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冤种细作花魁1
今天, 是纪扶玉卖初夜的日子。
每个进入教坊司的年轻乐人,都会经历这一遭,这已经成为了教坊司不成文的规矩。
纪扶玉早早的就被人拉着, 打扮来,摆弄去,像一个提线木偶,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梳妆好后,就被关在房间里,等待着晚宴的来临。
突然, 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推开了锁纪扶玉的房门, 关好门后,抱臂靠在门背上。
神情有些扭捏, 道:“喂,申时到后门来, 我帮你逃出去。”
她像是思虑良久才做出的决定。
纪扶玉望着她摇了摇头,拒绝了, 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的摸着摆在身前那把破旧的琴。
她见纪扶玉拒绝, 恨铁不成钢, 气得直跺脚,“你别后悔!”
柳娘子本来就是抱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才拉下面子来劝纪扶玉逃跑。
没想到她愿意给人担风险, 人家还不愿意走了!
行!是她多管闲事,等纪扶玉被人折磨死, 花魁之位还不是回到她身上!
纪扶玉望着柳娘子气呼呼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想离开这个魔窟?
可纪扶玉知道, 他走不了,也不能走。
走了会害死被关在天牢里承载冤屈的父亲,会害死放他走的柳娘子。
他不能这么自私,即使再苦也得熬下来。
自从进到教坊司,入了贱籍后,纪扶玉就没想过要逃走,他反而要借着这个身份,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所以他没日没夜的练琴,去抢花魁之位。
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价值,这样才能去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副身子干净与否,和纪家满门的冤魂相比,能算得了什么?.
教坊司后的雅苑内,高山流水,余音绕梁,文人墨客,推杯换盏。
与外界喧嚣的街道,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黄昏的斜阳洒在假山上,从山洞中透出点点光丝,穿过纱帐,投射在纪扶玉脸上。
那一刻,全场的人都呆住了,没人能移开眼睛。
即使其中有些人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纪扶玉,仍被又一次惊艳。
从前见纪扶玉只能听曲,可今日却是能有机会得到如此谪仙!
新进教坊司的乐人,都会被培训一个月,在培训完成的最后一天,会在雅苑内进行竞拍初夜。
纪扶玉抱着琴,端坐在纱帐之后,一身白衣,衣袂飘飘,乌黑的长发被简单束在身后,未加任何珠翠。
紫红色的晚霞做背景,而那点点光丝落在恰好的位置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犹如天上谪仙落入凡尘,清冷的不沾半点烟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想看他清冷的双眼,被欲望淹没之后的另一幅面孔,是不是如想象中那般动人。
教坊司不比一般的青楼,不是有钱就能进的,还得有权有地位。
能参加教坊司拍卖晚宴的,无一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教坊司里被拍卖的人,明面上说得好听叫乐人,说直白点就是——官妓。
官妓,上京城里最低贱的东西,连有丁点价值的物件都比不上。
教坊司里的官妓大都出身高门,享惯了福,比寻常的风尘女子和小倌,更清高自持,也更貌美精细。
可越是这样,当他们真正陷入黑暗时,受到的打击与刺激就越大,越容易崩溃。
纪扶玉从被抄家,到来教坊司的这一个月,期间见惯了各种丑恶的事,恶心的令人反胃。
许多初入教坊司的乐人,不久后都沉塘的沉塘,服毒的服毒,自尽总要比被人活生生折磨死好些。
起初,纪扶玉也何尝没有害怕过,可他这条命,不仅仅是他的,还绑定了纪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冤魂。
还有父亲的性命……
即使他是花魁又如何,还不是服侍达官显贵的贱命,躲不过被拍卖初夜的命运。
纪扶玉紧张的紧了紧怀中的琴,透过纱帐,眼神看向一处。
而那一处,正坐着前几日凯旋归来的伏家家主——伏木原将军。
伏木原身边围着不少人,都在对着这个新贵献殷勤。
一个狗腿子道:“没想到伏将军也有如此雅兴,来参加教坊司的夜宴,看来是势在必得呐。”
伏木原端起酒杯递到嘴边,撇了说话的人一眼,眼神中闪过暗芒。
温酒入喉,一阵辛辣过后又反出丝丝甘甜,很是香醇。
是边关喝不到的好酒。
伏木原笑的爽朗,调笑到,“美人谁不爱?”
而今,正值新帝登基,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他父亲正是因为站错党派,这才自请辞官退位,将家主之位交给刚被从边关召回的他。
伏木原怎么都没想到太子会输,而最后坐上至尊之位的,居然会是那个毫无建树,没有丝毫存在感的十七皇子——祁元白。
要不是他伏家世代镇守边关,战功赫赫,祁元白没理由对伏家下手。
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伏家上下早就被屠干净了。
伏木原看着纱帐后的纪扶玉,心中升起一阵浓浓的厌恶感。
从他回朝之后,身边多数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他,让他买下纪扶玉的初夜,带走纪扶玉。
他虽是武将,可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鄙之人,怎么能看不出,这些事情的背后有人授意?
而这个纪扶玉一定有问题。
伏木原想着,心中的厌恶就更深一层。
好啊,既然想要借一个花魁之手,来抓他的把柄,那他倒要看看这个纪扶玉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到座位。
这是代表拍卖开始了。
纪扶玉坐在纱帐之后,将怀中的琴摆正,开始拨弄起来。
悠扬的音符传入在场众人耳中,洗涤着所有人的心灵,仿佛他拨动的不是琴弦,而是众人的心弦。
众人狂热的开始出价,丝毫不顾忌其他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一定要得到纪扶玉!
一个出价比一个高,还没过半场,价格便已经到达了教坊司拍卖史上的最高价。
且出价的势头分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在往上升。
直到后场,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在出价,价钱已经高达五百两黄金了,令人惊叹。
“廖公子出价五百两黄金,还有哪位贵人要出价的吗?”
五百两黄金!太舍得了,这人怕不是已经拿出了大半家底。
没人继续说话了。
然而,都到这个时候了,伏木原居然一次都没开过口!
纪扶玉见伏木原从未开过口出价,心里开始慌张起来。
今日他是带了任务的,若是没办法被伏木原买走,他要再找其他机会可就难了。
心思乱了,拨琴弦的手自然也乱了。
不自觉就弹错了几个音符。
伏木原听见这几个弹错的音符,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开口道:“一千两黄金。”
在场众人均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两黄金!
拿一千两黄金来买一个花魁的初夜?!
伏将军也太豪气了,千金一掷,只为博得美人。
在众人的抽气声中,伏木原起身走向坐在纱帐后的纪扶玉,让小厮去和人交涉。
自己则掀开纱帐,弯腰单手揽住纪扶玉细软的腰肢,将他抱进怀里。
手感比想象中的要好,这点让伏木原抗拒的情绪消退了些。
纪扶玉毫无防备,惊呼一声,雪白的藕臂挂在伏木原脖颈之间,被他抱出了纱帐。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开了教坊司.
伏家将军府。
伏木原特地为纪扶玉的到来,办了一场简单的家宴。
说是家宴还是夸大了,宴厅里只有伏木原一个伏家的人,其余全是被人塞进屋子里的小妾,有男有女,足有十几号人。
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下方,眼神恨恨的盯着纪扶玉。
伏木原坐在主位,像是察觉不到一样,抱起一旁的纪扶玉,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
又拈起案上一颗葡萄,喂进他嘴里,那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底下那些将军府里的‘老人’们,嫉妒的双眼发红,一个个都咬碎了一口银牙。
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这个一来就勾引将军的贱蹄子弄死!
原本不对付的莺莺燕燕们,此刻空前的团结。
他们都没有受过一次的荣宠,居然让一个新来的花魁抢了先机。
伏木原对那些妾室的眼刀子,依旧不理不睬。
自顾自捏起纪扶玉的下巴,眼神温和的像在看一只柔弱的宠物,大拇指却毫不怜惜的擦过纪扶玉软嫩的唇瓣。
伏木原常年习武,手掌粗糙,上面满是握兵器握出来的老茧。
纪扶玉痛嘶一声,就像被砂纸磨过,瞬间变得红的滴血。
但这一幕在底下众人看来,纪扶玉这个妖精就是在他们面前,故意与将军调情,是个惯会耍手段的狐媚子。
家宴后,伏木原遣散众人,却独独留下了纪扶玉,陪自己回房。
他们更气了,这一顿饭吃得真是食不下咽,恨不得嚼的是纪扶玉的血肉才好。
然而,一切都只是表象。
进到房间之后,伏木原维持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立即吩咐小厮打了盆热水来,把碰过纪扶玉的手指仔仔细细擦洗一遍。
期间,纪扶玉就站在旁边看着,伏木原也毫不避讳眼神中的厌恶。
擦洗完手指后,让小厮将水盆端走的同时,还把身上的外袍脱掉,丢给小厮。
语气冰冷的吩咐到,“拿去烧了。”
伏木原继续解着身上的衣服,而纪扶玉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伸手打算帮他宽衣。
他却躲开纪扶玉伸过来的手,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又脏又恶心的东西。
纪扶玉的手停在空中半晌,而后失落的垂下来。
伏木原解完衣服,走到一边吹灭了烛火,而后慢慢朝着纪扶玉走近。
纪扶玉心跳加快,害怕的闭上了眼睛,有种英勇就义的慷慨感。
伏木原见他这个样子,嗤笑一声,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纪扶玉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又听见伏木原的话。
“你太脏了。”说完,他就越过纪扶玉躺上了床。
纪扶玉呆呆的楞在原地,浑身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伏木原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以至于要这么侮辱他。
在他发愣期间,伏木原又吩咐到,“跪着吧。”
纪扶玉顺从的跪在床头边,背脊却挺得笔直,即使膝盖疼的快要碎裂,腰也不曾往下塌过一次。
清冷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像是在无声的对抗命运的不公。
见到这个样子的纪扶玉,伏木原有些意外,他心里居然奇特的,开始对这个坚韧的花魁产生了一丝兴趣。
于是借着月光,纪扶玉跪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
不仅没有半分睡意,反而更加精神了,眼中满是兴味。
直到瞥见高升的月亮,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突然开口道:“回去吧。”
纪扶玉俯身谢礼,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谢将军。”
由于跪的太久,两条腿都已经麻木,这么冷不丁的一下站起来,差点往伏木原床上栽去。
伏木原都想伸手去扶了,纪扶玉却自己咬牙撑了下来。
颤颤巍巍的离开了房间。
将军府后园的一座院子中,有许多的小房间连在一起,伏木原那些被别人塞在身边的莺莺燕燕都住在这。
这间院子离哪里都远,就像是被隔离在将军府中一样,用以防止这些人动什么不干净的手脚。
待纪扶玉走回院子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他两条腿本就已经跪的失去知觉,又硬撑着走了那么长的路,还没跨进院门就开始打颤了。
纪扶玉回来时,正巧撞上一个起夜的男小妾。
他见纪扶玉双腿打颤,脸色发白,整个一副被掏空的样子,瞬间火冒三丈。
他们这些先来的都还没在将军房里过过夜,这狐狸精一来,就被将军宠幸了,这叫他如何能忍!
但转念一想,将军要是真喜欢他,还能让他大半夜的服侍完,自己一个人走回来,和他们同住?
这样看来,将军也没有多宠爱这个狐狸精嘛。
于是他故作惊讶,语气讽刺,尖声道:“呀,你回来了,快进屋,可别着了风寒。”
他声音很大,以至于院子里其他人都被这一声给吵醒了,探出头来看热闹。
“跟我来吧,院子里只剩一间屋子了,就给你住吧。”
说着,他引着纪扶玉进了角落一间破败不堪的屋子。
趁纪扶玉打量屋子,他故意拿茶壶,泼到房间唯一的被褥上。
被褥瞬间湿的滴水,根本没法睡。
这人走之前,还顺走了房间里唯一的蜡烛。
纪扶玉腿疼得不行,没那些心思去和这些人吵闹,便没管,任由那人走了。
这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窗户上糊的纸还破了个大洞,门也被风刮的吱呀乱响。
冷风从破洞处灌进来,冻得纪扶玉浑身打颤,原本透粉的指甲也被冻成了淡紫色。
别说取暖的煤炭了,就连最后一盏照明的烛火都被人拿走了。
纪扶玉上半夜在伏木原房间跪着,屋里烧了银丝煤,倒是不觉得冷。
如今后半夜到这间屋子一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唯一薄薄的被褥也被人弄湿,根本没法用来取暖。
纪扶玉就这样干坐在凳子上,反正也没法休息,于是开始思虑起该如何完成陛下给的任务。
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外面看热闹的小妾全都回自己房间休息,没了动静。
寂静的夜里,一支闪着银光的箭矢,从那个破了洞的窗户射进来,正正好扎在纪扶玉面前的木桌上。
纪扶玉一下惊醒,迅速抬头往箭矢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很快便消失了。
木桌的箭矢上穿着一封信件,内容是:城南小苑。
虽然只有四个字的一个地名,但纪扶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信件是谁递的了。
城南小苑是陛下上次派人给他安排任务的地方。
那人说他只要按照陛下的指示完成任务,就会给他机会替父亲伸冤。
如今纪扶玉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成功进入将军府邸。
陛下果然又派人来了。
纪扶玉趁着月黑风高,院子里所有人都陷入睡梦之中,脚步轻悄的走小门离开了将军府。
只是纪扶玉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切动作都被一双眼睛看在眼里。
第42章 冤种细作花魁2
上京城里的深夜, 月影疏斜,天空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墨,没有半点星光。
只有薄薄的月光与狂风作伴, 与热闹鼎沸的白日截然相反。
纪扶玉穿的单薄,身上还是那件从教坊司带出来的薄衫,冒着冷风走到城南小苑时,手脚都被冻僵了。
他先前又大病过一场,身子骨极弱,这会儿受了凉风,嗓子直发痒, 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试图使喉咙能舒服一点。
进入小苑内,纪扶玉冰凉的手抚着胸口, 另一只手扶在门边,蓦然看见小苑正厅主位上坐着一个黑影。
厅里没点灯, 稀薄的月光透不进来,黑漆漆的, 只能看个大概。
但纪扶玉却总感觉不对劲, 心跳变得极快, 紧紧盯着前方, 就好像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是他最熟悉的人一样。
他心想着,随后自嘲的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是新帝, 是九五之尊,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坐拥无数温香软玉的男人,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纪扶玉正想着,厅里上座的那个男人有所动作了, 他站起身来,朝着纪扶玉走近,鞋底踏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纪扶玉倚在门边,看着黑影一点点走近,扶着门边的手不自觉攥紧。
终于,黑影走到了身前,借着稀薄的月光,纪扶玉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是祁元白!
他心里一惊,祁元白居然真的亲自来了,自从那天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
纪扶玉的视线顺着往下,见眼前人的双腿矫健有力,丝毫看不出断过的痕迹。
心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刚打算开口寒暄,却被祁元白抢先一步。
祁元白盯着纪扶玉的眼睛,冷冷的开口道:“朕还能站起来,你很失望是吗?”
纪扶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眼神透出疑惑,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那天……”
祁元白没等他说完,便暴怒的打断他的话,“够了!”
