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分房
    白翎眨了下眼,感到一阵幻痛。

    明明是两百年前受的伤了,事后也用灵丹妙药治愈,可他一旦掘出大脑自我保护机制下深埋的惨痛回忆,就好像回到了灭顶的血液里,是他流出的血。

    白翎强笑道:“幸好师兄及时赶到,否则我都被泡成药酒了……”

    烛火轻轻晃动,坐在他对面的裴响凝眉问:“药酒?”

    诸葛悟提及剑胚,看白翎神色变化,知他已全部想起。诸葛悟本欲对裴响简述此段过往,却被白翎打断。

    白翎无奈地说:“是我自己不够小心,你别吓得阿响以后不敢出门了。”

    “问鼎一脉把对我的仇恨报复在你身上,自然不会放过我脉任何一个弟子。让小裴有所了解,保持戒心。若我当初,能料到他们如此丧心病狂,必不会将你留在晚霞山。”诸葛悟沏茶到一半,淡淡说道。

    白翎笑着说:“师兄还记得那座山的名字啊,我都忘了。不过你也没必要自责,说到底,要怪老祖当年搞别人祖师爷……”

    诸葛悟道:“仙路争锋,容不得他人在侧。师祖此举,无违道义。”

    “我的意思是他干嘛不坏人做到底,祖师爷都宰了,顺便灭门很难吗?”白翎无精打采地叹道,“唉,可惜我的剑胚!估计已经是问鼎一脉的传家宝咯。”

    裴响听到他说“灭门”二字,眼底掠过一丝骇然。

    但,即便白翎不肯讲,他也能从只言片语还原大致事态,故而沉默。

    白翎乐道:“师弟的心思总是写在脸上。你是不是觉得,不会吧?至于吗?——两百年前,我也是你这想法。直到我进了秘境,发现以前还算客气的人转头互相捅刀。赢了升级、输了轮回,跟养蛊似的。难怪说修道大浪淘沙,筛掉的一批接一批呢。”

    裴响眉峰蹙得更紧。

    少年人换了合身的黑色道服,灯下五官如画,更显姿容。鸦羽似的长发由发带束起,朱红银纹缎带,垂在腰际。

    他道:“我会适应。问鼎一脉……我记住了。”

    诸葛悟重新拿起茶壶,往白玉茶杯里注入碧波。

    茶水流溢声过后,裴响问:“最后如何?”

    白翎:“什么如何?”

    “命悬一线,还丢了剑胆吗?”裴响看向他的身体,仿佛意识到自己关心太过,又将视线撇开。

    “这个啊……”白翎摊手道,“问鼎一脉已经没有三代弟子了。”

    他面上含笑,仿佛在说“抱歉,但那又怎样”。

    诸葛悟同代无敌,此名声正是在二百年前打响的,同时伴随着出奇护短的评价。他目睹师弟的惨状后,去了问鼎家山头一趟。战书信封上,亦是“某某真人亲启”。

    两杯茶缓缓落在白翎与裴响面前,清香袅袅。

    墨蓝法袍的剑修直身而起,说:“小裴,此去道会,我吩咐你一件事。阿翎的剑胆,至今未归,是我一桩遗憾。”

    白翎惊讶道:“你不会要他去抢剑胆吧?啊?”

    “你别太溺爱晚辈了,阿翎。不止是他要去,你也要去。据我所知,剑胆在名叫李德的四代弟子身上。我身为三代第一,不便对他下手,以致他猖獗至今。”

    诸葛悟说罢停顿,微微一笑,道:“但是你和小裴可以。”

    白翎表情呆滞地说:“我俩一个废物,一个新手,打他确实不丢脸,就是会丢命。我们拿什么打?用我的盆敲爆他的头?”

    “师兄我早年征战魔域,有些东西花不完。道会在即,师尊闭关,自然该由我为你们添妆。”

    诸葛悟笑了笑,挥袖送出无数华彩。金灿灿的琉璃状物分作两拨,落在白翎和裴响身前,正是用于全性塔抽奖的塔印。

    白翎粗略计数,足有百枚之多。

    他“嗷”一嗓子扑进塔印堆里,摸起一枚便咬,确认是真货,又赶紧“呸呸呸”。

    诸葛悟道:“以前阿翎抽了些好东西,便遇横祸,原想等你修为进益了,再赠几件法宝傍身,免得匹夫怀璧。不过前阵子得了此物,不必再担心你们遭劫。你二人结伴而行,把它戴在身上吧。”

    他掌心飘着一枚铃铛,正是在裴家派上过用场的法宝。

    白翎没有饰品,接来挂在腰间,倒是点缀了一分亮色。

    他把塔印搂进芥子袋,笑嘻嘻道:“多谢师兄咯。”

    裴响亦行礼道:“谢师兄。”

    白翎眯眼瞧他,不满这家伙私下里说话还正儿八经的,好难养熟。

    裴响与他视线相对,却会错了意,不情不愿地补充道:“谢师兄们。”

    诸葛悟继续说:“历届道会,道场皆从各脉调派人手,去魔域收复失地。我须代表展月一脉参战,无法陪在你们身边;师尊业已闭关,没为你们赐护身符。所以铃铛切莫离身,只消感应到杀意,便可将我传来。你们引李德动手,我庇护师弟,名正言顺。”

    “好好好,钓鱼执法嘛!”白翎知道不用他俩对敌,立即放下心来,装模作样地掐指算道,“明天是个黄道吉日。阿响,我带你去全性塔吧?”

