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痛感再次袭来,猛地窜过四肢百骸。
白翎一皱眉,微微躬身,抱住双臂。万幸,手没有断,他还好端端站着,而不是被扭曲成一团,塞进狭小的石桶。
只是幻觉。
白翎微微喘息,听此人说道:“漱玉真人的意思是,我脉串通魔修、截杀你师妹?好笑,全天下就她抽出的那瓶保命散能用吗,我们问鼎一脉千年基业,灵丹妙药多得是!”
裴响顷刻发觉了白翎的反常,听见“问鼎一脉”,猜到是何缘故。他将手掌贴在白翎的背心,发动尚不娴熟的灵力,注入他的四肢。
暖意袭来,汩汩涌入灵脉。虽然师弟和他保持距离,手臂伸得很直,但白翎骤然吸入一大口空气,活动筋骨,向他笑了笑。
裴响蹙眉道:“没事么?”
“总要面对的,有事又怎样。来,我带你去认人。”
白翎绕过半圈天井,携师弟出现在对峙的两脉弟子面前。漱玉真人见他,尚未颔首以礼,她身后的几个晚辈已脱口而出:“白仙长!”
白翎的目光落在玉席尸首上,收敛神色道:“节哀。”
漱玉真人没有说话,行礼致谢。她冷冷转向对面,白翎与她一同看去,果然,是他此生最不想看见的几张脸。
为首的是一名元婴期修士,姓李名德,腰间挂一柄华光粲然的剑胆。
他作为问鼎一脉最优秀的四代弟子,曾经与长辈们一起虐打白翎,辱骂间难掩妒忌:如此废物都能拜入展月门下,他却不行。
仗着诸葛悟不会主动向晚辈出手,李德从不掩饰自己的剑胆从何而来。虽然他没蠢到四处宣扬白翎的惨状,但是曾经属于白翎的剑胆落到他手里、问鼎三代尽数伏诛,道场仙友们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知为何,李德至今没将剑胆锻造成剑。不过,观其神色便知,他对展月一脉的恨意从未消减。只等道会开场,不知又有何等报复,等着白翎二人。
此刻李德看见白翎,眼底掠过一丝喜色,不过并非出于好意,而是见到猎物送上门来。
“我当是哪方仙友来凑热闹,原来是以前的手下败将。白翎,你不好好在折雨洞天看家,跑塔里来干什么?”
李德看向裴响,道,“这位就是你们展月一脉新收的小师弟吧?可惜了先天剑骨,生在世代凡家,终究走不长远!哈哈哈哈!”
他放肆大笑,白翎不作理会,问漱玉真人:“真人,你师妹是独自下山的吗?在哪里碰上了魔修?”
“白师弟,正是这两天的事。窈娘育灵根在即,刚好抽出仙级筑基保命散,所以同师侄前往霁青商行,采买用品。没想到在回洞府路上,被魔修夺宝杀人。魔修的目标非常明确,杀她后打破芥子袋,拿了保命散便走。”
漱玉真人握紧剑柄,话是对白翎说的,双目却一眼不错地盯着李德。
白翎心下叹息,没想到他们才分开短短两天,竟然发生了如此惨案。而且,窈娘遇害的前情几乎和他当年一模一样:都是在抽取法宝后,碰上了问鼎一脉的弟子,之后便遭遇不测了。
李德不屑地说:“少在这搬弄是非。我是遇到过你师妹不假,但她出塔时碰上了别家弟子也说不定。更别提魔修了,指不定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呢,谁让你师妹乱跑?我李德清清白白!”
“那你家弟子筑基成功是何缘故?本来都走火入魔的人,生生救了回来!全性塔上百年没出神级法宝了,除了我师妹的仙级保命散,还有什么能做到!”
饶是平静如漱玉真人,此时亦显出情绪波动。
李德却一副无赖神色,嗤笑道:“你是管我家库房的?你怎知道我们没有更好的保命散?”
白翎看在眼里,意识到情况不妙。
问鼎一脉是夺宝惯犯,但上有道场昭雪司坐镇,他们不敢明着违反律例。所以当修士外出时、或者道会开场后,他们才会作恶。
而依照漱玉真人所言,问鼎一脉的弟子走火入魔在前夜,是起因。
如此十万火急之际,适逢窈娘抽出了他们所需之物,又不能在道场里对她动手。
于是,就在窈娘去了趟山下商行的功夫,魔修劫走了她的保命散;而问鼎一脉的弟子圆满育成灵根,迈入筑基后期。
此事的因果极易看出,但问题出在没有证据。
白翎陷入思索,漱玉真人则道:“你脉若真有能用的保命散,早就用了,岂会拖到今日才让弟子完功后期?走火入魔何等凶险,哪个师门会让弟子捱这么久!”
“当然是因为宝库塞得太满,找东西需要时间啊。原本备的保命散不够用,我们又不能未卜先知。你家师妹死了,节哀顺变,行了吧?但我还要为师侄育出上上品灵根道贺去呢,休要再做纠缠!”