祁元白伸手粗暴的拽住纪扶玉的衣领,将他拖到主位前。
然后狠狠的丢在地上,自己则坐回主位,恢复了帝王无情的模样。
纪扶玉跪倒在地上,膝盖疼得炸裂,但还是坚持直起背脊,豆大的汗珠从白皙的额头渗出,滴落在地上,不见踪迹。
“朕来不是想听你解释的,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安排给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祁元白的声音不带情绪,就像在审问一个犯人。
纪扶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已经进入伏将军府上了。”
“他碰你没有?”祁元白语气不变,只是眼神中愠着一丝怒火,藏在黑暗中,谁也没看到。
纪扶玉的声音很轻,“没有,伏将军说奴太脏了……”
轻得像棉花落地,每一个侮辱的字眼从他自己口中吐出,就像烙铁在心口打上一个个烙印一样。
祁元白顿了顿,而后嘲讽着附和道:“是挺脏的。”
纪扶玉听见他说的话,浑身如遭雷击,颤抖着肩膀,不敢置信的努力想在黑夜中看清他的眼睛。
是否如他的话语一般,半点曾经的情分也无。
祁元白又道:“你也就这副身子有点价值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拿不到伏木原的把柄,你就等着为你父亲收尸吧。”
纪扶玉俯身对着上座行了一个叩首礼,“是。”
“滚吧。”祁元白看着他这副顺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纪扶玉颤颤巍巍要走出门口时,祁元白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纪扶玉,朕问你最后一遍,你有没有为当年的事后悔过!”
祁元白死死盯着纪扶玉的背影,期盼着他会转过身来,告诉自己,当年的事他后悔了,他要求自己原谅。
只要纪扶玉开口求饶,祁元白想,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冲过去抱紧他,然后把他带回宫里藏起来。
意料之外的是,在祁元白的目光之中,纪扶玉不仅没回头,而且连脚步都未曾有过停顿。
他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走出了小苑。
坐在上座的祁元白攥紧的拳头,用力砸在扶手上,扶手应声爆裂,细碎的木刺扎进肉里,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他眼中的恨意浓烈到能化成实体。
是你先放弃我的,又一次。
我给过你机会了…….
纪扶玉在城南小苑没待多久,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一路上仔细检查周围有没有人跟踪。
在确认无人之后,才放心的回到了将军府。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回将军府前在外面敲开一户棉花铺子的门,买了一套被褥,一同带回了将军府。
安全进到屋子里后,把新的被褥铺好,将湿掉的被褥扔到角落里。
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窝进舒适温暖的被窝,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正睡着,屋子里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巨大的动静一下将纪扶玉惊醒,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屋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密不透风,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为首的是一名男子,叫辛儿,个子娇小,穿了一件上京城里人们最作兴的青绿色长袍,面上涂了粉,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辛儿是将军府里这些小妾中,家室地位最高的,理所当然的成了小院里的统领者。
他气势冲冲,问道:“纪扶玉,你昨夜去哪了?”
纪扶玉从被子里爬出来,稳住心神,镇定的回答道:“去置办了一套被褥。”
“他把我被褥弄湿了,睡不了。”纪扶玉望着人群中,昨天那个顺走他烛火,还故意弄湿他被褥的人。
辛儿像是根本就没听见纪扶玉的解释,直接盖棺定论,“教坊司出来的烂货,进了将军府还不安分,半夜跑出去偷人。”
纪扶玉辩解到,“我没有。”
辛儿见他还敢嘴硬,于是直接吩咐到,“姐妹们,给我打!”
院子里其他人听了号令,心里有了底气,立刻冲上前来,将纪扶玉团团围住,将他从床上拖下来,拽到院子中。
你一拳我一脚,借机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三两下就把纪扶玉反剪着胳膊,摁跪在地上。
辛儿掐着纪扶玉的脸颊,迫使他抬起头来,“你认了,我就放过你。”
纪扶玉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眼神坚定道:“我没有。”
辛儿见他还是不松口,眼中冒火,指示着,“把他丢湖里,我看他还没清醒过来。”
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冰冷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纪扶玉的口鼻和耳朵里。
纪扶玉一下子变得惊恐万分,拼了命开始挣扎起来。
湖水不深,但敌不过他们人多,纪扶玉一冒头,就被摁回水里。
纪扶玉挣扎的厉害,他们足足用了七个人才堪堪将纪扶玉摁住。
刺骨的湖水唤醒了,当年那段纪扶玉最想忘记,却忘不掉的噩梦。
那天他也是这样,被一群人摁着,将头摁进雨水里,水流进口鼻,呛的他快要窒息。
最难受的不是这个,而是地上脏雨水渗进耳朵里,因为处理不及时,他的耳朵从此之后几乎听不见了。
只能靠着口型与微弱的声音,来辨认其他人说的是什么。
就这项技能还是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练了许多年才练出来的,让他看起来能与常人无异.
将军府前厅里,伏木原正与好友叙旧。
一个暗卫走了过来,在伏木原耳边汇报道:“将军,后院那群人将纪公子丢进湖里了。”
伏木原听见了,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继续与好友谈笑风生。
暗卫见了那副场景,都有些心疼纪扶玉,于是冒着风险,又说了一句,“将军,纪公子会被淹死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伏木原眼神有些不悦。
怎么这个纪扶玉就有这么大的魅力,连一向没有情绪的暗卫都会为他说话?
伏木原又想起昨夜跪在床头流露出另一幅面孔的纪扶玉,心中兴味不减。
这么有趣的人可不能这么快就被玩死了,得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于是让好友先等候一下,便起身离开了前厅。
伏木原到小院时,只见到满院子的人。
穿过人群,看见湖中的水因为纪扶玉挣扎的动作,溅的到处都是,像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他站在水中,浑身湿透了,昨天那件白衣贴在身上,配着那张清冷的脸,居然有种诱惑的味道。
纪扶玉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吓得浑身湿漉漉的毛都立起来,缩在角落里,张开并不存在的利爪保护自己。
辛儿见伏木原来了,立刻扑上去,恶人先告状,“将军,纪扶玉昨夜私自出府,定是去外面偷野男人了!”
旁人接到辛儿的眼色,也附和道:“不责罚,难以服众啊。”
伏木原没有理会他们,掀起下摆,毫不犹豫便走入了湖中,将水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纪扶玉,打横抱起。
辛儿等人见伏木原根本就不听他们歪曲的事实,还亲自下湖去抱那个狐狸精出来。
气得脸都扭曲了,“将军!您不能如此纵容这个妖精啊!”
纪扶玉脸色惨白,几乎快晕过去,但还是和伏木原解释道:“我说了,我没有……”
伏木原将湿透的纪扶玉紧紧抱在怀里,步伐稳健的上了岸。
却没有听纪扶玉解释,也没有替他说话,只是训斥了那些闹事的小妾。
他环视一圈,威严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若是你们不安分,再闹出这种事来,全都给我逐出府去。”
伏木原是上过沙场,手上沾过血的,只是一个眼神看过去,院子里那群原本趾高气昂的莺莺燕燕,瞬间吓得跟个鹌鹑一样,动都不敢动。
他挑了几个和纪扶玉最不对付的,“自己去领罚,二十板子。”
辛儿便在几人之中,气得要死。
伏木原抱起湿漉漉的纪扶玉,毫不避讳的径直走进了小院中最宽敞的园子。
这个园子,原本正是辛儿住的,伏木原这番举动,等于一巴掌直接扇在辛儿脸上。
辛儿当即脸被气的爆红,对纪扶玉的恨意更加浓烈了。
伏木原余光看着辛儿气愤的样子,眼中划过一丝满意的光,高调的让下人将园子里属于辛儿的东西全都丢出去。
又让人从府里库房搬出一件件精美崭新的物件、服饰、首饰,重新搬进园子里。
小院里众人看着一件件顶好的东西,如流水一般进里到纪扶玉的园子,嫉妒的目光快要藏不住,恨的要死。
伏木原轻柔的将纪扶玉放到床上,再取了一件布料柔软,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的白衣,放在床边,想给纪扶玉换上。
纪扶玉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面前这个和昨夜厌恶他判若两人的将军,有些不敢置信。
恭敬的拒绝到,“不敢劳烦将军,奴自己来吧。”
伏木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握住纪扶玉柔弱无骨的手,包在掌心中,“无事。”
滚烫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冰凉的手很快就暖和起来。
伏木原用带着薄茧的手,一点点替纪扶玉褪去湿透的衣衫。
纪扶玉背对着他,细腻如白玉的美背泛起诱人的粉红色,背上赫然显现一朵几乎占满整张背的彼岸花刺青。
美的惊心动魄,伏木原有些被勾住了,不自觉伸出手指,碰了碰那朵艳丽的彼岸花。
脱口而出,“美极了。”
纪扶玉一下子反应过来,赶忙穿上干净的衣衫,将那朵糜扉的刺青遮挡起来。
跨步下了床,不好意思的推着伏木原往外走,“将军先去忙吧,奴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伏木原好不容易才从那片刺青的美中抽离出来,看着羞涩姿态的纪扶玉,心中趣味更甚。
看来这个细作也不是不能留嘛,真是有意思极了。
伏木原站在原地不动,揽住纪扶玉的腰肢,将他送到自己身前,俯身在他耳边暧昧的说:“扶玉这幅身子妙极了,改天等你好些,再来……”
他没说完后面的话,但纪扶玉听懂了他的意思,瞬间两颊涨得透粉,说不出一个字来。
伏木原见他这个样子,心情大好,便也不再逗他,让他安心休息,又吩咐了府上医师来替他诊脉。
待伏木原安顿好纪扶玉,便回到前厅,继续招呼起自己的好友。
好友显然是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眼神揶揄到,“木原兄,从前可没见过你对哪位这么体贴过呐。”
伏木原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冰凉苦涩的茶水碰到舌尖,他皱起眉头,又将茶杯放回原位。
对上好友的眼神,眼中带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一个有意思的玩物而已。”
接下来几天,伏木原日日都会抽空来小院里看望纪扶玉,时不时调戏两句,看纯情的纪扶玉被自己的话逗得满脸羞红才罢休。
如此殊荣,让小院里其他人嫉妒的心在滴血。
但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不敢明面上对纪扶玉动手,这才让纪扶玉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可对纪扶玉来说,这就是变相的软禁。
伏木原虽然对他态度不错,只是纪扶玉心里清楚,将军待他只是像一只有趣的宠物,当不得真。
而且伏木原一直借口他病没好全,不让他出院门一步,别说出府了,就连在将军府里游逛都难。
这样下去,待他完成任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他等得了,可陛下等不了,父亲也等不了.
这日,距离闹事那天也已经过去七八日了。
伏木原来小院的时间越来越短,院里那些莺莺燕燕又开始搞起了小动作。
纪扶玉一边要想办法出门,一边又要防备有人害他,真是心力憔悴。
他正站在园子里的竹林边,思索着办法。
“站住!”突然,一道响亮的女声从院外传进来。
纪扶玉闻声定住了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朱红色束袖骑装的女子走进院门,她的气质有一种草原儿女的洒脱感,眉眼间与伏木原有三两分相似。
她走进来,绕着纪扶玉转了一圈,点点头,开口道:“你就是兄长前几日从教坊司用一千两黄金换回来的花魁?”
纪扶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不假思索便说:“回小姐的话,奴正是。”
“还算机灵,一眼就认出我来。”伏山枝颔首,心里有些满意。
她原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兄长脑子进了边关的沙,花一千两黄金去买一个男人,又臭又硬的男人有什么值的?
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呀,败家玩意儿!
直到今日,她见到纪扶玉才明白过来,这一千两黄金花的真她么值。
这么一个香软水灵的大美人儿,站在面前,就连她这个只对武力感兴趣的人,都恨不得扑上去,就地亲烂纪扶玉的嘴。
伏山枝让随从将小院的门关紧,神神秘秘的拉着不明所以的纪扶玉进到房间里,又安排随从婢女在门口守着,搞得气氛无比紧张。
纪扶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从的跟着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巧极了。
伏山枝一通动作下来,对纪扶玉的乖巧机灵更加满意了。
她开门见山,吩咐道:“你替我去参加明日的簪花宴。”
“啊?”纪扶玉一听愣了,他怎么都没猜到,伏山枝找他的目的居然是这个!
伏山枝赶忙捂住纪扶玉惊呼的嘴,怕被别人听见。
靠近他怒声威胁到,“啊什么啊,闭嘴!”
伏山枝原本气恼的在府内演武场里乱砍乱劈,以发泄心中怒火。
原因是她才刚跟着兄长回府上没几天,就被母亲催着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簪花宴。
还取一个这么高大上的名字,不就是男男女女相亲大会吗!
伏山枝本想直接拒绝,奈何父亲也发话了,她再不想去也得顺从。
她本想直接从自己身边挑一个丫鬟,代替自己去簪花宴。
结果挑来挑去,没一个能顶得上的,她性格跳脱,这些年跟着兄长在边关耍惯了风沙,豪放不羁,无拘无束。
身边的婢女也被带的和她一个德性,这要是去了那满是高门贵女和世家公子的簪花宴上,岂不是要丢脸丢大发了。
又不能不去,又不能丢伏家的脸,真是愁死她了。
好在她的婢女是个能办事的,给她出了一个好主意,让她去兄长的妾室小院中挑一个身形相仿,家室良好,乖巧嘴严的替自己去。
伏山枝觉得可行,当场拍掌,便来到了小院,有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原本她进院子转了一圈都没寻到一个满意的,一个个花枝招展,脂粉味太重,熏的她都睁不开眼。
本来都打算放弃了,突然发现小院中还有一处隐蔽的独立园子,园门半掩着,恍恍惚惚看见园内的竹林中站着一位好似谪仙的美人。
伏山枝霎时精神了,直接开口喊住了纪扶玉。
他虽是男子,却与伏山枝所见过的男子皆不同,不粗鲁,不谄媚,也不带一丝女气,犹如山间青竹一般傲然于世。
伏山枝力道很大,捂住纪扶玉的嘴,瞪着他,“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纪扶玉发出唔唔的声音想要解释,温热的气流喷洒在伏山枝的手心。
因为说不出话,而急切的眼神泛着亮光。
伏山枝看着这一副场景,一股滚烫的热度一下子从掌心烧到耳根,心里像被毛毛草挠过一样,痒痒的。
她连忙松开捂住纪扶玉的手,将手背在身后,心跳的极快。
纪扶玉没注意到伏山枝不自然的眼神,微微透了口气,一脸为难的开口道:“可……我是男子啊。”
伏山枝耳根鲜红,不敢去看纪扶玉的眼睛,语气故作强硬,“男子怎么了?你穿女装就是了。”
说完又继续说,不给纪扶玉开口拒绝的机会,“明日你替我去簪花宴,我许你一个愿望,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我伏山枝的承诺,你放心。”伏山枝拍了拍胸口,一脸骄傲。
没等纪扶玉回答,便约定到,“就这么说好了,明日辰时我派人来接你,你要是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纪扶玉望着伏山枝等人离开的方向,眼神沉下来。
一个承诺吗?
或许这是一个能进行任务的好机会……
第43章 冤种细作花魁3
另日辰时。
伏山枝派来的人早早将纪扶玉接到了自己院中, 躲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还单独派了人守在纪扶玉房间,以确保万无一失。
纪扶玉被人带进房间内装扮, 而伏山枝则翘着脚坐在院子里喝茶,优哉游哉。
她身边的一位侍女一脸愁云,俯身小声问道:“小姐,这能行吗?”
