,另一位则是白家的少君。

    徐风盛生性喜欢热闹,时常与宗门弟子们打成一片,而白解尘则是高高在上,弟子们看见他都绕着走。

    刚开始注意到白解尘,是因为他发现这位格外孤僻的同窗与自己一样,擅长发呆。

    当然,黎昭并不承认那是发呆,他实在是听不懂术数课,又无聊至极,于是偷偷与同座的学子交谈,次次被夫子抓住,一声暴喝就让他罚站到下课。

    他站在堂外无所事事,从雕花窗棂看去,恰好能见到白解尘。

    少年漂亮得如同一尊神像,一身白衣似在寒泉中浸过,眉目清冷。说是陇西白家的少君,但其他人似乎刻意疏远他,身旁的座位一直无人。

    黎昭清楚地注意到,白解尘也在发呆。他的眼瞳比寻常人还黑,目视前方,毫无血丝的嘴唇紧抿,拢在衣袖下的手指蜷缩着。

    他有点佩服起白解尘,明明不在听课,夫子却从来不点他。

    有一天,黎昭特意坐在了白解尘的身旁。

    白解尘并不在意身旁有谁,他一丝反应也无,若不是眼睫微颤,黎昭还以为他是当场坐化了。

    黎昭托着腮,盯着白解尘看了整整一节术数课,心想着夫子怎么还不点他,怎么也不点我,实在是奇迹。

    又看看宛如玉雕的侧脸,不由得感慨一句近看更好看。

    一直等到下堂,白解尘终于忍无可忍,墨玉般的眼眸转到黎昭的脸上:“你看什么?”

    黎昭正低头偷偷翻看话本,听耳侧有人突然一问,头也不抬:“看你好看呗。”

    这话乃是那时在宗门弟子中盛行的口癖,黎昭心直口快,说了便说了,但好似惹恼了这位冷冰冰的小神君,他忽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刚踏进学堂的夫子又是一声暴喝,黎昭什么都没干成,就灰溜溜地去门口罚站了。

    这一次,他没有人可以解闷了。

    “真是不公平,”黎昭抄着徐风盛的术数作业,抱怨道,“凭什么白解尘能逃课,我还要罚站!”

    徐风盛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随后揪起他耳朵吼道:“你别把答案抄全了!你有这个水平吗?夫子能信吗?要死别把我连累了!”

    自那次之后,黎昭对白解尘的好奇心似乎是消散了,除了在罚站的时候盯着看看,其他时候都是装作无事发生。

    直到一次休沐期,临近年关,宗门内热闹非凡,又迎来了天衍世家的公子李梦鱼。

    据说是这位十八岁的梦鱼公子性子过于顽劣,特意被送上应天宗,希望能约束一二他的荒唐行径。

    大家见着一脸羞涩、斯文俊秀的李梦鱼,大多数都是感慨,又是一位被家中长辈误会的、同病相怜的同门。

    直到那天晚上的接风宴,趁着师长们都走了,李梦鱼取出了算卦的蓍木,眨眼间,变化成了牌九的木牌。

    于是,每逢休沐期,李梦鱼的寝居都是热闹非凡,鉴于李梦鱼的威名,尸罗堂的师兄们每每来查房,都是见到这位天衍李公子正勤勤恳恳地为女修算姻缘卦。

    李梦鱼组局的筹码并非钱财,而是同门师兄们的真心话。

    他是天衍传人,无人敢在天道的誓言下撒谎。

    这等筹码实在是新奇有趣,就连徐风盛都忍不住输了几句真心话。

    唯独有两人不凑这样的热闹,一是白解尘,他生性孤僻,也无人喊他,另一人则是黎昭,他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败露,索性只作壁上观。

    李梦鱼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见过所有人都参与了,唯独缺了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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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是心痒难耐。

    他便找上黎昭,一张嘴就暴露了本性:“小师弟,下旬我就要回到李家了,只可惜无法同如此可爱俊俏的师弟一同推牌九,实在是我天衍公子人生最大的憾事。”

    黎昭一眼就看出李梦鱼意有所图,他此时正在宗门的月牙湖内钓鱼,琥珀色的眼睛一转,随即笑道:“推牌九?也行吧,但你要喊一个人。”

    李梦鱼疑惑道:“谁?”

    黎昭对着他勾勾手,附耳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李梦鱼瞪圆了双眼,说道:“这,他不愿意来吧。”

    黎昭拉起鱼线,眼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金芒,声音比他还软还轻:“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位的真心话吗?之前师哥明明说过,同小神君有交情。”

    李梦鱼咽了口唾沫,一时间竟也有点心动:“行,行吧,我试试。”

    水声荡漾,一条小鱼已然上钩。

    当晚,也不知李梦鱼对白解尘施了何种魇术,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神君果真坐在了牌九桌上。

    黎昭术数一塌糊涂,可对推牌九竟是天赋异禀,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所有人都溃不成军。

    输的最惨的当属白家的小神君。

    黎昭一如当初那样托着腮,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

    白解尘一贯冷淡的神色动了动,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了,好了,天道见证,”李梦鱼摆好卦象,“倘若有说谎者,必下阿鼻地狱,百世不可轮回。”

    此言一出,天地皆寂静,连风声都停歇了,冥冥之中,有一只眼睛拨开了尘世的云雾,正注视着他们。

    黎昭生平第一次感应到天道的存在,心想着不愧是天衍公子,玩这么大,只可惜本魇魔不归天道管。

    他眨了眨眼,语调平稳,一字一句都斟酌过:“我想问,白解尘,你每日所思所想为何事?”

    这问题倒是奇怪,一旁的徐风盛都露出了“就这”的表情。

    李梦鱼很好奇,唰地一声展开了销金骨扇。

    白解尘垂着眼眸,烛光映照在他的脸庞,眼梢投下的阴影勾起漂亮的弧线,灯下看美人,平添了几分人气。

    他沉默了一瞬后,抬起漆黑的眼眸,眼瞳中倒映着幽幽的火光,缓缓说道:“我身受前世罪孽之苦,在恨天道不公。”

    与此同时,天际突然响彻一道惊雷,雷声轰轰,闻者皆是肝胆俱颤,闪电划过夜空,将屋内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所有人的脸都被闪电定格住了,昔日应天宗的天之骄子们都被这一雷之威吓得呆若木鸡。

    “咯咯咯,咯咯咯,老天爷,发怒了。”李梦鱼的牙齿都吓得发抖,他连算卦的蓍木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说道:“对不起,我我明天就回家,走了。”

    此言一出,众人恍若从噩梦中惊醒,爬的爬,跑的跑,瞬间屋内只留下了两个人。

    黎昭还处在发蒙的状态中,他缓缓站起身,环顾四周,说道:“哎,怎么都走了?”

    白解尘恢复了之前漠然,他走过黎昭的身旁。

    他年纪尚轻,身量却长,比黎昭还高出半个头,如今凑得近,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眼中翻涌着黑云。

    “你满意了?”

    声音冷得浸着寒冰。

    黎昭一时语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解尘远去。

    等到外头下起大雨,黎昭才反应过来,他跑出去想找白解尘,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是在生气?

    但又为什么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