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老夫人知道今日是您的大日子,表姑娘肯定要来问安。特意命人备了您爱吃的核桃糕,和羊奶茶。”

    不等霍霆表态,桂嬷嬷先行扬声笑道

    这是对屋内两位主子的婉言提醒,亦是对华姝的变相保护。

    屋内谈话内容,关系霍家分家这等大事,自然别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即便老夫人疼爱这孙女,但四爷的心思,旁人也不敢妄加揣度。

    华姝朝桂嬷嬷感激一笑,她刚刚的确差点失了分寸。

    屋内的谈话声,也随之中止。

    老夫人慈爱的声音,从雕花窗户处传出:“是姝儿来啦,外面天凉,快些进来坐。”

    随即便有丫鬟挑起门帘:“表姑娘快请。”

    华姝点头致谢,而后在桂嬷嬷的陪同下,袅袅款款走入主屋内。

    从刚刚母子谈话声辨别,两人是坐在右间茶室的窗前软塌上,于是她转脚向右边走去。

    也就在这时,那人和缓平淡的嗓音,再度悠悠响起:“圣上赐的府邸,作为别院即可。此前都是三位兄长在照看母亲,日后澜舟也得好生孝敬您才是。”

    华姝摇曳生姿的淡绿裙裾,有一瞬的迟缓。

    男人这话,自然是说与老夫人听的。

    可她不知自己多心与否,隐隐有一丝错觉,这话亦是说给他听的。

    不搬走,继续对门住着。

    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

    其实不止她,就连身后的桂嬷嬷,脚步亦是有片刻的微顿。

    这等母子私密谈话,四爷既是没防着表姑娘,那就是也没拿她当外人呐。

    这是好事,桂嬷嬷由衷替华姝开心。

    待老夫人百年之后,表姑娘还能有人依靠,老夫人走得也会踏实些。

    霍老夫人自然也是通透的。

    两好并成一大好,老人家越发欢喜和乐:“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如今先好生养伤,日后的事日后你再做决定罢。不论何时,只要你欢喜,娘就欢喜。”

    “祖母安好,……四叔安好。”

    两人谈话结束,华姝以恰当好处的步速,也走到檀香袅袅的茶室内,朝软塌上的两人欠身行礼,淡绿色的裙裾微微堆叠在脚边,好似摇曳生莲。

    软榻上,霍霆坐在靠近入屋的雕花拱门一侧,长缨贴着门边笔直无声而立。

    “冷不冷,坐下说话。”

    坐得靠里的老夫人朝她伸出手,华姝乖巧地递手过去。

    老夫人顺势拉着好侄女坐到软塌旁的矮凳上,然后看向对面的儿子,“自打澜舟回来后,你们叔侄俩还是头一次见呢吧。”

    这一声“叔侄”,听得俩当事人都眸色微异。一人低头去饮茶,不急不缓地。一个则是咬了一小口核桃糕,樱唇秀气地慢慢咀嚼着。

    反正是,俩人谁都没有吭声。

    若追究起来,那就是嘴都堵上了,不好答话。

    一旁的桂嬷嬷,很有眼力见地没让气氛冷掉,笑着插了句嘴:“刚巧老奴才问过,表姑娘说在大夫人那遇到过。”

    “那感情好啊。”老夫人来了兴致:“你们那日都聊了些啥呀?”