这个丫鬟有些担忧,虽是她给小姐提的建议,让小姐去将军的妾室小院中,寻一位来代替自己去参加簪花宴。
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小姐居然在一屋子女人中, 寻了一个男子出来?!
这个男子虽然看起来美的像一幅画似的,还病病歪歪, 瘦了吧唧,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 他是个男人,跟女子丝毫不搭边嘛。
小姐找人代替自己这件事若是败露了, 老爷责怪下来, 她就死定了……
伏山枝一点都不担心, 还甩给侍女一个眼神, 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
在等待的过程中,侍女焦躁不安,和悠闲喝茶的伏山枝完全是两个画风。
忽然, 房间的门开了,先是被派进房间给纪扶玉打扮的几人出来了。
那几人一步三回头的踏出房门, 眼神舍不得从身后挪开,以至于差点被门槛绊倒。
紧接着, 一片藕粉色的裙角,出现在众人面前,同色绣珠鞋缓缓迈出门槛,顺着向上,烟罗衫裙摆上精美的刺绣,无法吸引众人视线。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停留在纪扶玉脸上,便再也无法移开。
面前佳人窈窕如斯,与这么一双含水的柳叶眼对上,灵魂就好像被击中了,浑身酥麻。
美人抬手捋开被风扬起的发丝,青葱透粉的指尖与状若桃红的面颊相称,美的不可方物。
伏山枝派来的人手艺很好,给纪扶玉梳的是一种上京城女子中不常见的一种发型,却意外的衬他,平添一分娇俏之感。
“不错不错,赏。”伏山枝激动地站起身来,丢一个得意的眼神给身边呆住的侍女。
伏山枝个子在寻常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她并不瘦弱,反而是健康匀称的身材。
由于常年佩剑,双臂会自然的悬空架在两侧,肌肉线条流畅,骑装穿在她身上有种独特的契合感。
纪扶玉比她稍微高一点,但扮起女装来身段极佳,甚至比她更有韵味。
伏山枝作势威胁两句,让人找来一个帷帽,又让纪扶玉带好面纱,这才将他塞进马车里。
还派了一个贴身侍女跟在身边盯着,以防出什么乱子。
将军府的马车驶到簪花宴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园子里的花鲜艳的很,分明是临近冬日,却比春日里的鲜花还要茂盛些,可见花匠们为了这赏花宴费了多少心思。
年轻朝气的男男女女们,虽是各自一团,端着微妙的氛围,但中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线,眼神相互偷瞄着,在园子里品诗鉴花一片祥和。
奚行川从看见从将军府来的马车上下来的纪扶玉,高高挥舞着手臂,“山枝妹妹。”
昨日在将军府,伏木原让他在今日的簪花宴上好好“照顾”伏山枝,怕她这爆脾气,一下没看住就把园子都掀了。
纪扶玉带着帷帽,看不太清,再加上他听力障碍,现在就跟个残障人士没什么区别。
他旁边的侍女受了主子吩咐,不能露出马脚,看见奚行川和他们打招呼,便半搀半扯着纪扶玉,往那边走去。
纪扶玉面前一层厚厚的纱,看东西朦朦胧胧的,只能任由侍女带着他走。
奚行川看着走到面前的纪扶玉,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一时间竟呆住,不知道说什么了。
距离上一次在将军府见伏山枝还是十几年前,当年小小一只,和现在相比差距也太大了。
要不是“她”身边跟着的侍女相貌没什么变化,他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山枝妹妹怎么围的这么严实,莫不是怕被哪家公子相看上了,把将军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去。”奚行川调笑道。
过了一会儿,没等到纪扶玉的回答,却是他身边的侍女开口了。
侍女回应道:“公子见谅,我家小姐受了风寒,这几日嗓子疼,医师让她尽量不要说话,好好修养。”
奚行川了解缘由后,一脸歉意,真诚的与纪扶玉道了歉。
纪扶玉在侍女的暗示下,还了礼。
奚行川与纪扶玉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眼神却始终没从他身上移开,殷勤的提议到,“山枝妹妹身体不适,不宜久站,还是先到席位上坐着吧。”
侍女搀着纪扶玉跟在奚行川身后,走到了席位上。
簪花宴的席位并不是严格按人排的,而是根据门第划分了几个等级区间,奚家与伏家门第相差无几,所以他们坐在一块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纪扶玉一路走来,还没落座便吸引了无数目光,就好像他走过的路,吹过的风都是带着香味的一样
不远处,一个着鹅黄衣裙的少女,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自觉被纪扶玉吸引。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随后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走上前去和纪扶玉打招呼。
黄裙女露出一抹天真的笑,“这不是伏家妹妹吗?这么久没见,出落得这般漂亮,可是把不少人迷倒咯。”
纪扶玉坐在席位上,压根听不见她的话,于是没有回应。
黄裙女见他不理自己,气得牙根痒痒,手心都攥出印子,却还要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她端起桌上一盘果子,递到纪扶玉面前,“伏家妹妹,你在边关待惯了,怕是没尝过这等美味,你快尝尝。”
边关常年风吹日晒,伏山枝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肯定又黑又丑,不然怎么会带着帷帽来?
她倒要看看纪扶玉面纱下,遮的是多丑陋的面孔!
纪扶玉在侍女的指示下,从长纱的帷帽中伸出手来,随意在盘子里拈了一颗果子。
黄裙女见她居然不肯摘帷帽,心中便更加肯定,纪扶玉帷帽之下,是一张见不得人的丑陋面孔。
于是她手速极快,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直接伸手将纪扶玉的帷帽扯了下来。
还美其名曰,说:“哎呀,妹妹带着帷帽怎么吃东西,不如摘了透透气。”
帷帽摘下的那一瞬间,全场的男男女女都倒吸一口气,没人的视线能从纪扶玉身上移开。
纪扶玉修长的指尖还捏着一颗果子停在身前,好看的柳叶眸此时懵懵的,和他清冷的气质形成剧烈的反差。
可爱极了。
他的腰极细,盈盈一握,笔挺的背脊与白皙优美的天鹅颈相接,显得格外动人,有种楚楚可怜之感。
虽然纪扶玉戴了面纱,遮住大半容貌,可不难推测,他面纱之下定是一副绝美的容颜。
奚行川阻止的手停在半空,原本气愤的眼神,在接触到纪扶玉眼睛的那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黄裙女快气疯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伏山枝”,居然变得这么美,这帷帽一摘,更加成为全场的焦点。
她费尽心思打扮了半天,到头来一点光彩也无,和纪扶玉相比,完全就是星与月的差距,毫无可比性。
奚行川好不容易收回黏在纪扶玉身上的眼神,狠狠剜了黄裙女一眼,粗鲁的将她手中的帷帽夺回来。
想要重新给纪扶玉带上,却被她的侍女拦住了。
侍女见掀开帷帽的效果惊人的好,况且纪扶玉戴了面纱,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认出来。
她知道自家小姐一直与这个黄裙女不对付,能把她气成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小姐知道了,定会高兴的不行。
侍女假意问道:“小姐,帷帽太闷,您也要适当的透透气,病才能好的快些。”
纪扶玉又做不了主,只能顺从的点点头。
奚行川见纪扶玉同意了,心里高兴的不行,有如此美人在身侧,他能不高兴?
伏木原这个狗东西,自己妹妹美成这样也不介绍给他,还让他关照关照,这么防着他,把他当兄弟了吗?!
黄裙女站在一边,感觉身边所有人都在用眼神说着:她怎么这么恶毒。
面上和善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只剩难堪。
好在这时,承办宴会的人来拉流程了。
说是让各位公子小姐交流切磋四艺,实际上就是让炫技呢。
听见这个消息,黄裙女又来劲了。
她很清楚“伏山枝”对四艺一窍不通,弹琴作画跟狗屎一样,这要是不能让她出丑,她就把名字倒着写!
随着其他人一个个上场,园子里掌声不断,不停有喝彩声传来。
黄裙女也抱着自己专门为簪花宴准备了许久的琵琶,弹了一曲。
她下了苦功夫练习,曲调婉转,声音悠扬,引来不少掌声。
这些掌声,让黄裙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回到席位上,又开始作妖。
故作亲昵的想抱住纪扶玉的手臂,却被纪扶玉躲开,她心里更恨。
只好收回手,好声好气的说:“妹妹,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许是早已四艺精湛了吧,不如给我们大家也露一手?”
纪扶玉沉默许久,转头看了一眼侍女,侍女点点头同意,他才答应下来。
黄裙女看他犹犹豫豫,一看就是狗屁不通,居然还敢答应,就等着出丑吧!
她要狠狠的嘲讽“伏山枝”,把她失去的场子都找回来。
纪扶玉让侍女替他要了一把琴,抱着琴走到中央。
在桌案上摆好,手抚上琴弦,调整好姿势。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拨动了琴弦。
哪知,那根琴弦发出一声铮鸣,便啪嗒一下断裂开来。
纪扶玉皱了皱眉,看着那根断了的琴弦,不知道在想什么。
场上某处,一伙人带头哄笑起来,嘲讽的大喊:“花瓶!装什么装!”
侍女在席位上气得咬紧了后槽牙,却不好说什么,只是眼神嫌弃的看着坐在中央的纪扶玉。
黄裙女看见这一幕,和那一伙人对上眼神,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笑抽抽了。
那伙人见纪扶玉没有动作,更加变本加厉的起哄道:“下去吧,花瓶。”
承办人以为纪扶玉没有动作,是因为太过于难堪,于是想上前去替他打个圆场。
突然……
“噔。”一个响亮的音符从场子中央传来。
纪扶玉认真的盯着那把断了弦的琴,不去管断掉的那根,开始拨动起其他的琴弦。
他的指尖在琴弦上纷飞,一个个音符随着他的拨动,在空中连成气势恢宏的曲调,让在场众人如临沙场,浑身上下热血澎湃。
与其他世家公子小姐悠扬的曲调,完全不同。
纪扶玉的琴音令人震撼,其中磅礴之意更是振聋发聩,配上他神乎其技的手法,无人不为之惊叹。
一曲毕,他摁住颤动的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然而在场众人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眼神中充满火热的盯着纪扶玉。
黄裙女坐在席位上,那嘲讽的笑直接僵在脸上,再一次体验到了从天上到地下的差距,气得浑身发抖。
凭什么?!凭什么!
伏山枝她要不是命好,生在了伏家,哪能有机会和她们站在一处,还敢抢她们的风头,她也配?
黄裙女压下心中的怒火,转念一想。
可惜,伏家如今站错了队,新皇又是个阴狠残暴,手腕毒辣的疯子,登上那个位置不知道踩了多少鲜血淋漓的头颅。
凡是任何表现出一点不满的,举家皆被杀之,一个活口不留。
如今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生怕哪天这祸水就被引到自己头上了。
伏家这种风光的日子,还能享受几时?
到时候伏家败落,她一定要把伏山枝这个贱人的脸划烂,丢到妓院去,让她睡男人睡个够!
一场簪花宴下来,“伏山枝”简直成了上京城中最耀眼夺目的人。
人人都在讨论着她,无一不是惊艳。
还有不少人想狂热的冲上来,与她攀谈,都被侍女和奚行川挡了回去。
这才让纪扶玉能安全坐上马车,回到将军府。
侍女把纪扶玉带到伏山枝日日泡着的演武场上。
“小姐。”纪扶玉规矩的唤了一声,然后安静的跪在一边。
看守纪扶玉的丫鬟上前附在伏山枝耳边,小声的讲述今天在簪花宴上发生的事。
讲着讲着,伏山枝突然爽朗的大笑起来,将手中的红缨枪远远的抛回武器架上,稳稳当当。
双手用力的鼓起掌来,“爽!气死她,平日里最看她不爽,能让她吃瘪,真真是好极了!”
伏山枝心情棒呆了,蹦蹦跳跳的走到纪扶玉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毫不避讳的顺手将胳膊肘架在纪扶玉的肩膀上,夸赞道:“干得不错,说吧,你想要什么?”
纪扶玉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将肩膀从伏山枝胳膊肘下挪开,低头恭敬到,“请小姐允奴去将军书房一趟。”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不合规矩,怕被伏山枝看出他的企图,分外紧张。
伏山枝听见纪扶玉提的请求,扬起的唇角不经意往下压了点,眼神变得深沉。
她也不是傻子,兄长的书房内放了重要机密,平常闲杂人等都是不得入内的,除了在固定的时间,规定的人才能进入打扫一番。
不知道纪扶玉有何心思,若贸然放人进去,出了什么事,整座将军府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纪扶玉低着头,看不出神色,伏山枝只能看见他修长双手交叉于身前,紧张的绞着衣角。
他身上那件藕粉色的长裙还未换下,这一副扭捏的样子,显得有种女儿家的娇态。
伏山枝当即就明白了,纪扶玉想要去兄长书房的原因。
合着人家倾心于兄长,想要搞点有情人之间的小情趣,她属实是多想了。
伏山枝一副懂了的表情,眼神揶揄,嗔道:“真是不知道兄长有哪点好,值得你这么费心思来讨他欢心。”
纪扶玉抬起头来,眼中含着笑,委婉的拒绝着,“小姐说笑了,将军待奴很好。”.
纪扶玉端着一盘伏山枝替他准备好的温酒,顺利的进入了伏木原的书房。
书房果然是重要的地方,周围被伏木原派人把手的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纪扶玉将温酒放到书桌空挡处,便开始了陛下交给他的任务。
陛下的意思是,让他查到伏木原谋反的证据,找不到就造假,塞到伏木原放重要文件的地方。
在守卫森严的将军府,造假难度太高,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
纪扶玉必须谨慎,于是开始在书房内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
他对书房内的构造根本不了解,翻找起来,困难加倍,找了半天,仍一无所获。
纪扶玉有些气馁,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外面的守卫会起疑的,再不舍得放弃这一次机会,也只能放弃了。
就在纪扶玉回到书桌前,端起装酒的盘子,准备转身离开时。
忽然感觉一柄冰冷的剑从后而来,架在肩膀上,寒剑杀意透骨来,锋锐的剑芒将颈边青丝割断几缕。
雪白的脖颈被剑气割开一个细小的口子,血珠从中渗出来,沾在光滑的剑刃上。
伏木原眼中愠着怒气,他本想多留纪扶玉几天,只是觉得纪扶玉还有些意思,没想到纪扶玉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动手了。
不听话的宠物,留着也无用。
他正准备直接下手,砍断纪扶玉的脖子。
却听见纪扶玉开口了,“将军,是你吗?”
纪扶玉没有动,还是背对着伏木原站在原地,他扬了扬手中的托盘,上面赫然摆着一个精致的酒壶。
继续道:“奴特意带了好酒,来谢将军前几日的救命之恩。”
伏木原看似信了,将手中剑收回剑鞘之中。
纪扶玉战战兢兢的转过身,面对着伏木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将手中托盘举过头顶,“奴擅自请求小姐,让奴进了将军书房,请将军责罚。”
伏木原有些疑惑,“伏山枝?”
他怎么会和小枝搭上关系?
纪扶玉听出了伏木原的疑问,含含糊糊的解释道:“小姐让奴做了事,便许了奴一个请求。”
“什么事?”伏木原眼神微咪,危险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纪扶玉。
他的妹妹他还不清楚,能用武力解决,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有什么事还需要去求别人才能办到?