    他一骨碌坐到裴响身边,双眼放光。

    裴响迟疑道:“去抽取功法么?”

    “对啊,虽然不一定能抽到。不过你放心啦,抽不到就用我的,抽到为止。我不信加起来一百抽还出不了货!”

    白翎想到能抽卡,已经手痒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展月老祖是个天才,轻易拿捏了修士们的赌狗心理,引得无数修士前赴后继,为了塔印四处伏魔。

    诸葛悟将残茶浇在窗前的绿萝盆里,道:“时候不早了。阿翎,师弟进门,你要做好表率,莫再通宵。”

    “我通宵又不吵你们,管我干嘛?”白翎左耳进右耳出,手往裴响肩上一放,问师兄道,“他住哪儿啊?”

    诸葛悟沉默片刻,微笑反问:“难道和我住?”

    白翎大惊,也反问:“你的意思是他和我住?”

    诸葛悟道:“不然呢?我忘记给他建新居室了。”

    白翎大叫:“你不记得事,所以要我分一半房间给他?!”

    “不是啊。”诸葛悟自然而然地说,“你分半张床给他不就行了。刚好,让小裴治一治你通宵的毛病。”

    不等白翎往地上打滚,裴响低声道:“我自己去外面找棵树吊着便是。”

    “不行。”

    诸葛悟和白翎异口同声,不过诸葛悟的理由是:“我脉怎能苛待新人。”

    白翎则一脸担忧,凑近他问:“你说的吊着,是吊着头还是吊着脚?哪样都很影响仙去山的形象,还会把吃夜宵的我吓死。”

    裴响:“……”

    裴响闻到他身上的皂荚清气,道:“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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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间吊根绳,躺上面不难。”

    原来师弟是小龙女啊。

    白翎“哦”了一声,耸肩说:“算了,你打地铺吧。不要被我煮的夜宵馋醒就行,我不会分给你的。”

    他又离远了,清气若即若离。裴响垂着眼不语,许是因初来乍到,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白翎便替他做了决定:“好!从今天开始,阿响睡我旁边的地上。如果修为进展神速,我给你多垫两层褥子,十年内成功打通灵脉、进入练气后期的话,唔……”

    裴响略略抬眼,诸葛悟也笑问道:“你待如何?”

    “哎呀,一定要很有诱惑力的奖项才行啊!那我不得不做出牺牲了。”白翎郑重地扶住裴响双肩,强迫他正视自己,道,“假如你达成了目标,允许你睡我半张床。”

    裴响微微张口,好像看着一个脑子被驴踢了的神仙。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知道我的床多软吗,整个修真界找不出第二张的!”白翎气得抓着他直晃,“我当初被木板床硌得青一块紫一块,根本睡不着,足足花费一个月功夫,才收集了七千多根白鹭毛,塞进我缝的床垫里!你没睡过我的床,你什么都不知道!”

    裴响匪夷所思,问:“重点是你的床如何么?明明是……”

    诸葛悟说:“好了阿翎,小裴还没习惯你日日发疯,少说两句。不过,修真之人一切从简,若能以此督促小裴上进,我也不必去寻觅良材了。”

    其他派系会招收道童,负责日常的洒扫逢迎。展月一脉却从无此种安排,凡事让弟子亲力亲为,即便是建房子,也由诸葛悟一手操办。

    至于其中的家具陈设,则是白翎累死累活地手工打造、或者去山下的铺面采买而来。

    他那张床,是他耗尽心血的集大成者,哪怕只遭到裴响的一丝丝抗拒,也瞬间冲昏了白翎的头脑,非要现在就带师弟去领略一番。

    诸葛悟已回他的东厢去了。白翎生拉硬拽,把裴响拖进西厢。

    裴响频频回头,看诸葛悟的背影,但那位师兄好像对白翎放心得很,根本不担心他把新入门的师弟玩死。

    两人拉拉扯扯地进了房间,入目倒是宽敞,甚至有些空荡荡的。各色书籍倒扣在各处,一些没做完的摆件儿堆在天然石台上。

    白翎按下门口的枢纽,点亮屋顶的“水晶灯”。是他用全性塔抽到的灵石做的,品级不高对修炼很鸡肋,对于照明却无与伦比。

    霎时间,柔和的暖色光晕布满室内。绕过石台与一重纱帘,露出奢华大床。

    雪白的粟米枕配上一尺厚软垫,盖着轻若无物却很保暖的绸纱被子。白翎把靴子一蹬,整个人扑上去弹起,幸福地滚了两圈。

    他坐起来两眼亮晶晶地说:“看!是不是觉得接下来十年很有盼头了?我没骗你吧?都说法宝兵器分凡、灵、仙、神四个等级,我的床要是能评,绝对超神!”

    他“啪啪”直拍手边的褥面,触感柔滑,忍不住又倒在上边。

    裴响警惕地站在远处,几乎是离他最远的对角,望着撒欢撒到白衣凌乱的师兄,半晌才道:“我记得你说过……功法之事,你没有告诉诸葛道长。”

    “啊?哦你说我啊。”白翎停止了滚动,瘫成大字。好一会儿后,他才想起自己练不了功、要抱裴响大腿的事,道,“怎么,你考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