曚昽的清晨,闹铃还未响起,桑榆已经半梦半醒地站在了卫生间里洗漱。
苏玥一早就要赶回华艺,秉承着“自己已醒他人怎能继续安睡”原则,硬是将桑榆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两人睡眼惺忪地走出家门,去了公交车站旁的早餐店。
平日里,桑榆也会在这家店打包早餐带走,但坐下吃堂食还是第一回,不怪老板娘一见她就招呼道:“小妹今天好早呀,都有时间坐这里吃啦。”
“嗯,今天特意带朋友过来吃。”说着,桑榆将菜单往苏玥面前一推,“您尽情享用。”
老板娘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抹布,走过来麻利地擦了擦两人所坐的这桌。
“你朋友跟你一样好看呀。来,小美女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苏玥冲老板娘甜甜一笑,当即点了四份小笼包、三个茶叶蛋外加两碗清粥。
桑榆从筷筒里取出了两双筷子,她听着苏玥嘴里报出一长串菜单,没忍住笑意,待老板娘收走菜单进了厨房,这才开口揶揄。
“至于吗?人家就夸你一句好看,点这么多,你们华艺没教你勤俭节约是美德。”
苏玥接过筷子,扬起睫毛:“那你们江东一中难道没教你要促进消费,拉动内需吗?”
桑榆“哦”了一声:“蔺江的GDP要真靠我,就完蛋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笑出了声。
十分钟后,叫嚷着促进消费的某人解决完一碗清粥和两个小笼包后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不下了。”
桑榆指着桌上一堆剩下未动的早餐,看向苏玥:“你这可不是勤俭节约的问题,是浪费粮食的问题。”
苏玥眨着一双无辜大眼放电:“好贝贝,我负责促进消费,你负责节约粮食。要不然……你把这些打包带给你同学?”
这时,开往华艺的公交车正准备发车,启动引擎的轰鸣声响了起来。
“宝贝,我走啦,早餐就交给你了哦。”
不待桑榆开口答复,苏玥利索地拎起书包走出了早餐店。
她小跑着过去上了车,走至窗边位置时,朝着桑榆能看见的角度举起双臂向外比出一个爱心,让人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昨晚红着眼眶,上演过青春伤痛文学的少女。
·
教室内窗明几净,只有零星的两三人散落在各自的座位上。
许是因为桑榆第一次到这么早,负责开门的江一鸣抬眼见了她不免有些诧异:“今天来这么早呢。”
桑榆弯唇一笑,应了一声:“嗯。”
目光落到手中提着的一大袋早餐后,桑榆顺势将手抬起几分。
“对了,你有没有——”
眼见江一鸣从后桌依次端过一碗打包好的牛肉米粉,两根炸得金灿灿的油条以及一盒牛奶,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吃完这些,估计肚子也塞不下其他了吧?
江一鸣从袋子里翻出一次性筷子,这才顾得上桑榆刚刚未说完的话。
“有没有什么?”
桑榆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将提着早餐的那只手收回:“没什么,你吃早餐吧。”
剩余的早餐还挺多,三份小笼包和三个茶叶蛋都未动。
桑榆给邓佳、宋川两人各发了条消息,得到回复后,她分出两份放进了他们各自的抽屉。
“还有一份给谁呢?”桑榆盯着桌上的最后一份早餐发起了愁。
她不是没想过问陈东隅,只是他们三人似乎每天早上都是一起吃了早餐才来的学校,要是她单独只给他一人,林斯言肯定要嚷嚷她偏心。
纠结了好一阵后,困意慢慢侵蚀了她的意识,她将早餐往身旁人抽屉里一塞,索性不管不顾了。
二十分钟后,陈东隅进了教室。
走近后,才发现桑榆没有在看书,只是用书挡着脸在补觉。
他轻声拉开椅子坐下,伸手准备从抽屉里抽本书出来待会儿早自习用,指尖触碰到隔着层薄膜的热源后,微顿了下。
他将东西拿到桌上,有些意外,竟是一袋早餐。
听到细微动静的桑榆从回笼觉中醒了过来,她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你吃早餐了吗?我多带了一份,要是你吃不下就放我抽屉吧。”
陈东隅粗略地瞥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以及分量,回了两个字:“没吃。”
接下来,他在三分钟内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的回答。
上早自习前,桑榆将陈东隅吃完早餐的袋子顺手拿起,连同手中的几张废纸,走向了教室后方的垃圾桶。
见她起身离开,陈东隅从抽屉里摸出一瓶水灌了好几大口,强忍住打嗝的欲望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胃。
·
上午的课程结束,邓佳被桑榆拉出了教室。
眼看着前行的方向即将偏离食堂,邓佳不禁疑惑:“桑榆,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们不去食堂吗?”
桑榆在距离食堂还有十来米的一处绿荫下停住了脚步。
这条路不是接连的教学楼,此刻甚少有人路过。
“我让宋川帮我们打饭了,我有事要问你。”
桑榆缓了缓,斟酌着语气开口:“昨天……傅函是不是来找你了?”
昨天,在傅函妈妈的来电中,对方曾提到傅函休月假返回学校时,有从家里带走一份打包好的礼物,说是给桑榆庆生的。
虽不知傅函最后为何没有选择露面,桑榆猜想,他可能还是来了这边。
邓佳默不作声,只是有些心虚地咽着口水,将脸别过。
见状,桑榆换了个问题:“那你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吗?”