纪扶玉表情为难,“将军……小姐不让说。”
伏木原便不再追问,而是握住纪扶玉举着托盘的手,将他扶起来。
他语气温柔,“既然是小枝的话,那就算了吧。”
前后态度转变之快,令纪扶玉咂舌。
伏木原牵着纪扶玉的手,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将纪扶玉抱到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纪扶玉受宠若惊,举着托盘不敢乱动。
伏木原低头靠近纪扶玉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轻声问道:“扶玉带来的好酒,自己尝过了吗?”
纪扶玉浑身僵硬,摇了摇头,“没……没有,给将军的。”
伏木原像是被纪扶玉的反应逗笑了,直起身,就着他一直举着的托盘,在杯里到了一杯酒。
端起来,递到纪扶玉唇边。
酒液在杯中摇晃,沾在纪扶玉红润的唇瓣上,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等待着人来采撷。
纪扶玉顺从的叼着杯子,小口小口将杯子里的酒喝掉。
温酒入喉,辣味瞬间就烧的口腔生疼,咽下去的那一瞬间喉咙就像被火灼烧过一样,火辣辣的。
他酒量极差,平时滴酒不沾,这冷不丁的一杯烈酒下肚,脸颊瞬间红透,连带着脖子和耳根都变成粉色,看起来可口极了。
伏木原见他这个样子,呼吸都变得粗重,顿时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给他喝酒。
这个样子,他还能忍住不碰,他就真的不算男人了。
伏木原压下心中的躁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抬手摁在纪扶玉脖子上那条细小的伤口上,希望疼痛能使他清醒一点。
要不然,在这么下去,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纪扶玉吃痛,嘤咛一声,反而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冰凉的手开始在伏木原身上胡乱摸着。
坐在大腿上也不安分,不停扭动着身体,看上去十分难受。
这种忽如其来的刺激,让伏木原眼中欲望更盛。
但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只手掐着纪扶玉的腰,防止他乱动,另一只手拿起那个酒杯,闻了一下。
顿时明了。
伏山枝!居然敢在他的酒里下药,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伏木原一把将纪扶玉手中的托盘掀到地上,哐啷一声,酒壶里的酒溅了一地,弄得整间屋子都是一股酒味。
他一只手擒住纪扶玉那两只乱摸的手,另一只手把纪扶玉转了一个方向,摁在书桌上。
准备好好惩罚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通传,“将军,奚公子到了,说有要事相商。”
伏木原看了一眼纪扶玉,眼色一沉,开口道:“让他进来。”
奚行川推开书房的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他抬手遮住鼻子,跨了进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啧啧道:“伏将军好身体啊,不过白日宣.淫要不得哦。”
他的目光往书桌望去,那个被伏木原抱在怀里的人,怎么有点眼熟?
第44章 冤种细作花魁4
纪扶玉感觉自己浑身像着了火, 难受极了,控制不住的想往伏木原身上靠。
纵使他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总算是反应过来, 这酒不对劲,怕是被下了东西。
于是纪扶玉将沾了酒渍的红润下唇咬在齿间,下了狠劲,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但他这个动作在伏木原眼中,又是另一种故作媚态。
朱唇与贝齿相触,眼波流转, 媚态横生, 像极了民间传言的那种靠吸食人精血而活的妖魔,勾人的紧。
伏木原抬手捏住纪扶玉的下巴, 把他正在遭罪的下唇解救出来,眼神暧昧。
纪扶玉转头避开, 一瞬见清明的眼神,落在一旁奚行川那探究的表情上, 登时吓了一大跳。
整个人都僵住了, 连身体里那种诡异的妖火都降下去些, 一动不敢动。
伏木原感受到了纪扶玉的僵硬, 看了眼奚行川,问道:“认识?”
他眼色沉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扶玉怕他起疑, 赶忙摇头否认。
“这位是?”奚行川走进来,在书桌旁随意寻了一个凳子坐下, 疑惑的问道。
他只觉得纪扶玉分外熟悉,就好像方才才在哪里见过一样。
特别是那双眼睛, 和簪花宴上的“她”形状很像,但神态完全不同。
一个是不食烟火的天上仙,一个是媚态横生的林间妖,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纪扶玉害怕被认出来,努力转过身子,往伏木原身上躲,遮住自己的脸。
伏木原见他这个样子,忽然就有种分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染指的不爽感。
眼神不悦,只说了一个名字,“纪扶玉。”
奚行川听见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到,“那不就是你前几日一掷千金抱回家的美人嘛。”
他有些惊讶,伏木原向来对那些娇气的美人没什么兴趣,怎么对这个纪扶玉,这么上心?
上回好像也是替这个纪扶玉出头,责罚了一众妾室。
伏木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接说道:“有事说事。”
这下轮到奚行川哑声了,他眼神不明的看着缩在伏木原怀里的纪扶玉,摇了摇头。
他与伏木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伏木原在边关这些年,上京城里许多事情都是靠他密信传递的。
奚行川自然知道伏木原这座将军府中,到底有多少心怀鬼胎的人。
他后院里那些莺莺燕燕,有哪个不是各方势力派来监督打探消息的眼线?
如今新皇在位,朝堂之上波诡云谲,只一步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这种情况之下,一切都得万分谨慎,出不得半点差错。
伏木原自然知道奚行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想利用这个机会,杀一杀这位新帝的威风。
祁元白不是想将整个朝堂换血,把他认为对他有威胁的老臣全部赶尽杀绝吗?
那就让他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这种杀父、杀母、杀兄、杀良臣,不辨忠奸,枉顾人伦的暴君,该怎么守住这天下?!
伏木原想着,便对怀中的暴君眼线更加厌恶。
面上表情不变,给奚行川使了个眼色,开口道:“行川,明日参与岐阳坡密议的那几位大人都联系好了没有?”
他这句话是故意说给纪扶玉听的,目的就是要误导他,让他将假消息报给祁元白。
让祁元白费尽心思去准备,然后扑个空。
奚行川不愧是伏木原多年的好友,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便懂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往下胡诌着。
故意拔高音量,睁眼说瞎话道:“那是自然,周御史,张廷尉他们都愤慨不已,说是誓死跟随我等,绝无二心,定要将狗皇帝斩杀!”
他话中提到的这两个人名,都是祁元白的新任心腹,还未被完全信任。
有这种好机会,还不多泼点脏水,让他们狗咬狗去。
他们二人就好像当纪扶玉不存在一样,肆无忌惮的谈论着谋反的事情。
纪扶玉趴在伏木原的怀中,咬破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努力的听着。
伏木原像是才注意到他不舒服一样,关心的问道:“怎么,不舒服了?”
纪扶玉点点头,没说话。
“我送你回房吧。”伏木原知道纪扶玉一定会拒绝,所以故意道,“行川兄,我们改日再议。”
果然如他所想,纪扶玉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摆手拒绝。
然后双手撑在书桌上,从伏木原腿上下来,下来时一阵腿软,差点摔了。
面色潮红的与二位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奚行川望着纪扶玉一步三晃的离开书房,不自觉有些心疼。
于是便问他身旁这个没有心的石头人,“你这么利用人家,不怕伤了小美人的心?”
伏木原面无表情反问道:“我府上缺美人?”
奚行川继续发问,“那要是祁元白发怒,直接把他杀了怎么办?”
“他敢!”伏木原甚至都没听完奚行川的话,握紧的拳头就砰的一下,重重砸在桌上。
随后又发觉,自己似乎反应过激了些,替自己找补道:“祁元白不会杀他,他可是一颗重要的棋子。”
奚行川没说话,只是紧盯着伏木原,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这个好友怕是要栽在人家手上了……
忽然,奚行川像是想起什么,肩膀用力撞了一下伏木原的肩膀。
他一脸气愤,“对了,你家妹妹美的跟天仙似的,你还骗我‘关照’她,今日簪花宴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跟黏在她身上了一样。”
“不出两日,你家的门槛定要被上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哥们踏破了。”
随后又变换出一副谄媚的笑。
“我不管,你要还当我是你兄弟的话,就让你妹子多和我相处相处,我就不信近水楼台,还有你这个大舅哥相助,我会得不到这轮明月!”
奚行川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和伏木原是好友,这才能跟伏山枝有点接触。
哪知伏木原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要娶伏山枝?”
奚行川双手叉腰,一脸得意,“对啊,山枝妹妹喜欢什么?”
追女孩当然要投其所好,还有谁能她亲哥更了解她呢?
伏木原眼神中有些同情,伸出一个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什么意思?”奚行川看着这个拳头满脸不解。
伏木原解释道:“她喜欢能抗揍的男人。”
奚行川听到这个解释,愣住了。
没想到簪花宴上那么清冷的仙子,居然还有这种爱好,真的是……好特别。
但是,为了山枝妹妹,我可以!
当夜,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从将军府后院飞出,飞入黑夜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第二日,纪扶玉总觉得有些心慌,在小园中不停踱步,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
于是在看见那支熟悉的箭矢,出现在眼前时,怦怦直跳的心脏,直接被提到了嗓子眼。
才一出府,纪扶玉就被人蒙住双眼,让人领着走了一路,才终于停在一个地方。
眼前的黑布揭下,入眼是一片微弱的烛光,空气中混着血腥与腐烂的恶臭味,令人作呕。
忽然,眼神被一处吸引,纪扶玉顿时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惊喜。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穿着囚服,手脚上均带着镣铐,被关在一间牢房之中。
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蓬头垢面,他在看见纪扶玉的那一瞬间,跟疯了一样冲上前,双手抓在牢门上。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声嘶力竭的吼着:“杀了他!杀了他!”
纪扶玉想迎上前去安抚父亲,却被人反剪着双臂,押到了一双棕黄色的靴子面前跪着。
纪扶玉顺着向上看去,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祁元白穿帝王常服。
面前年轻的帝王,如想象中那般威仪,他的眼神无比冰冷,看着纪扶玉就像看着一具不会动的尸体,里面没有任何情感。
祁元白让人把纪父从牢房里面抓出来,押到自己与纪扶玉的对面。
纪父看向纪扶玉状若癫狂,伸手指着祁元白,“扶玉!杀了他,杀了他!”
“吵死了。”祁元白不耐烦道。
身边的侍卫立马会意,扯过一块破布塞进纪父的嘴里,断绝他发出声音的机会。
纪扶玉膝行向前,跪在祁元白的脚边,神情哀切的恳求道:“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请饶恕奴的父亲!”
祁元白嗤笑一声,“往日情分?”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后,就没再理会纪扶玉了。
而是对着侍卫下命令,“动手。”
侍卫得到命令,将纪父的手扯出来,压在地上,挥刀朝手指砍去。
“不!!!”
随着纪扶玉凄厉的喊叫声,纪父右手小指与侍卫手中的刀一同落地,血溅当场。
祁元白拎起跪在地上的纪扶玉,一只手揪住他后脑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面前残忍血腥的场面。
而纪扶玉早已泣不成声,满脸都是泪水,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浸湿,耷拉下来,犹如一块雨帘,遮不住眼中的悲伤。
十指连心,父亲该有多疼啊……
祁元白不为所动,冷声道:“纪扶玉,你看好了,这就是失败的下场,这次念在你初犯,只要你父亲一根小指,下次……”
“说不定,就是头颅了。”祁元白的手掌不断摩挲着纪扶玉后颈。
纪扶玉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的问道:“陛下,扶玉不明白做错了什么?”
他看向祁元白,眼神中满是失望,为什么当年那个总跟在他身后,不肯离开一步,怯生生的小团子。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暴戾的样子?
“不明白?”祁元白拿出一封折的小小的密信,丢到纪扶玉脸上,随后又落到地上。
纪扶玉捡起那封密信,展开一看,上面的内容,正是他昨夜在书房听到的东西。
可他根本就没有写过,这封所谓的密信。
昨夜书房之中,只有三人,伏木原与奚行川是事件的主谋,只有他一个外人。
无论事情真假,一旦出了任何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一定会是他,他是怎样都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只能说明,伏木原是故意伙同奚行川演给他看的,许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借机试探,又或是早就知道了。
他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明知是个陷阱的情况下,还跳进去。
纪扶玉无比肯定,否认道:“陛下,这封密信,不是奴发出去的。”
第45章 冤种细作花魁5
祁元白抬手, 让侍卫将满手鲜血的纪父拖下去。
他挑了挑眉,右手不自觉抚上挂在腰间的一块玉佩,把玩着。
幽暗的牢狱中, 微弱的烛光映照在祁元白的侧脸上,投射出下颌一片暗影,配上他那种不怒自威的眼神,莫名多了一种阴翳感。
“朕因为这一封所谓的密信损失多少,你知道吗?”他凉薄的唇张合着,神色不明,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空旷的场景中回荡, 产生悠长的回声。
纪扶玉连忙掀起衣摆, 立刻跪俯在地上,双手交叠贴着湿冷的地面, 额头靠在手背上,语气微颤, “陛下息怒。”
看上去似乎是对纪扶玉的话起了一点兴趣,问道:“你说不是你发的?可这密信之上的字迹分明就是你的, 你如何解释!”
纪扶玉低垂着头, 眼神澄明, 坚定道:“奴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请陛下再给奴一个折罪的机会。”
昨夜他从伏木原的书房出来之后,整个人难受的不行,回小园的路上东摇西晃, 费了好大功夫才走回去。
现今上京城的天气早已转凉,寒风凛冽, 萧瑟的风中仿佛带上了冰碴子,刮得人生疼。
纪扶玉手心被自己掐的血迹斑斑, 只有持续的疼痛才能给他带来一瞬间的清明。
一进到房间之后,立刻紧闭门窗,让小厮打了整桶的凉水到房间内。
此时,纪扶玉半倚靠在房间内的梁柱上,面色潮红,眸如翦水,浑身软的跟绸缎似的,几乎站不住。
酒里的药太烈,仅浅浅一杯,就能让他□□焚身,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纪扶玉晃了晃昏沉的头,不自觉的扯开衣襟,跌跌撞撞朝那个装满凉水的浴桶走去。
长腿一跨,整个人没入水中,刺骨的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直到纪扶玉浑身被冻得发抖,才终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身体里那些怪异的感觉被彻底压了下去。
虚软的双臂支撑着桶边,努力站起身来,跨出浴桶,一个简单的动作用了很久很久,花光纪扶玉剩下的力气。
刚松开桶边,想要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却忽然双腿一软,往前栽去。
正要跌回浴桶时,被人从身后一把拦腰搂住了。
背上贴着一个坚实的胸膛,硬邦邦的肌肉硌的他脊骨疼,滚烫的温度从背后传来,透过湿透的衣衫传递到皮肤上。
纪扶玉刚想挣扎着转身,双手手腕却被那人从身后钳制住,摁压在浴桶边缘。
紧贴着后背的胸膛也顺势下压,将他弯折到几欲与浴桶中的水面平齐。
纪扶玉心中惶恐,奋力挣扎却不见任何成效,恍然间,瞥见水面上映照着那张的熟悉面孔。
“将军!”他轻咬下唇,嗔道。
伏木原面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是深沉的,勾起唇角,笑道:“扶玉当真聪慧,这么快便认出我来了。”
他说着,抓住纪扶玉的手,让手指在冰冷的水中轻轻碰了一下。
指尖重新碰到凉水的那一瞬间,纪扶玉控制不住惊呼一声,浑身不受控制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平静无波的水面,随着指尖的拨动而再次泛起片片涟漪,就犹如此时伏木原的心湖,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平静。
伏木原听见纪扶玉这一声,骨头的酥了,胸膛能明显感觉到纪扶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本来他只是想来看一场纪扶玉的笑话,看这个装得清高的高岭之花,陷入欲望的深渊,再也无法维持假象时,又是一副怎样令人恶心的面孔。
可是看着纪扶玉倔强的泡进冷水里,紧咬着下唇,浑身冻的发抖也不曾吭一声的时候。
他忽然舍不得让纪扶玉死了,就算只是圈养在身边,也是个有意思的宠物。
于是伏木原打算再给纪扶玉一次机会。
伏木原擒住纪扶玉的手腕,将他拉起来,在自己怀里转了一个圈。
丝毫不在意纪扶玉湿透的衣衫,调笑道:“扶玉宁可自己解决,也不来找我,真是让人难过。”
松开他的手腕,用空闲出来的手,在纪扶玉的背脊上暧昧的划动着。
纪扶玉仰起头,看向伏木原,眼神有些悲伤,“将军不是嫌弃奴从教坊司出来,身子脏吗?”