    老人家出发点自然是好的。

    殊不知,又是致命一问。

    霍霆还好,神色如常品着茶。

    但华姝就不太妙了,眼前浮现起那日的一件件尴尬事宜,端庄矜持如她,嘴里的糕点差点没咽利索。

    木屋内零零碎碎亲密,肯定不能提。

    在人家背后说坏话、还被当场抓包的事,她也不好意思说。

    经大伯母讲述的,她幼时在他进士文牒上画画的事……华姝没记忆,姑且厚脸不承认吧。

    但老夫人的问话,总是要回的。

    可不敢指望着那位来为她当挡箭牌。

    “……那日为四叔诊脉来着。入秋后天干物燥,姝儿之前为大伙缝制了香囊,这两日也为四叔做了个。”华姝趁机拿出准备好的香囊,起身走到霍霆面前,纤纤玉手递过去。

    霍霆放下茶杯,目光顺着眼前的纤细白净皓腕,。徐徐落在跟前人的白净姣好脸蛋上。

    清早的明媚晨曦,从他身后的雕花窗户上歇歇照射而入,在少女如画的眉眼上,额外映出一幅喜鹊衔梅的雕花之画。密如鸦羽的卷翘长睫,一如既往地微颤着,垂眼不敢瞧他。

    她在外面那会,一进院门同桂嬷嬷打招呼,他就听到了。软软的嗓音,透着点雀跃。

    等着他答复是否搬离的紧张眸色,隔着薄薄的细纱窗户纸,也随之落入他眼里。

    这会雀跃不复,她应是失望的吧。

    看似心思百转,其实也不过一瞬的功夫。

    加之霍霆举手投足一向稳慢有序,正得了空吃早间茶点的老夫人,倒也没让察觉异样。

    不过,长缨做了多年侍卫,深知他家王爷作为驰骋沙场的战神将军,从来不喜这些酸书呆子的挂件。

    见霍霆没第一时间接过,长缨猜测,自家王爷定是碍于老夫人的面子,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他索性伸手去接,完事再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丢掉便是。

    不成想,一只稳健的大手已先他一步接过香囊,慢条斯理地放到袖袋里,“有心了。”

    长缨:嗯?

    王爷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

    王爷最近变化有点大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应该的,您不嫌弃便好。”

    见香囊送出去了,人情债减少几分,华姝坐回去时,唇角禁不住翘起一抹雀跃小弧度。

    她规行矩步惯了,笑意一纵即逝。

    却是逃不过那双能百步穿杨的法眼。

    不过霍霆倒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老母亲不是才说的,这是他侄女。

    目光落在华姝身旁小几的核桃糕上,一时兴起,也从手边的白玉碟子里捡起一块,尝了口。有点子甜,果然是姑娘家的喜好。

    他将剩下的半块放回去,低头时,余光不自觉瞥了眼袖子里的香囊。从面料到绣工,精致而华美。

    无论选材还是针脚,显然都比他那双黑靴子的要用心多了。

    果真是个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斜对面,华姝双手捧着羊奶茶盏小口啜饮着,偷瞄过去的眼神注意到男人的悄然举动。

    眼睛眨了眨,福至心灵地脸颊一热。

    她真不是故意的。

    香囊年年都会给府上的人做,做鞋子倒也给祖母做过,但给男人做鞋还是头一回。父亲在她八岁那年就意外故去,府上几位叔伯的鞋子自有妻子缝制,她可不就是没经验嘛。

    不过言而总之,那日谈话内容的事,就被华姝用送香囊的事,轻巧地岔开话题。

    三人吃了会茶点,母子俩又继续聊起府上大事小情。华姝安静在一旁听着,偶尔应和两句,只等大夫人和霍千羽过来请安,然后就一道往外坐诊去了。

    哪知,这母女俩一过来,那晚的事再度被提起,啥啥都瞒不住了哟。

    得知华姝说霍霆长得凶,老夫人倒也不气,“你四叔素来是个面冷心热的,姝儿不必怕他。日后若真被他吓到,来找祖母做主便是。”

    华姝羞赧应声:“祖母和四叔对我们都很宽好的。”

    至于那画画的事,老夫人更是被逗得乐不可支:“你大伯母倒是没记错,姝儿自小可黏着澜舟了。其他几个侄子侄女都不敢去招惹他,唯独那会最小的姝儿,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对对,我记得也是这么回事。”大夫人像是找到知音似的,笑着附和。

    旁边桂嬷嬷亦是笑着点头。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安稳不动如山,似也在聚精会神听乐子。

    孤立无援,这就让人无奈了。

    华姝一寸寸埋低头,红着脸不再答话。能让长辈们乐呵乐呵,权当她尽孝了吧。

    “我约莫记得那会,”老夫人兴致勃勃地开始陷入漫长的回忆:“是姝儿喝了满满一壶的女儿红,躺在澜舟的书桌上东倒西歪的,才闹出那么个趣事。”

    “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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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你三岁就敢一口闷啦?”