邓佳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校运会上,那两人发出争吵时,桑榆不在,可邓佳却是围观了全程。
都不需要费太多心思,从傅函当时那张生气的面孔上便能看出他的在意,他的喜欢。
桑榆嘴唇翕动,却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人拥进了怀里。
总有人说年少的喜欢只是一时的冲动,可年少时不权衡利弊,不瞻前顾后,只是因为纯粹的心动,便为对方的喜怒哀乐在心里建起一座堡垒。
年少的喜欢,为什么要被这样轻易定义呢?
邓佳明白桑榆这个拥抱的用意,她反抱住对方,声音淡然:“桑榆,我没事的。昨天他确实状态不好,跟我也倒了很多苦水,但是我听他讲他的那些喜欢,反而心里更轻松了。我对他本身就还只停留在好感阶段,这样一来,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挺好的。”
“真的吗?”
邓佳真挚地点点头:“有的时候,喜欢本来就讲究先来后到。即使是我和那个女生同在一条起跑线,我也不会因为他不喜欢我而觉得是自己不好,只是他的心做出了选择而已。”
也许就是隔天,也许还要一段时间,邓佳知道这一页终会翻过。
她没有感到过后悔,即便这是一场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但也在这一页写下了弥足珍贵的诗篇。
·
便利店的玻璃墙外,时不时有穿着江东一中校服的学生经过,而店内,桑榆正在给坐高脚餐椅上的傅函上药。
“嘶——”
消毒的棉签触上皮肤的一瞬,傅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这只换来了桑榆的一记眼杀。
“你少来,只有一点肿而已。”
十分钟前,接到桑榆最后通牒的傅函终是联系了她,答应见一面。
他在暂住一晚的酒店里收拾好东西,提着礼物,打车去了江东一中。
下车时,正赶上下课铃响,傅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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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站了没一会儿,人群熙攘了起来。
有人拍肩,他即刻回头,没承想,迎面而来的是一记重拳。
“只有一点肿!还而已!”
傅函一听桑榆的措辞,音调连同着本人的身体一起上升了不少高度,一双瞪圆的眼睛也直逼始作俑者。
随着两人互不相让的眼神胶着几秒后,“扑哧”一声,又一同笑了起来。
“我温柔一点,可以了吧。”
桑榆勾了勾手指,傅函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落座。
将红肿的地方消毒后,桑榆从一旁的袋子里依次取出药水和药膏进行调配。
见她的动作驾轻就熟,傅函忍不住揶揄:“你这还是个熟练工啊。”
桑榆上药的手顿了顿,随即用棉签戳了一下傅函的伤口,引得他嗷嗷叫唤。
“揍你嘴边都挡不住你开口。”
上药结束后,桑榆将剩余的东西重新收进了袋子,连同着,也将今天碰面的目的话题引了出来。
“昨天打着给我庆生的名义逃课,怎么没过来找我?”
闻言,对着镜子检查外貌的某人动作一滞,不答反问:“来找你,你就会不告诉我妈吗?”
“不会。”桑榆理所当然地回答。
傅函耸了耸肩:“所以你还要问?”
桑榆抿着唇僵持了一会儿,最后眼神不知落在何处,似是叹了口气。
“那你也不能找邓佳。”
傅函垂下眼睫,掩住了眸底的情绪。
“我……找个时间和她道歉。”
片刻后,桑榆轻轻地“嗯”了一声,傅函知道,这件事在她这里算是翻篇了。
“其他事,你也会一并处理好吧?”
对上桑榆的目光,傅函一时哑口无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桑榆突然笑了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早干吗去了。”
傅函也跟着笑了,他身子向后一仰,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因为我自己也没想明白吧。”
“从小你们两个就一直在我身边,那感觉太自然了,就好像未来也不会改变。”
“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捉弄大人,一起被罚,或许就是因为那些时光太过美好,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我自己都感受不到,明明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一同分享给你们。”
“如果不是她先接受了别人,如果不是刚好被我知道,如果不是心里的感觉有点酸苦,可能我还会要晚一些才意识到吧。”
这些话,傅函暂时还做不到能那么坦然地说给当事人听,可对着桑榆说出后,压在心上许久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放下。
只是当他转头,对上桑榆一副“吾心甚慰”的表情后,立马就极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那什么,你听过就好,赶紧忘了。”
“这样一番肺腑之言怎么能听过就忘。”
傅函正疑惑桑榆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她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停止录音的红色按钮。
“你你你——居然录音!”
一想到刚刚有大段肉麻的情感历程剖析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傅函瞬间头皮发麻,红晕也从脸颊快速扩散到了耳尖。
“虽然有点遗憾你内心的天平最终没有倒向我,但我不介意你以后对我更好点来作为补偿。”
桑榆一边用表情显现出自己的遗憾,一边抬手摇了摇已经熄屏的手机,把傅函气得直跳脚,心道这人什么时候学得和苏玥一个德行了。
“你赶紧给我删了!”
“NoNoNo.”
“别逼我动手啊……”
两人来回打闹的时间里,丝毫没注意到窗外有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注视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