伏木原哑住了,他没想到纪扶玉一直记得这句话。
当时说这句话只是想羞辱一下纪扶玉,哪能想到现在还有被纪扶玉反问的一天。
他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对纪扶玉这么感兴趣,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也不至于现在连到嘴边的肉都吃不到。
伏木原试探着问道:“扶玉莫当真,我今晚留宿你这,就当赔罪了如何?”
纪扶玉僵住了,没有回答他的话。
伏木原眼神沉下来,纪扶玉不让他留下,还是要选择供出自己去告密吗?
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于是放开纪扶玉,打算走出房门。
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转身一看,是纪扶玉拉住了他的衣角。
“将军别走。”纪扶玉似乎有些害羞,说完这句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只是扯住他衣角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伏木原心中悸动,将他原地打横抱起,朝床边走去。
惹得毫无心里准备的纪扶玉惊呼一声,双臂连忙抓住伏木原的衣襟。
伏木原将纪扶玉放倒在床上,剥掉他湿透的外衫,再是里衣,带着薄茧的手掌,摩挲着纪扶玉因为清瘦而过于突出的锁骨。
他爱不释手,以至于下手重了些,在白皙的皮肤上磨出一点红痕。
手掌再欲往下,却被纪扶玉捉住了。
纪扶玉耳根泛红,“将军,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伏木原见纪扶玉并没有那个意思,便收了手,他向来看不起那些惯用强迫手段的人,他伏木原要什么东西得不到?
替纪扶玉换上干净的衣物,自己则褪去衣衫,吹灭了烛火,与纪扶玉躺在一张床上。
怀中一个软软糯糯的人,伏木原感受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平稳。
黑暗中,他看着纪扶玉的睡颜,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宁,是任何东西都没法带来的感受。
不急于一时,反正纪扶玉迟早是他的。
“哦?”祁元白语调上扬。
纪扶玉抬起头来,怕祁元白不信,解释道:“将军昨夜留宿在奴的房中,奴根本没有机会发出这封密信。”
蓦然,祁元白看见纪扶玉露出的锁骨处有一点红痕,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眼中的火光登时就冒了出来,弯腰粗暴的扯开纪扶玉的衣领,脖颈间大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牢里阴冷的风灌进纪扶玉的身体,娇嫩的皮肤上瞬间浮起一大片鸡皮疙瘩,冷的直颤。
祁元白见纪扶玉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只有那一点红痕,便再无其他痕迹,心中那些暴戾的情绪消下去了些。
质问道:“所以,这是伏木原弄得?”
纪扶玉点点头。
祁元白嘲讽道:“你倒是好手段啊,他府里那么多妾室偏房,偏偏只宠爱你。”
眼神撇着纪扶玉,“那留着你,倒是还有点用处。”
“奴恳请陛下,许人为奴的父亲医治。”纪扶玉卑微的请求到。
父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父亲也没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费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祁元白嗤笑一声,“担心你父亲?”
“原来你也有心啊。”他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面上的不屑的讥笑,眼底却流露出一片疯狂。
祁元白蹲下身,视线与跪在地上的纪扶玉齐平。
紧紧盯着纪扶玉的眼睛,“那当年你可曾在乎过我?我在崖底等了你整整十日,双腿尽断,疼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刺激着我。”
“我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一点一点往外流,温度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凉,太阳落下又再次升起,你依旧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纪扶玉,是你亲口说要带我走的,要带我离开那个会吃人的皇宫。”
“真是可笑啊,我居然信了,深信不疑。”
“你将我从深渊中拉出来,教会我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然后在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我抛弃。”
“这就是你,纪扶玉!”祁元白将纪扶玉的衣领抓在手里,神情激动,痛苦的情绪藏在每一个字当中。
他来到这个世上,所接收的全部情感都来自于纪扶玉。
记得第一次见到纪扶玉,是在祁元白八岁的时候,他被宫里那些势力的太监宫女像猪狗一样对待。
为了一碗馊到发酸的稀粥,能跪爬在地上学各种动物,舔食秽物,逗得太监宫女们哈哈大笑。
纪扶玉站在逆光中,蹙着眉,训斥那些欺辱他的太监宫女,将脏兮兮的他轻柔的从地上抱进怀里。
他缩在纪扶玉温热的怀抱里,从未感觉阳光是如此明媚,花儿是那般娇艳,抱着他的人是那样的美。
从那之后纪扶玉时常会抽出空来见他,教他读书识字,授他为人处世。
每每纪扶玉谈起这些东西时,眼睛里都有种独特的光彩,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好看极了。
而他就紧紧盯着纪扶玉,仿佛要将纪扶玉的样子刻进骨髓里,同时又有些嫉妒这些虚无的东西,吸引走了纪扶玉的注意。
每当看入迷的时候,被纪扶玉发现了,就会皱着眉头呵斥他,让他认真听讲,做事专心。
他不想让纪扶玉生气,便装作认真好学的样子。
其实他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想学,他只是想见纪扶玉,只想永远和纪扶玉待在一起。
渐渐地,他的日子好过了很多,那些势利眼的太监宫女见惹不起纪扶玉。
便也不再故意欺辱他,但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个无权无势,不受宠爱的皇子。
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要纪扶玉……
那个时候的纪扶玉才十二岁,就已经是太子伴读,是国子监里的风云人物,他清风霁月,学识斐然,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祁元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接触到,这样集世间所有美好于一身的人。
纪扶玉的出现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就像即将溺亡的人,突然抓住的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后来,他便对纪扶玉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龌龊的令人生厌,他将这些恶心的思想藏在脑子里,强迫自己不要显露出来。
只要能远远地看着纪扶玉也好……
所以,在纪扶玉说要带他走的时候,他高兴的快要爆炸,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晕,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
祁元白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居然会相信这种拙劣到极点的谎言。
纪扶玉看着,犹豫的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祁元白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他现在开口解释,却拿不出相应的证据,就等于往枪口上撞。
说什么也没用,不如保持沉默。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彻底做个了断吧……
祁元白看纪扶玉望着他犹豫半晌,却依然解释不出来的模样,失望的松开拽住他衣领的手,将他推倒在地。
收起那些会让他失去理智的情绪,恢复了寻常那副帝王无情的威严样子。
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最后的机会,你要是再把握不住,就等着看你父亲死在你面前吧。”
纪扶玉倒在地上,看着祁元白远去,他手指紧紧扣着地面,直到指甲翻折也不在意。
利用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等纪扶玉只身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是深夜了。
刚一推开房间的门,就被一个怀抱给拥住。
伏木原紧紧的环抱住纪扶玉,神色有些后怕,“回来就好。”
他甚至没有问纪扶玉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只是看见纪扶玉平安回来,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今天,当伏木原知道纪扶玉没有告密,但祁元白依然知道了密谈的事,且前去围剿却扑了个空之后,就开始担心待在将军府的纪扶玉。
立刻策马回了将军府,在看到空荡荡的园子并没有纪扶玉的身影后,那一刻,突然整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知道纪扶玉是祁元白放在他身边的细作,自然也知道纪扶玉任务失败会是什么下场。
他怕纪扶玉出事,怕祁元白会杀了纪扶玉,怕纪扶玉再也不会回来,怕纪扶玉知道自己利用他,
越想越心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与纪扶玉相关的事,都能牵动他的心神。
直到再一次真切的拥抱住纪扶玉,那种心慌的感觉才消逝下去。
伏木原将下巴埋在纪扶玉的颈窝,嗅着他身上特殊的清香,心里逐渐平静下来。
而纪扶玉没有任何挣扎与动作,甚至没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呆呆的站着。
伏木原察觉到了这份不对劲,不舍的离开纪扶玉的颈窝,将环抱改为握住他的肩膀,正视着他。
伏木原看见纪扶玉一直在看着他。
而纪扶玉眼中像是没了生气,语气平淡微弱,面无表情,“将军,请杀死奴吧。”
第46章 冤种细作花魁6
伏木原听见这话, 瞳仁瞬间瞪大,怀疑自己听错了,生硬的扯出一抹微笑, “扶玉在说什么胡话?”
故意玩笑道:“别闹了,我怎么会舍得杀你。”
纪扶玉没有回答他的话,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神色,悻悻问道:“将军早就知道奴是陛下派来的细作,对吗?”
“是。”伏木原表情僵住,但也没有否认。
他有些惊讶于纪扶玉居然会自己暴露细作的身份。
伏木原猜不到纪扶玉到底什么意图, 是真的不忍背叛他, 而选择让自己死在他手里?
还是……故意在玩欲擒故纵?
纪扶玉得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只是苦笑一声, 没再继续解释。
直接握住了伏木原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带着移到他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一点一点紧握住那块冰凉的玄铁, 剑柄越凉,伏木原就感觉纪扶玉握住他的那只手越热, 灼热到滚烫。
剑身出鞘, 带出一点寒芒。
一个转手, 锋利的剑刃划开空气, 剑尖直指自己的心脏。
纪扶玉往前一步,伏木原眼疾手快握着剑赶忙退后。
却抵不过开过刃的剑尖过于锋利,胸口处的衣衫还是被划破, 渗出一点血迹来。
伏木原眼中愠着怒气,挣开纪扶玉握住他的手, 将剑在空中旋一圈,顺势收回剑鞘之中, 呵斥道:“够了!”
他重重的掐住纪扶玉的下巴,将他摁靠到墙上,直言到,“你若是真想让我死,昨夜就不会让我留宿。”
“同样,我要是真想杀了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伏木原心中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输了一筹。
人人都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先动心的人注定要输的一败涂地。
他从来不信这些,若是纪扶玉当真只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利用他那仅有的一点真心。
他会毫不犹豫折断纪扶玉的翅膀,然后关进金丝笼里,豢养折磨一辈子,让他一辈子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伏木原紧紧盯着纪扶玉的眼睛,接着道:“是,我昨夜在书房,确实是在试探你,试探你会不会真的毫不顾忌我的死活,将消息放给祁元白。”
伏木原为人向来坦荡,在沙场上如此,生活中亦是如此。
他松开捏住纪扶玉下巴的手,“明知道你身不由己,却还是恶劣的想要试探”
“你恨我吗?”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还是难以控制的紧张起来。
纪扶玉望了伏木原许久,久到伏木原都快要失望的时候。
他才终于摇了摇头,眼中闪着泪光,“奴不想将军为难,将军于奴有恩,不惜千金将奴从教坊司中解救出来,恩尚未报,又如何能生恨?”
“奴自知对将军有愧,唯有以死谢罪,方能还了将军的恩。”
伏木原拇指摁在纪扶玉的唇瓣上,堵住他的话,“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神色认真道:“我会心疼。”
404在奂宁脑内磕着拿奖金积分买来的瓜子,真情实感的发表着自己的观影评价,【宿主大人,你是想先勾引主角受,然后再偷证据吗?】
【变聪明了嘛,统统。】奂宁现实中维持着表情,还能在脑海中和404愉快的聊天。
404听到来自宿主大人的夸赞,傲娇的仰起下巴,砸吧两下数据瓜子仁,心里美滋滋。
自从它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之后,生活过的舒服多了呢。
什么狗屁监督系统,还电击,还抹杀呢,呵忒!
反正它什么都管不了,也没权限插手,干脆直接躺平当个忠实观众,等着宿主大人给他赚奖金。
欧耶,这种躺赢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除了观看小世界里的主配角们,一步一步走进宿主大人设下的陷阱,然后被虐的原地崩溃的时候。
它的数据小心脏有点隔空抽痛,其他时候还是很快乐的。
404看着奂宁对面那个,已经完全陷进宿主温柔陷阱里的那个男人,默默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被宿主盯上的男人,自求多福吧…….
翌日,纪扶玉被院外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起身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件外袍,简单披在身上,便推门出去。
才一出门,只见原本还算整洁的院子,此时乱哄哄一片,各种东西堆得到处都是。
那些莺莺燕燕也全都出现在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鸟窝,吵得人脑仁疼。
纪扶玉本来耳朵就不太好,便不自觉皱起了秀气的眉头,抬手揉着被吵疼了的太阳穴。
忽然,一双温热的大手伸过来,将他两个耳朵罩的严严实实,一下子使那些外界吵闹的声音都轻了不少。
纪扶玉顺着手的方向望去,看见伏木原正立在那,眼神含笑的看着他,神情高兴,嘴唇张张合合的说了一句什么。
纪扶玉听不见,但能通过口型识别出来。
伏木原说的是:我将这些人都放出了府,以后这座将军府中,只有你能陪在我身边,你也只能陪在我身边。
纪扶玉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伏木原的话。
伏木原替他拢紧身上披着的外袍,“外头风大,先进屋吧,等我处理好了,就来找你。”
纪扶玉转身,正要离开时,发现人群中一道阴毒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是辛儿。
纪扶玉冷哼一声,他还没找辛儿算假密信的仇,辛儿居然自己撞上来了,那就别怪他用点手段了。
纪扶玉回到房中,只堪堪合上门,假意支在桌上做出一副困倦大意的姿态。
果然没让他就久等,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像是人都被清走了。
没锁的门发出吱呀一声,还没等纪扶玉起身去看,一个冰冷的刀刃便贴到了他的脖子上。
辛儿死死箍着纪扶玉,“贱人,没想到你还能从祁元白手里活着回来,还勾的将军神魂颠倒。”
眼中恨意浓烈,“甚至为了你,不计后果,将府里的姐妹们全都遣散了。”
他将刀刃往下压,想要直接划破纪扶玉的喉咙。
纪扶玉故作惊讶道:“那封假密信是你造的!你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你以为你能瞒得住将军,就能瞒得住所有人吗?”辛儿嗤笑一声,不打算再和纪扶玉废话,“去死吧你!”
他也是多年培养出来的细作,自然知道杀人时废话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于是辛儿眼神一狠,正要将手中匕首扎下去。
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是伏木原听见了房里的声音,赶来救人了。
伏木原看着辛儿挟持纪扶玉,眼中瞬间冒起火来,“辛儿,你找死吗?快放了纪扶玉!”