李德不耐烦地一挥手,带领门下弟子,撞开驾鹤一脉,扬长而去。驾鹤一脉的弟子们阻拦不及,待他们经过,陈尸的玉席上甚至出现了一个脚印。
“大师姐,他们欺人太甚!”一个师弟刚护着窈娘的尸首,此时猛砸地面一拳,哽咽道,“怪我没用,魔修突袭时,完全没反应过来……窈娘师妹的护身符被击碎,还招架了几招,我……我却连魔修的脸都没看清……”
漱玉真人沉默不语,只将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名师妹没忍住,也背过身去抹泪。
漱玉真人缓缓道:“不怪你们,怪我。师尊闭关数百载,由我赐你们护身符,是我修为不足,画符效力有限。”
白翎本想说点什么,可漱玉真人转向他道:“抱歉,让二位目睹惨状。适才有犬乱吠,妨碍我恭贺裴师弟入门了。”
裴响行了一礼,亦道:“请节哀。”
“你是与我脉有缘无分的弟子,我观你不俗,今日提点一二。”漱玉真人将窈娘的尸骨收好,说,“即便有塔印在手,也待道会结束再用。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
她面色阴沉,示意晚辈们离去。
白翎问:“真人有何打算?”
红裙女子携剑上莲台,下行之前,沉声说道:“一切恩怨,待道会血债血偿!”
整片入门灵池只剩白翎与裴响二人。隐隐作痛的手脚终于消停,白翎气也顺了,只是表情仍未放松。
裴响问:“他们说的上上品灵根,筑基后期,什么意思?”
“哦,忘记告诉你了。”白翎回神道,“俗话说得好:‘练气期通灵脉,筑基期育灵根。金丹期结金丹,元婴期凝元婴。’没成功算前期,成功了就是后期。像你还没通灵脉,所以是练气前期。至于上上品嘛,就是最好的,问鼎一脉确实出了个天才。”
“你呢?”裴响继续问,“你是筑基前期,还是后期。”
“……我们快来抽宝贝吧!”白翎端出笑容,果断走向灵池。
裴响道:“前期。”
白翎回眸横他一眼,却无力反驳。
没错,三百岁的筑基前期,霁青道场人尽皆知。白翎本想糊弄过去,结果被揭老底,没好气地催道:“快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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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
“不听那位真人的?”
裴响见他拍动结界阻隔的灵泉,碧波一阵晃荡,从芥子袋取出塔印。
白翎道:“你说漱玉啊?她是出于好心,不过我们另有谋划,还是先增强装备吧。话说回来,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对,我们和驾鹤一脉早就化敌为友了。问鼎家的脑瘫行凶,不是正好让我们亲上加亲嘛?”
他弯起唇角,显然又动了心思。裴响本欲问话,被白翎伸手一捞,勾到灵泉跟前。
白翎问:“你想一枚一枚抽,还是十枚一起抽?我觉得十连比较爽,而且运气会好点。虽然,大概,是某种错觉。”
裴响道:“尽快吧。”
“好!那就十连,节目效果绝佳。”白翎哼哼着不知名小曲儿,抓着他手,将十枚塔印拢在一处,对其画了道符。
不等面色泛红的裴响让他松手,灵泉开始漾动。水深处星光大盛,十团颜色各异的光芒亮起,环绕着灵池疾驰。
平底起风,吹得二人衣袍翻飞。白翎一缩肩膀,两只手都薅住裴响,惊呼道:“两蓝一紫!我看到了,两个灵级一个仙级,开场不错啊!”
裴响:“什么?”
他倒是站得稳,可是师兄和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等狂风停息、流星浮出水面,又把他丢在原地,冲向流星中放紫光的那颗。
一团华晕冉冉升起,滴着晶莹灵泉,落入白翎掌心。
他像一本活体修真界百科全书,当即认道:“玄武金刚罩,好东西啊!是一个千年王八妖兵解后的遗物,阿响能猜到吧?是他的乌龟壳。虽然最多被元婴期的打几下,但是水淹不透、火烤不熟,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他回到裴响面前,把法宝塞进他的芥子袋。
其余宝物自动靠近,其中两枚蓝光熠熠,是灵级丹药,其他发白光的则是凡级,对修炼起点锦上添花的作用。
白翎不挑,顺带教育裴响,新手期多攒资源,方便以后开荒。
裴响听着他稀奇古怪的话,眉峰微皱,不过可以意会。准备抽第二发十连了,他站着不动,白翎奇道:“你抽呀!”
裴响才知道他不会抓着自己的手了,师兄只教一遍。
他道:“哦。”
师弟板着脸依葫芦画瓢,白翎却一门心思扑在抽卡结果上。这回只有一颗蓝光流星,算是全性塔常态。仙级法宝也不是随处可见之物,裴响已经算开门红了。
不过他接下来两发十连,依然不见紫光。
甚至到第四发的时候,连蓝光都没了。白花花一片,掺着几枚灵石。
“完蛋,也是个非酋……”白翎不小心吐槽出口,对上裴响视线,立刻转成微笑,掏出自己那五十枚塔印,道,“没事,师兄这儿还有。我就不信邪了,一百抽还出不了一部功法?灵级的也行啊!”
他双手叉腰,心里把“阿弥陀佛”、“耶稣在上”、“展月老祖你还活着就吱一声”全念了一遍。道教拜谁他忘了,反正没起作用的话全是封建迷信。
裴响却低声道:“不用花你的。”
白翎:“你说什么?”
然而小师弟已经画完符文,将最后十枚塔印送入灵泉。
白翎正想揪他耳朵、治治这厮的叛逆,突然地面震动,天井顶端响起钟声。
两人齐齐抬头,古钟长鸣。与此同时,周遭的灵泉如同煮沸,所有星光黯淡下去。
一颗耀眼的金星浮现,牵动整池碧水,迤逦破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