    霍千羽转头看过来,一脸的惊奇又钦佩:“没瞧出来啊,你这是英雄不问当年勇啊。”

    听她这精辟发言,屋内笑声再起。

    华姝大窘,头埋得更低,瓮声瓮气地小声辩驳:“我是真没印象了。”

    老夫人知道这侄女脸皮薄,索性一碗水端平,将矛头调转到儿子身上,“咱霍家有规定,男子不满十六不准饮酒。那会澜舟年少中进士,心中欢喜就藏了一壶。结果自己一点没捞着,都便宜了小侄女。”

    众人亦是忍俊不禁。

    但碍于霍霆浑身生人勿进的威严,倒是不敢再笑出声。

    桂嬷嬷婉言劝道:“都说岁月如梭,当年的少年进士,这一转眼呐,已贵为王爷了。”

    “是这个理儿,澜舟今非昔比了。”

    在兴头上的老夫人,反应过来,“倒是为娘一时欢喜,说漏了嘴。”

    “无妨。”

    一直没怎么搭话的霍霆,抬眼看向斜对面羞羞答答的人儿,徐徐开口:“幸得母亲提醒,我才能知晓,有个姑娘还欠着我一壶女儿红。”

    他语气依旧轻缓沉稳,波澜不惊。

    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讨要他的那壶女儿红。

    某个女儿家,瞬间羞红了娇俏小脸。好似当场就要还给他似的。

    霍千羽哈哈大笑,再度精辟发言:“那时隔这么多年,按利息折算,可就不是一壶了呢。姝儿,你怕是要为了四叔,倾家荡产了。”

    她现在为了他,已经倾家荡产了。

    华姝葱白手指搅着淡绿色裙摆,闷闷地应道:“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不止是那壶女儿红。

    霍霆淡淡凝着她,将漂亮脸蛋上的窘迫和失落都看在眼底,没再接话。转头瞧了眼多宝阁上的靛青色沙漏,“时辰差不多了,你们早些出发罢。”

    他的话一出,谈笑众人顿时肃然起来

    “是差不多了,”霍千羽也瞧一眼沙漏,摇动轮椅,“那祖母、四叔,我们且先去了。”

    华姝亦是起身拜别。

    老夫人拉着她手,不放心地仔细叮嘱道:“能者多劳但也量力而为,你俩千万别累着自己个。”

    华姝乖巧应下,然后就准备隔着霍千羽的轮椅,先一步离那人远远出门去。

    岂料,她素手才掀起茶室门口的珠帘叮咚作响,就被男人逮个正着。

    “你出身杏林世家,医术固然过硬。然女子行医终究是少数,若为人轻视,可有应对之策?”

    熟悉的口吻,又一次适时响起。

    威严不容抗拒,且不言明何人。

    偏偏又是专门指代她的问话。

    华姝不敢不应,脚尖微转,温温吞吞站到他跟前,像学生应对夫子提问一般,垂眸认真应答:“目前能想到的法子是,事实胜于雄辩。”

    当初在山上,被那些伤疤彪汉们轻视时,她用的正是这一招。

    “若有旁人曲解事实,你当如何?”

    霍霆又问道。

    “军中将士大多是心明眼亮之辈,想来我稍加解释,总会有人仗义出声,纠正事实的。”华姝又答道。

    “若寻衅滋事者,乃是将士们亦不敢得罪的人,你又当如何?”霍霆再问。

    “这……”

    华姝先前倒是没想过这一层,她鲜少将旁人往坏处去想。

    若真要遇到大家伙都不敢得罪之人,那必当是皇亲贵胄级别的贵人了。若被贵人诬陷,她一个无权无势、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又能如何呢?

    华姝垂下眉眼,咬着唇想,只要不是入狱砍头的大责难,忍一忍也能过去的吧。

    霍霆起初没有催促,只定定瞧着。

    待瞧见她那黯然神伤的脸色,复而沉声开口:“无论奸小或贵人,若在外受了责难,不必隐忍。回来告知于我……或你大伯父。”

    他从她身上挪开眼,看向霍千羽:

    “记住,你们是镇南王府的人,是我霍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