辛儿见伏木原这么紧张纪扶玉,眼中恨意更盛。
望向伏木原,道:“将军,辛儿入将军府三年,整日就是被关在这间院子里,日日盼望着将军能早些回来,哪怕只是随意关心一句也好。”
说着,神情越发激动,“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得到将军的关注,将军的眼里却能承得下那个刚来没几天的纪扶玉!”
他嫉恨的看着纪扶玉,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剁成碎末,扔去喂狗。
手中的匕首又向下压了一分,锋利的刀刃割开了脖颈处雪白的皮肤,渗出点点鲜血来。
伏木原攥紧双拳,咬了咬后槽牙,开出一个条件,试图打动逐渐疯魔的辛儿。
“辛儿,你别动纪扶玉,我放你安全离开,再给你一笔钱,说道做到!”
辛儿冷哼一声,见原本冰山冷铁一样的伏木原伏将军,居然会为了纪扶玉舍弃自己的原则。
心中怒意更甚,怒吼着,“将军!纪扶玉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新帝的走狗,是特意安插在将军府的眼线。”
将一切他知道的东西都抖了出来,试图打破纪扶玉在伏木原心中的样子。
可辛儿不知道的是,纪扶玉早就与伏木原坦白了一切,他说的这些没有任何用处,根本没法重伤任何人。
“将军,你看看我啊,看看我……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啊。”
辛儿状似疯癫,声音尖锐刺耳,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全然没了半点活人的样子。
他眼神中的疯狂几欲凝成实体,“为了你,我可以背叛主上,甘愿失去所有,可你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我。”
“那你和我一起去死好不好?”说着,他抬起左手,亮出藏在指缝中那根淬了剧毒的银针,将要毫无征兆朝着伏木原的方向飞去。
下一秒,握针的手掌被一只纤细的手包住。
那支淬了毒的银针直接扎进纪扶玉细嫩的手掌,银针上的剧毒迅速弥漫,伤口周围的皮肤瞬间变得乌黑。
伏木原看见这幕瞳孔地震,形神俱裂,看着纪扶玉向地上倒去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惧蔓延上心头。
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用最快的速度朝纪扶玉身边冲去。
趁着辛儿愣神那一刹那,伏木原手中那把利剑脱手而出,直直地飞向辛儿,一剑扎进辛儿的肩膀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玄铁剑直冲的惯性,加上剧烈的疼痛,带的辛儿向后踉跄两步,松开架着纪扶玉的手,往地上跌去。
紧握着的匕首也跟着摔进了一旁,不见踪影。
在纪扶玉倒在地上的前一刻,跌进了伏木原的怀抱中。
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那银针的毒性已经蔓延至小臂,纪扶玉原本红润的唇变得有些泛紫。
伏木原眼中藏不住的慌乱,手上动作不停,迅速封住纪扶玉几处穴脉,试图阻止毒性的蔓延,却也只能减缓。
纪扶玉缓慢的眨着沉重的双眼,“将军没事就好,奴死……”
伏木原食指抵住他的唇瓣,神色紧张的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朝府内医师所在的院子奔去。
然而,在伏木原看不见的地方,本该昏迷的纪扶玉,却对着倒在地上呕血的辛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那一丝笑意在他虚弱的脸上转瞬即逝,但辛儿看得真切。
辛儿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今日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纪扶玉以自身设下的一个局。
纪扶玉早就知道了那封假密信是他发出去的,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引他入局。
他是只是被人设计的诱饵,为的就是伏木原……这个局里最终的猎物。
毕竟,谁会去怀疑一个会舍命来救自己的人呢?
辛儿突然不要命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伏木原,你迟早也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一辈子栽在一个人身上,爱而不得,所求必失!”
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呛进气管里,呼吸不畅,憋得脸色青紫,表情狰狞可怖。
即使痛苦到了极点,他依然用尽全身力气,朝伏木原吼道:“因为你和我一样,都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地,辛儿也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呼吸。
第47章 冤种细作花魁7
辛儿的话传进耳朵里, 伏木原就当没听见一样。
他现在眼中满是焦急,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能感觉出来被他抱在怀中的纪扶玉, 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脚步越来越快,衣摆随着动作而发出咧咧风声,但步伐依旧稳健,生怕颠到纪扶玉会让他更加难受。
分明是短短的一段路,却如同走过了半生那么长。
终于进到他的院子里,伏木原将陷入昏迷的纪扶玉轻轻放在床上,此时他背脊上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湿, 心脏狂跳着。
他压抑着心中的暴戾情绪, 朝着身边的仆从吼道:“速去把府上医师全部请来!快!”
伏木原住的房间在将军府的中心,那些长期养着的医师离这里最近, 命令下出还不到半刻钟,医师们就全部赶到了。
伏木原坐在床边, 紧紧握着纪扶玉微凉的手,不曾松开过。
他让其余医师全部候在房外, 一个一个进来替纪扶玉诊治, 以免污浊了房内的空气, 还弄出声响来吵到纪扶玉。
可他们一个一个进来把脉看诊之后, 竟无一不是神情惶恐,说自己无能,甚至连纪扶玉所中何毒都无法分辨, 哭天抢地的跪求将军恕罪。
伏木原强忍着怒意,没处理这些废物。
直到其中一位年长的医师最得伏木原信任, 医术极佳,最后一个进入房中替纪扶玉看诊。
医师替纪扶玉把脉之后, 早已花白的眉毛紧蹙起来,抬手焦躁的捋着胡子,不断的摇着头,还时不时叹上一口气。
同样也是,半天半天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这幅样子看得伏木原火大,单手拎住医师的衣领,怒道:“说!这毒到底怎么解?!”
医师连忙求饶,也不敢再犹豫,将自己看出来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将军息怒,这位公子中的毒叫摧心,一种失传已久、剧烈无比的毒。
“中此毒者,一旦毒素蔓延至心脏,会立刻血液倒流而亡。”
听完医师的话,伏木原握着纪扶玉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额头一滴冷汗滑落,眉头紧锁。
“但也并非无解,老夫游学时见过此种毒的解法,需要搜罗上数十种名贵的药材,辅以手法熬制,便可毒素尽消。”
“好,我立刻让人去寻。”
医师连忙阻止道:“将军且慢,这位公子所中之毒没这么简单,据老夫一番探查下来,发现公子体内还有一种名为蚀骨的毒。”
“蚀骨一般是下在皮肉连接之处,通常都是在刺青或者烙印的时候下的。”
伏木原听见他又爆出一条重磅消息,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安静的房间中只有医师的声音,和他狂跳的心脏发出声音在回荡着。
医师难为的开口,“此毒本是慢性毒药,若是发现的早,想要清除干净易如反掌,可现在……此毒早已在公子体内根深蒂固,怕是难以拔除。”
“原本公子中毒到现在虽无法痊愈,但好好养着调理身体,活个五载绰绰有余,难办的是,如今公子又中了摧心之毒,两种毒性碰撞在一起,相互催发。”
“现在,怕是用最好的药吊着,也只有至多一年的时间了……”说罢,医师摇了摇头,止不住的叹气。
“你说什么?!”伏木原一脸震惊。
他怎么都没想到,纪扶玉背后那朵开的艳丽的彼岸花,居然带着剧毒,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纪扶玉的骨髓,叫他痛不欲生。
而纪扶玉不顾自身安危,为了救他,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光景了。
伏木原压下心中悲痛,安排医师领人前去寻最好的药,用最快的速度将药熬出来。
然后端着汤药,舀了一勺,放在唇边温柔的吹凉,再小心翼翼的喂到纪扶玉嘴里。
带着温度的苦药刚一入嘴,纪扶玉就挣扎着醒转过来。
睁开茫然的双眼,只看见伏木原正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液体,正准备再次送入纪扶玉口中。
纪扶玉摇着头,惶恐的将自己的双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连忙捂住嘴,防止那苦的要命的液体趁他不备偷袭。
伏木原心中藏了不少事情,看见纪扶玉这幅虽然虚弱,但无比生动的模样,心中那些郁结也消下去些。
将勺子里的药倒回药碗,空出一只手来,将纪扶玉捂嘴的双手钳制住,摁在床上,忍不住逗道:“扶玉不想喝药,莫不是要我用别的什么来喂你?”
纪扶玉没听过什么荤话,不明白伏木原说着话什么意思,只是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伏木原见他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心中剩下那些烦躁也统统散了去。
笑意爬上眼底,眼神暧昧不明的盯着纪扶玉澄澈的双眼,将手中的药碗递到自己嘴边。
作势就要将碗中乌黑的汤药含进嘴里,然后亲自告诉纪扶玉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扶玉原本还有些懵,但一看清伏木原的动作之后,瞬间耳根爆红,慌张不已的夺过伏木原手中的药碗。
将里面散发着怪味的苦药一饮而尽,霎时貌美的小脸皱成一团,用最快的速度把汤药咽了下去。
吐出舌头,试图驱散弥留在口中,不肯褪去的浓烈苦味。
但纪扶玉这副样子,在伏木原的眼中却是无比的鲜活。
是除了清冷倔强之外的另一幅面孔,从不示人,却唯独在他的面前展露无疑。
这让伏木原的心中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伸手取了一颗蜜饯,放进纪扶玉微张的檀口中。
甜津津的味道迅速占领口腔,使他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幸福的神色快要从眼神中满溢出来。
伏木原看着纪扶玉的样子有些着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着迷于各种各样的纪扶玉。
清冷的、坚韧的、魅惑的、果决的、可爱的、俏皮的……
无论什么样纪扶玉都令他无比心动,可是一想到纪扶玉残败的身体,他就控制不住想暴戾的情绪。
恨不得杀掉每一个害纪扶玉的人。
正当伏木原想着,口中被人塞进来了一颗小小的蜜饯。
蜜饯对于他来说,过于甜腻了,可送蜜饯进来的那一点指尖,却甜进了他的心坎。
伏木原不自觉吮住扫过纪扶玉冰凉的指尖,不过只有短短几秒钟,纪扶玉立刻抽回手,塞进被子里。
眼神飘忽看向床顶,却不敢看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是红到滴血的耳尖,暴露了他颤动的内心。
伏木原爱极了他这幅样子,顿时觉得口中的蜜饯索然无味,只想尝尝纪扶玉柔润的唇瓣,是否也如指尖这般,甜入骨髓。
安顿好纪扶玉睡下后,伏木原离开房间,转身又进了另一间房。
房内烛火昏暗,衬的伏木原俊俏的面孔都有些阴森。
他冷冷的对着一暗处开口,“那个辛儿死了没有?”
果不其然,从暗处走出一个暗卫,单膝跪地在伏木原面前,“回将军,死透了。”
伏木原攥紧的拳头被他捏的,咔咔直响,在密闭的空间回荡着,“真是便宜他的,敢在我眼皮底下动这种手脚。”
伏木原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吩咐下去,把他的尸身抹上蜜,丢进火蚁穴,等啃食到只剩骨架,再找根麻绳穿起来,挂到他主子的府门前。”
“谁敢去摘,就杀了谁。”语气中的戾气浓烈。
他允许这些人在他府中安插细作,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不愿去搅动这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风云。
既然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东西,不懂什么叫安分守己,那就别怪他出手,撕破这张肮脏的窗户纸了。
伏木原眼中墨色深沉,吩咐到,“以后再有任何人想塞人进将军府,直接否了。”
暗卫领了任务,正要出发去处理,又被伏木原给叫住了。
“还有……”伏木原顿了顿,表情狠厉,“去调查一下纪扶玉背后的刺青是怎么来的。”
暗卫应了声是后,便一下子消失在房里。
伏木原站在昏暗的房中,黑沉的眼色中透不出一丝光彩。
他会让纪扶玉活下去,同样,那些伤害纪扶玉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自从上次中毒事件后,将军府内巡逻守卫的士兵,多了一倍不止。
伏木原以方便照看纪扶玉调理身体为由,安排他住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二人睡在同一间房,日日同床共枕。
如斯美人枕于身侧,真叫伏木原难耐,一边顾忌着纪扶玉的身体,一边又想诱着纪扶玉主动。
奈何美人不通凡事,只专心于书山字海之间,让人心碎。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伏木原发现纪扶玉当真是酷爱读书,各式各样的典籍张口就来,学识斐然。
若不是被抄家入了贱籍,再也没机会施展满腹的才华,怕是早晚会成为一代公卿,青史留名。
每发现纪扶玉多一点,伏木原就爱他更深一点。
为他无法展现心中报复而心疼,为他入了贱籍断绝仕途而气愤……
同时又有些庆幸,若不是发生了那些事,这个如星如月般耀眼的人,又如何能甘于伴他枕侧呢?
伏木原很满意现状,现在的他们就像成婚多年的夫妻。
每当他办完公务回到府中,只要看见纪扶玉坐在房中的躺椅上捧着一本古籍,点上几盏小灯,他心里所有的疲惫都会在瞬间消失不见。
如果可以,伏木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永远过下去。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
纪扶玉自从搬到伏木原的房中之后,每一天都在暗中收集罪证。
然后将收集到的东西埋在院子里那颗玉兰树下。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无比严寒的冬季也来到了上京城。
一夜之间,满城萧素,花叶落了满地。
只有将军府里这颗玉兰树跟着了魔一样,一反常态在冬季里开起花来。
纪扶玉站在盛开的玉兰树下,柔白色的玉兰花衬的他仙姿佚貌,美的不可方物。
他并未束发,将散落的长发披在身后,秀发随寒风扬起,拂过他半边面颊。
奚行川自从上次簪花宴后,就一直对伏山枝念念不忘,思之如狂。
可次次来将军府求见,次次都被拒绝,要不就是各种错过。
而且,不止是他,就连其他人也没再见过伏山枝。
上京城里多了许多个心碎的公子,那日簪花宴上的身影,几乎成了全城人心中的白月光。
越传越神,几乎都快把伏山枝说成是神女下凡了。
纵使奚行川陷入单相思中,头脑凝固,也终于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味来。
而且,奇怪的是,不仅伏山枝不见客,伏木原也开始两点一线,闭门不出,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和伏木原叙旧了。
这不,这回他没有进行任何通传,直接杀到将军府来,试图和伏木原好好掰扯一下他这妹妹的事。
方一推开门,奚行川就看见了那个不断出现在他梦中的身影。
“她”站在冬日里的玉兰树下,松散的花瓣被寒风抚落,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雪白的裙摆被风扬起,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前消失不见。
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美丽,令人神往。
靓丽的秀发被风吹起,只露出那双让人魂牵梦萦的眼睛。
和奚行川无数次梦中的那个身影重合,他心情澎湃,奔跑起来,朝着“她”的方向跑去。
第48章 冤种细作花魁8
眼前的一切都令奚行川心向神往, 脚步越来越快,离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也越来越近。
玉兰树下寒风渐止,飘摇的玉兰花叶也停止晃动。
纪扶玉那被风儿扬起的发丝, 也归于平静,沉落到肩膀上,露出更加昳丽的全貌。
待奚行川跑近一看,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哪是他的神女,这分明是伏木原的宠妾!
奚行川顿感被欺骗了,一时间怒火冲天,扣住纪扶玉的肩膀, 强迫着让他转过身来。
“你到底是谁!”奚行川眼中的怒意盛然, 不自觉手上的力度也大了些。
纪扶玉肩膀被他掐的生疼,止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呛咳两声。
“奚公子,你在说什么?奴不明白。”纪扶玉被他突然闯进来, 问的有点懵。
奚行川嗓音喑哑,强耐着怒火, 问出来那个他从没想过的问题, “那日簪花宴上的伏山枝, 是你假扮的吧。”
是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奚行川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分明纪扶玉和“她”那么像,他也见过几次纪扶玉, 却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是没想到, 还是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纪扶玉是他兄弟的宠妾,是祁元白塞进来的细作, 是教坊司的花魁。
这么多种身份,却偏偏没一种与他有关……
他能在伏木原的院子里看见纪扶玉,再加上这段时间伏木原那魂不守舍,事情一办完就火急火燎往家跑的样子。
多少能猜到,他这兄弟多半是对人家动了心。
如今这层微妙的窗户纸一捅破,他在簪花宴上一见钟情的人,居然是自己兄弟的爱人。
这叫他如何再与伏木原好好相处?
若是知道了“她”是男子,心中那些旖旎的幻想尽可消了倒好。
可偏偏他知道真相后,不仅没有打消那些念想,反而越发强烈的想要得到“她”。
无论“她”是谁,是男是女,他一见钟情,情根深种的始终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奚行川真感觉自己是疯了,居然对纪扶玉起了这么龌龊的心思,真是该死!
纪扶玉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该否认,还是承认。
奚行川问出来的问题那么坚定,就像在陈述事实一样,眼神中的疯狂令他有些害怕。
于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奚行川意料之中的,没有从纪扶玉口中得到答案。
有时候沉默就已经是答案了……
奚行川一下子像是想通了一样,颓然的松开掐住纪扶玉肩膀的手。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纪扶玉,那种眼神十分复杂,参杂了许多情绪,就犹如他此刻的内心,乱作一团。
一眼过后,便决绝的转身,甩袖离开了将军府,背影萧瑟。
纪扶玉有些后怕,抬手抚上自己胸口,试图抚平隐隐作痛的心脏。
暗下决心,将军府不能再待下去了,如今伏木原的罪证收集的差不多了。
顶替伏山枝的事情也被人知道了,若是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纪扶玉心念至此,当即便果断的收拾好罪证,以及那把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古琴,随便扯了个谎,离开了将军府。
好在伏木原这段时间对他极其放松,根本就没派人看着他,或者多加管束,这才能让他顺利的安全离开将军府。
纪扶玉招了一辆马车,准备带着所有的罪证,前往常常与祁元白暗卫接头的地方,那座城南小苑。
坐在马车上总有些不安,心脏狂跳起来,不知道是余毒未清的原因,还是担心被伏木原发现。
总之就是心慌的很。
马车一路疾驰,眼瞧着就快要到城南小苑了。
忽然,马车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是那样凄厉,纪扶玉心口一下子揪成一团。
不假思索,直接掀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看。
纪扶玉看见几个彪形大汉反扣住一名少女,正在荒僻处准备实施暴行。
若是寻常少女遇到这种事,纪扶玉也会毫不犹豫的帮一把,况且这还是他认识的人。
少女是纪扶玉在教坊司时,那个冒着危险想放他离开的柳娘子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着柳娘子,寸步不离。
她如今出了这种事,想来柳娘子的处境也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纪扶玉当即就叫停了马车,用最快的速度下车,亮出从将军府里偷出来的令牌。
他带了帏帽,看不见样貌,那些恶心的大汉看见他手里拿着将军府的令牌,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连忙丢了少女落荒而逃。
少女倒在草地上,泣不成声,衣衫也有些凌乱,害怕的全身颤抖。
纪扶玉摘下帏帽,露出面孔,方才走近少女,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给少女披上,轻声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少女一见是认识的人,卸下心防,直直扑进纪扶玉怀中,崩溃大哭起来。
纪扶玉温柔的给她拍背顺气,让她尽量能多一些安全感。
就这样,少女保持这个姿势哭了很久很久,才勉强平静下来。
神情激动的拉住纪扶玉的手,带着哭腔,眼神悲切,“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她快被李丞相家的二公子给折磨死了!”
纪扶玉听着少女断断续续的讲述,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气的浑身发抖,不舒服的心脏又开始重新抽痛起来。
柳娘子在他离开教坊司,到将军府后不久,意外被李丞相家的二公子看上了,强行带着离开了教坊司。
奈何柳娘子身份卑微,无人敢救她,也无人能救她,只能任由着她被人带走。
这位二公子是个十足的变态,惯是喜欢玩一些花样,常常折磨的柳娘子痛苦不堪,几欲死去。
每当柳娘子要失去生机的时候,二公子就会用药把她命给吊住,然后周而复始,无穷尽的折磨。
柳娘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今整个人已经状若疯癫了,但还是拼死一搏,将贴身丫鬟送出了那个魔窟。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二公子发现,他安排人将少女带到荒野,折磨死后直接抛尸。
如此恶劣的行径令人发指,周围人多少知道一点二公子的怪癖,碍于他父亲的身份,没人想管这件事。
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具具新鲜的尸体从他府上抬出来,丢进乱葬岗。
纪扶玉安顿好少女,答应她一定会救柳娘子逃离后,立刻赶往了城南小苑。
到达城南小苑后,被人领着进了宫,丢在一座宫殿前,便不管了。
纪扶玉跪在殿外,冬日的寒风穿堂呼啸,吹动他的衣摆。
即使穿了上好的狐裘挡风也无济于事,寒风依旧从各种缝隙中钻进来,夺走他身体上的热量,冷得发颤,面色惨白。
他发现自己从上次中毒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吹不得一点冷风,不然就头疼欲裂。
而且从前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事,现在却需要人帮忙,或者花上两倍多的时间才能完成。
殿内不断传出来的玩闹声中,掺着祁元白的声音,纪扶玉不会听错,他可以肯定,祁元白在里面,似乎在和嫔妃调情。
虽然不知道祁元白为什么不肯见他,但他总要一试。
纪扶玉挺直背脊,伏拜于地,对着殿门高声喊着:“草民纪扶玉,求见陛下。”
声音落下许久,殿内嬉笑声不止,反而越来越大,却没有一点要开门的动静。
纪扶玉心中着急,柳娘子落到那样的人渣手里,多待一秒都是在向死亡逼近一步。
于是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声,“草民纪扶玉,求见陛下。”
不出所料,殿门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纪扶玉不断叩首,喊了一遍又一遍,持续保持高声的音量使他嗓子变得沙哑,发声都有些艰难。
但好在纪扶玉坚持不懈的喊声中,殿门终于有了动静。
几位宫人推开殿门,从里走出一位衣着艳丽的男子。
他样貌不算出众,就是平常人,但看得出异常受宠。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用的不是最好的东西,雕金步摇,点翠花冠,缀了满头,看起来都累得慌。
身上还挂着各种各式的首饰,金灿灿的简直闪瞎眼。
纪扶玉看见他有些呆住了,不是惊讶于他身上华贵的物品,而是这个人,他认识,且非常熟悉。
眼前这人叫申岑,原本是跟着他从小到大的小厮,亲如手足,自从纪家被抄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之后。
申岑也没了踪迹,纪扶玉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得见故人。
他激动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膝盖跪麻了,而生生跌了回去。
伤痛的膝盖再次重重磕在,白玉石地面上,疼得纪扶玉眼泪都要掉出来。
然而使纪扶玉激动的人,却是在眼底划过一丝明显厌恶,看见纪扶玉这副惨状也没有任何表示。
他身边的太监惯是会见风使舵的主,一见主子态度不对,立马摆上一副刻薄的嘴脸,骂道:“大胆,见了申嫔娘娘还不行礼!”
纪扶玉跪在坚硬的白玉石地面上,吃痛的揉着膝盖,一听见这话,猛然抬起头来,眼神中露出疑惑,“申嫔?!”
这怎么回事?才一段日子不见,他原先的小厮竟成了新帝宫中唯一的妃嫔,还如此受宠。
申岑做出大度的样子,挥手让趾高气昂的太监退下,“没事,故人落难不懂宫里的规矩,也是在所难免,不必如此苛责。”
他虽话这么说,但也没让纪扶玉起身,就这样看着他跪在地上,心中升起一片畅快。
这样的日子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那总是高高在上的纪扶玉也有今天,跪在他脚下卑贱的连条狗都不如。
纪扶玉惊讶一瞬,没再多想,只当申岑得了陛下青眼,能获如此荣宠也算是他的本事。
不想让他为难,便俯身与他行了个礼,“劳请娘娘替草民通传一声,草民有要事与皇上禀报。”
申岑矫揉造作,动作夸张抬手捂着嘴,“啊,陛下正忙着抽不开身,这才让本宫出来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吵闹,扰的心烦。”
伴随着他这一动作,身上的金玉首饰,还有满头珠翠碰撞,叮呤咣啷响起来,发出声声脆响。
他神情傲慢的说道:“要不你将所求与本宫说说,说不定,本宫能帮你,毕竟本宫与你还有过一段缘分。”
纪扶玉没犹豫多久,选择将为柳娘子求的事情说了出来,“李丞相家的二公子,残害无数少女,丧尽天良,罪无可恕。”
“草民已有人证,恳求娘娘通传于陛下,降旨责罚,以平民愤!”
不过他话没说完,还藏了一半,没将关于伏木原谋反的罪证,直接交给申岑。
申岑听了不为所动,故作为难道:“不是本宫不想帮你,只是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纪扶玉这时也看出来了,申岑根本就没想过要帮他,反而从见到他开始就散发着恶意,语句之间全是嘲讽,没有半点从前的情分。
冷冷开口到,“娘娘若是觉得为难,不便处理,请看在往日情分上,为草民通传一声。”
申岑依旧不依不饶,“你怎么这样想我?我这是为你好啊,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又是贱籍,本来入宫就不合规矩,又如何能以此污浊之身面圣?”
纪扶玉没接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申岑,我自认在府中时待你不薄,将你像亲兄弟一样相处,什么东西不是我有一份,你会没有?”
申岑身边的一个尖声太监听见纪扶玉的话,立刻就激动的跳起来,俨然一副会咬人的狗还没栓绳的样子。
呵止道:“贱人住口,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
说罢,还想冲上来扇纪扶玉两个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申岑出声阻止,“让他说。”
眼神晦暗不明,长长的染甲扎进手心里,模样看上去有些怨毒。
纪扶玉也不在乎这些,继续讽刺道:“如今你得了陛下宠爱,就这般刁难于旧主,未免也做的太难看了些!”
申岑脸上的恶意再也藏不住,“纪扶玉,我唤你一声故人,是看得起你,可你居然还拿从前的身份来压我,真当我还和从前一样软弱,被你欺压吗!”
他狞笑到,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要我帮你通传也行,你到冰湖对面去,跪着从对岸走到这头,你若是摆出来十足的诚意,我便应了你的请求,如何?”
第49章 冤种细作花魁9
申岑笑得残忍, 眼中恶意凝成实体,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方才在殿内时,祁元白就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 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待处理的奏折,手中朱笔却迟迟不下。
申岑跪在主位之下,看得出祁元白心情不是很好。
磨磨蹭蹭想凑上前,摆出娇媚的模样,试图博取一些宠爱。
却被阴晴不定的祁元白用奏折砸了一脸,看着他表情瞬间变得阴翳。
忽然,殿外熟悉的声音响起, 申岑听出来是纪扶玉那个贱人的声音, 正跪俯着卑贱的求见陛下。
他还没高兴多久,原本有些阴翳的祁元白, 表情变得缓和,同时对他下了一条非常奇怪的命令。
祁元白令他笑, 不停的笑,时不时还会在他的笑中间插上几句无厘头的话, 就像是故意做给谁看的一样。
申岑立刻就想明白了, 一抹浓烈的恨意爬上眼底。
因为殿外是纪扶玉, 所以祁元白才会有此举动。
申岑本来因为这件事高兴极了, 想着怎么祁元白今日换了性子,居然会来他的殿中,不过于他而言也是好事。
自从新帝登基, 封他为后宫之中唯一的嫔位,在外人看来, 他是万千荣宠集于一身的宠妃,令人无数人眼红的很。
可其中苦楚, 只有他自己知道,祁元白从来就没有碰过他,甚至连见上一面都难。
入宫以来,无数顶好的物件如流水一般送进殿里,但祁元白却一次都没有来过见他,态度极其敷衍,却又迫于恩情不得不报。
申岑清楚,祁元白根本不爱他,祁元白爱的是那个如清风霁月般的纪扶玉。
申岑日日守着这偌大的宫殿,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对他露出羡慕的目光,他那无处安放的嫉恨,就像野草一样疯长,无法控制。
他无比嫉妒纪扶玉,拥有良好的家世,渊博的学识,姣好的相貌,太子伴读的身份。
人人都爱纪扶玉,却从来没人注意过他。
他就像一颗被纪扶玉藏在匣子里的明珠,被迫扼住所有光辉,只能永远待在纪扶玉身后,看着他闪闪发光。
申岑不认为自己比纪扶玉差,若是他有纪扶玉所拥有的一切,他定然会过得比纪扶玉还要光彩万倍!
申岑知道祁元白从来就没有忘记过纪扶玉,就算他歪曲了当年的事实,用卑劣的手段,抢了本该纪扶玉拥有的恩情。
拿那些莫须有的罪证,将纪扶玉抹黑的无比恶毒,残忍无情。
即使这样,祁元白也只是表面上对他态度温和,实则冷淡,上位以后不断用各种手段对付纪家,然后和纪扶玉扯上关系。
申岑一想到这,心中的恨意就无法控制,他嫉妒的双眼发红。
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到头来一切还是会被纪扶玉夺走?
他紧攥织金华服那昂贵的袖口,丝滑的布帛被掐出痕迹。
可这又怎么样?反正祁元白能让他出来见纪扶玉,就说明对纪扶玉还有恨。
只要恨还在,他把那些陈年往事烂在肚子里,他们就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
祁元白永远不可能知道,那年他双腿尽断后,那些治疗所用的名贵药材,都是纪扶玉用生命换来的。
而他只是一个帮纪扶玉送药的小偷。
等到祁元白所做之事皆无法挽回时,这些真相对于他们来说,还重要吗?
哈哈哈哈,申岑越想心中越畅快。
他弯下腰,用力掐住纪扶玉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
纪扶玉脆弱的脖颈被迫伸长,申岑干脆不再装了,厌恶的问道:“怎么,不肯?”
他故意侮辱道:“这都是陛下的意思,本宫哪有这样的权力能随意处罚宫人。”
纪扶玉有些失望的看向殿门,他知道祁元白就在里面,让申岑出来为难自己,也一定是他的意思。
呵,当真是帝王无情。
纪扶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撑着膝盖艰难的站起身来,瞥了一眼申岑,径直走向那个结了一层厚冰的湖。
殿外这片湖长度足有二十多米,因为忽然一夜寒气到来,湖面上几乎一夜成冰,许多植物都没来得及凋零,就被冻进了冰湖。
毫无规律的伸展的枝丫,从厚厚的冰层上穿出来,就好像布满荆棘的密林,一旦有生物从中穿过,会被刺的血肉模糊。
纪扶玉没有犹豫,走到对岸,噗通一声脆响,跪在了坚硬的冰面上。
上面穿插出来的冻硬了的植物,一下子就将他膝盖处的袍子划破,直接划到皮肤上,霎时鲜血就从膝盖处洇了出来。
纪扶玉只是皱了皱眉头,背脊依旧挺得笔直,这才停了一会儿,流出来的鲜血就站在冰面上。
扯动一下都是痛入骨髓。
一下一下移动着膝盖,膝行于冰面之上,所行之处,皆留下两条长长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纪扶玉失血与疼痛交加,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失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
短短的二十米路程,硬是被纪扶玉走出了长途跋涉的感觉,越到后面,每走一步都需要缓上一会儿,才能继续。
申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痛快极了。
纪扶玉,曾经你不过是光环加身,如今你失去一切之后,也只是一个卑贱的凡夫俗子而已。
虚伪的爱意能存在多久?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取代你!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纪扶玉终于到了岸边,申岑就站在这里,看着纪扶玉虚弱的跪在自己脚下。
就好像曾经的他一样,总是卑微的跟在纪扶玉身后……
纪扶玉抬起头来仰望着申岑,眼中无波无澜,冷冷的唤了一声,“申嫔娘娘。”
申岑满足极了,说道:“本宫说话算话,看在你还算虔诚的份上,便勉为其难替你去禀报一声吧。”
在纪扶玉的注视之下,申岑重新回到了殿中,殿门合上便没了声响。
不过一会儿,殿内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一样。
随后殿门打开了,出来的终于不是趾高气昂的申岑,而是穿着一身帝王常服的祁元白。
透过半敞开的殿门,纪扶玉看见原本心情爽利的申岑半倒在地上,眼神怨毒而凄厉的对上纪扶玉看过去的视线。
恨不得下一秒就冲过来,将纪扶玉生吞活剥了。
祁元白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缓步上前,站在入殿最高一层台阶之上,俯视着纪扶玉。
看见他膝下的血迹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纪扶玉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由多想,纪扶玉终于看见祁元白出来,立刻高声喊道:“陛下,您交给奴的任务奴以完成,恳请陛下恩准放奴父亲一条生路。”
纪扶玉掏出藏在怀中,被捂得温热的那些证据,交给一旁的宫人。
宫人将证据递给祁元白,祁元白翻看两页,面无表情,看不出神色。
纪扶玉等不得了,对着祁元白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斗胆再求一道恩赐,求陛下惩罚李丞相家无恶不作的二公子,拯救无辜被迫害的人。”
祁元白没有答复,而是一道尖锐的嗓音,焦急的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平静。
“将军!伏将军,您不能擅闯申嫔娘娘的宫殿,这于理不合啊!”一个小太监跟在怒火冲天的伏木原身后小跑着。
他拦又拦不住,也不敢真动心思去拦,只得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省得落人口实。
伏木原就这样一路风风火火的走到纪扶玉身前,见他此时正跪在冰面之上,面色惨白,身边血迹斑斑,眼中的恼怒更盛一筹。
又看见祁元白立于高台之上,手上正捏着那些所谓的罪证。
伏木原不情不愿的给祁元白行了一礼。
随后,揪住纪扶玉的衣领,将他从冰面上拎起来,强硬揽进自己怀里,怒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出门散散心?”
纪扶玉看着他有些心虚,不敢正面回答问题,他不知道伏木原怎么找到皇宫里来了?
如今他故意骗取伏木原信任,只是为了盗取他谋反的证据一事暴露。
一旦落回伏木原手里,定然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看向祁元白,希望祁元白能救他于水火。
伏木原看着纪扶玉向祁元白寻求庇护的样子,嗤笑一声,“纪扶玉,你真是有本事,散心散到皇宫里来了。”
转身又与祁元白说道:“陛下,臣府上不听话的小妾逃出来了,不知怎的进了宫,恐惊扰圣驾,往陛下开恩。”
“伏爱卿管不好身边的人,难不成是想人朕来替你管教?”
两人话语间火药味甚浓,仿佛一点即着。
先是伏木原先开了口,“陛下宅心仁厚,定不会与臣的一个贱妾计较。”
一句话把祁元白驾到高出,又表明纪扶玉到底是谁的人,让祁元白做选择。
是选择不顾一切将纪扶玉留在身边,还是不管不顾,任由他带走纪扶玉。
祁元白眼色昏沉,声音中愠着怒意,“伏爱卿确是了解朕,一个贱妾罢了,爱卿带回去好好管教就是。”
纪扶玉听完这话,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祁元白就这样放弃了他,没了用处便连他的生死也不在乎了。
伏木原笑着谢了礼,眼神晦暗的带着纪扶玉离开了宫里。
纪扶玉被伏木原塞进马车,带回将军府中,到府后,生生拽下马,就直接将他扛在了肩上。
伏木原宽厚坚硬的肩膀,硌在纪扶玉柔软的肚子上,让纪扶玉难受极了,止不住一阵干呕起来。
伏木原一脚踹开房门,将纪扶玉粗暴的丢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纪扶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倒在床上团成一个虾米,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
伏木原眼中丝毫没有怜惜之情,跨步走到一个暗格前,摁动机关,从中取出一个纯黑色的锁环,仅有一拃宽度。
上面穿着一条长长的细锁链,也是同种材质。
他拿着纯黑色的锁链缓缓走向倒在床上的纪扶玉,那锁链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看起来十分可怖。
伏木原将锁环贴上纪扶玉的脖颈,冰凉的金属带来的刺激,使细腻的皮肤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不是喜欢做祁元白的狗吗?我让你做个够!”说罢,他将那个纯黑色的锁环扣在了纪扶玉雪白的脖颈之上。
第50章 冤种细作花魁10
伏木原猛地拉紧锁链, 锁环紧紧扣在纪扶玉的脖颈上,向上收紧,纪扶玉被锁链拽着从床上仰起头来。
锁环宽度很小, 几乎紧贴着皮肤,伏木原动作粗暴,锁环勒进细嫩的皮肤,泛起红痕。
纪扶玉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聚在眼眶中将落未落,锁环箍住脖颈,使他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精致性感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 在加上他原本清冷不沾烟火的眼眸, 此时却是一副泪眼朦胧,被人欺负狠了的样子。
伏木原瞧见眼前这一风景, 心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下腹发紧, 连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开口嗓音低沉沙哑,眼神晦暗, “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是吗。”
虽是问句, 却是用的陈述的语气, 似乎只是在陈述这件事情的真相。
纪扶玉想回答, 却被锁环扼住了脖颈,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动作微弱的摇了摇头。
坚硬的锁环磨红皮肤, 道道痕迹犹如又一种特殊的枷锁,黑红白纯净的三色交织着, 碰撞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伏木原嗤笑一声,他根本不在意纪扶玉的回答。
他盯着纪扶玉的眼睛, “你委身与我,替我挡下毒针,就只是为了能住进我的院子,给祁元白偷到那些所谓的罪证。”
他讽刺道:“纪扶玉,你倒真是一条衷心耿耿的狗啊。”
伏木原指尖勾住扣在纪扶玉脖颈之上的锁环,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到纪扶玉能感受到,伏木原说话的热气喷洒在脸上。
纪扶玉透着眸中泪光,看不太清,身体上的疼痛令他头脑昏沉。
他看着伏木原的眼神是那样可怖,于从前在府中的样子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而伏木原享受着纪扶玉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可是你的主子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死活,甚至不愿为你多说一句,将你留在身边。”
他希望纪扶玉后悔,后悔背叛他,后悔利用他,后悔选择祁元白,而没有选择他。
既然做错了决定,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伏木原乍然一下松手,纪扶玉毫无防备的下坠,由于锁链的另一头还拽在伏木原手里,下坠到一半便停在了半空。
锁环由于惯性重重的勒进皮肉中,纪扶玉痛苦的伸长脖颈,犹如一只濒死的美丽天鹅,脆弱而残忍。
伏木原重新抓起纪扶玉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可笑,你真以为拿到了那些所谓的罪证,交给祁元白,就能彻底扳倒我吗?”
“你尽管去试。”他顿了顿,勾起唇角,将纪扶玉丢到地垫上,“但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伏木原转身掀起衣摆,坐在床沿,单手撑着膝盖,上身前倾,居高而上,看着纪扶玉。
手中攥着那根细长的锁链,吩咐到,“把你这身脏透了的衣服脱干净,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纱衣穿上,然后过来服侍我。”
被别人碰过的东西太脏。
纪扶玉跌坐在地上,束在背后的发被剧烈的动作跌散,发丝凌乱的铺了满背,对上他的眼神却没有动作。
他眼前朦朦胧胧一片,耳朵因为猛地一摔而引起耳鸣,听不清伏木原说了什么,也无法根据口型来辨认。
伏木原见他置之不理,愠怒道:“你聋了吗?!”
扯了扯手中的锁链,复述了一遍命令。
而后道:“纪扶玉,我花一千两黄金将你从教坊司中买出来,是让你来侍候人的,不是来享清福的。”
他不是没有给过纪扶玉机会,是纪扶玉自己不珍惜,他将热忱一片的真心交付于纪扶玉,而纪扶玉心里却总是想着别人。
纪扶玉这下听清了他的话,总算是有了动作。
看了伏木原一眼,没说什么,然后顺从的从地垫上爬起来,伤痕累累的膝盖每行走一步,都犹如走在刀尖上,疼的冷汗淋漓。
锁链随着纪扶玉的动作而拖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纪扶玉走到柜子前锁链的长度已经到了尽头,他只能向后仰着身体,伸长手臂,手指努力的去够柜子里的纱衣。
伏木原就这样看着,纪扶玉一点一点步履蹒跚的走过去,艰难的去够纱衣。
心里燃烧的怒意半点没有熄灭的意思,反而越烧越旺。
为什么你从不肯低头,不肯服软,宁愿去求祁元白,也不愿来求他?
我伏木原难道在你纪扶玉眼中就如此不堪吗?
今日他回府,发现纪扶玉不见了之后,立刻派人去寻,结果得来的真相令他怒火冲天。
他没想到经过这么一长段时间的相处,纪扶玉居然还想着为祁元白做事,甚至在路上遇到麻烦事,也是去求的祁元白。
甚至祁元白的嫔妃那样对待纪扶玉,纪扶玉也毫无怨言的照做,他为了朋友都能做到如此地步。
却连与他服软一声也不愿。
纪扶玉垫着脚尖,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够到了那件纱衣。
拿到手中的那一刻,轻飘飘的重量,让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衣服,分明就是一块几近透明的纱布,穿在身上一览无余,只是像被雾气罩了一层,朦朦胧胧更添诱惑之意。
是烟花女子常穿的款式,只做装饰之用,用来衬托姣好的身材。
伏木原眼中笑意不达眼底,“愣着干什么,换上。”
纪扶玉紧了紧手中的纱衣,最后还是松开了手,像是妥协了。
他背对着伏木原,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解开衣衫,再缓缓褪下衣物,直到剩下一条亵裤,怎么也下不去手。
肌肤暴露在冷空气中,薄瘦的背线条流畅,看起来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羞的。
他的耳根泛起点点粉意,长睫轻掩,美目藏在其下,看不出神色来。
犹豫一会儿,见伏木原也没阻止,便咬咬牙穿上了那件轻薄的纱衣。
薄纱几乎透明,只是淡淡的雾色,起不到任何保暖的功效,也无法遮挡什么。
伏木原见他半天半天没有动作,便开口吩咐到,“过来。”
纪扶玉顺从的转过身,散落的乌黑秀发随着动作飘扬起来,划出一道靓丽的弧线。
长发落于胸前,将胸前点点茱萸遮挡半分,合着窗外的阳光照在身上,那浑身透亮白皙的皮肤仿佛在发着光,显得十分柔和。
伏木原眼中露出一抹惊艳之色,一时间有些不想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不想让外人看见纪扶玉这幅样子,只想将他藏起来,只供他一人观赏。
伏木原收紧了手中的锁链,迫使纪扶玉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随着他步伐的晃动,发丝遮掩的胸膛若隐若现,勾魂摄魄。
伏木原收到最后一小段锁链时,纪扶玉已经到了身前,但他还在不断的收紧。
使纪扶玉不得不不断凑近他,直到纤细的脖颈落到伏木原手中。
伏木原手中一用力,纪扶玉便毫无征兆的跌进他的怀里,被他坚硬的肌肉硌的生疼。
脖子被勒的喘不过气,纪扶玉难受的抬手,想将箍住脖颈的锁环扯松一点,却被伏木原另一只手擒住。
伏木原恶劣一笑,用手中的锁链将纪扶玉两只手腕捆在一起,然后用剩余的锁链缠绕在他身上。
轻薄到几乎透明的纱衣,缚在美妙的胴体上,被乌黑的细锁链捆绑,有种惊人的美。
是一种让任何人都无法不被吸引的美。
伏木原单手穿过纪扶玉的膝弯,将纪扶玉抱在怀里,让他半坐在自己的小臂上,站起身来。
纪扶玉不算矮,但此时这个姿势待在伏木原的怀中,竟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他惊呼一声,赶忙伸手环住伏木原的脖颈,努力弯下身体,让自己的身体尽量少的暴露在空气中。
纪扶玉猜不到伏木原想要做什么,心里有些慌乱,心跳的极快,或许是该死的羞耻感在作祟。
就连这个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泛起薄红,在纱衣之下,更显的诱惑。
在纪扶玉不断的猜测下,伏木原居然大胆的推开了房门,走到了院子中。
院子中有不少下人在洒扫,看见主子怀中捧了一个穿着怪异的美人出来,不免频频侧目。
这些目光在纪扶玉看来,就犹如利剑一般扎在身上,使他仅剩的一点自尊心破碎成灰,被一阵风刮的四散天涯,再也没了踪迹。
伏木原还在向前走着,而纪扶玉搂着他脖颈的手也就不自觉更紧了些。
他竟然有些喜欢纪扶玉这样,只能依赖于他的感觉。
只是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让他厌烦,他的宝物怎么能容让其他人窥视?
伏木原就这样捧着纪扶玉走到了前厅,前厅里坐了一大堆人,像是在举办什么宴会似的,热闹非凡。
纪扶玉不小心瞥见这场景,顿时血气上涌,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耳边轰鸣一阵,心脏也跟着刺痛起来。
伏木原竟然带他到这种场合来!
这样侮辱他,碾碎他的自尊,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一道厉呵声从身后传来,“伏木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纪扶玉绝望的抬起头,对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说话的是奚行川,他此时正怒瞪着伏木原,不小心与他捧在怀里的纪扶玉对上了眼神。
那一瞬间,纪扶玉慌乱的移开眼神,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奚行川的心脏。
他甚至不敢去触碰的人,居然被伏木原这般对待践踏,像一个脔.宠一样,毫无尊严。
伏木原听到声音,缓缓的转过身,笑着回应奚行川的提问,“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只是不知我的小妾,是何时与奚公子也搭上了关系?”
伏木原抱着纪扶玉的手紧了紧,眼神不善的看向自己的兄弟。
奚行川异常气愤,上前一步,怒道:“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他的话被伏木原直接打断,“还是说奚兄也对我这小妾起了心思?”
伏木原故作大度说到,“那倒是好办。”
说完,他看向怀中的纪扶玉,继续道:“想来扶玉也是愿意服侍奚兄的,对吗?”
伏木原将这个难题甩给正难堪的纪扶玉,眼神晦暗不明,等待着纪扶玉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