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饺子
    且说,那李仙君见弟弟把千余人借给了周玉臣,也不发难,抱着匣子便离开了。

    其实一路上,她以“潘夫人”的身份,倒也收拢了一些认得她的潘家军。但也正是这几十人,这潘家军的徽记,反而让她处处碰壁!

    大家都不傻。鹰咎棱分兵在渠城、中渡镇两地,他们互相配合,严守燕州。而中渡镇的这一支虏骑,既切断了城内供给,又在城外排兵列阵,就等着围城打援。谁去都是一个“送”字。

    何况潘家军只剩下这点人了,咋的,端着一碟醋来跟我借饺子吗?

    当李仙君赶到黔州边境时,她再次被“无军令,不可调兵”的理由拒绝。黔州与燕州、檀州相连,黔州边境的桥头堡总兵,是潘处道的结拜兄弟[江捷]。他看到潘家军时,先是激动,接着发现人数不过三十四后,又转为失望。

    江捷道:“嫂夫人还是回京去罢!如今不比太平时节,你一个妇道人家又何必陷身于此?再说来,围困中渡镇的首领,是鹰咎棱麾下的猛将[昂潵],一骑可抵百人!若是被他们抓到阵前,将你百般凌辱,逼迫潘大哥开城门,潘大哥又该如何是好?”

    左右扈从的潘家军听了,脸色乍变。

    李仙君反而平静了。江捷此人,汲汲营营、追名逐利。王知恩在时,他就想方设法认王知恩为干爹;李望春上位后,他更干脆认李望春为干爷爷,哪怕他年纪比李望春还大些!

    以及李仙君心中有一种预感——如果不是她手上的潘家军只有几十人,江捷这个所谓的兄弟,很可能不会放她离开。

    因此李仙君不再纠缠,起身便要告辞。

    这时,周玉臣又来了。

    再次看见这个倨傲的少年宦官,李仙君略为惊异,没想到对方居然跟自己想到一处。当周玉臣开口借兵时,惊异就转为震惊!

    周玉臣的理由仍然是“勤王”。

    但在江捷看来,真要勤王他不如自己去。哪有自己出兵,让别人出风头的道理?

    因此他也是用“军令”作为理由,只不过拒绝的态度更好一些,脸上的为难看起来很真诚。

    然而。

    周玉臣说了一句话:“檀州副总兵李宪和一听,当时就送了三千人过来。”

    江捷一怔。

    周玉臣脸上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容,道:“咱家其实也瞧不上,檀州那点人马,也就平夷突骑略能看看。不过丑归丑了点,这忠心嘛,咱家还是要替他给皇上说一说的。”

    说完,周玉臣利落起身,傲慢道:“听说李印公与你是同乡,咱家也是看着印公的面子,才想赏你一个露脸机会。既然江总戎不方便,咱家也不好强人所难。”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江捷懵了。

    江捷确然是借着同乡的身份,又靠着取媚乖巧,才认了李望春作干爷爷。但是李望春在京师山高水远,他手下的内官又众多,江捷哪能一个个都认得?

    莫非眼前这少年宦官,其实是要替李望春办事?这一轮要出风头的,是司礼监掌印、他的干爷爷李望春?

    再者,连李宪和都借兵了,借的还是平夷突骑!那可是李宪和的贴身裤衩子!

    江捷赶紧差人去查,结果下面的人来报:在城外等候的那支队伍,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平夷突骑,装备气度都作不了假。

    江捷又暗暗打量周玉臣,年少而狂妄,连闻人鹤这种硬茬子,在她面前都得闭嘴。这确实得有一个得力的干爹,才能有如斯造化!

    终于,他也说了一句跟李宪和相似的话:“不知干爷爷他老人家认为,要带多少兵马勤王……才合适呢?”

    这一回,周玉臣从江捷手上薅到了一千二步兵、五百骑兵,番号武宁。

    不仅如此。

    江捷还拿了些金宝奇珍,低眉顺眼地请她带给李望春,以表孝心。

    原本只有一箱。结果周玉臣把手插在珠宝里,翻了翻,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就这点玩意?也值得咱家千里迢迢带回去?”

    江捷又是痛心又是安心,他命人捧出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只小匣子:“黔州贫瘠,让您见笑了。这份是孝敬您的,还请周太监笑纳。”

    周玉臣这才勉强给了个好脸,让朱麟抱着走了。

    如此一来,周玉臣手上攥着的人马,已经将近五千人。

    闻人鹤很兴奋,因为这已经算得上是一支真正的偏师了。他虽然不知兵,却也知道在乱时,五千人马并非轻易可得。

    赵况、赵净两位皇子,以及金不换也很兴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再也无需担心北上有风险。两位皇子还下了轿子,特意阅览了两支骑兵。

    没有错,闻人鹤用当时“劝”周玉臣的那一套说辞,说服了这几位心思不一的同伴:“虏骑南下了,路上又有盗贼百万,万一半道被截杀了怎么办?须得借点兵,随同护送。”

    只有武骧左卫百户何弥,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忍不住琢磨:五千人!这是护送还是要干仗啊?

    同样在琢磨的,还有周玉臣。现在兵是弄到了,可中渡镇该怎么打呢?

    其一,对方到底在中渡镇布下的多少兵马?又如何布阵?这些都是未知数。不知道其重兵部署的位置,又不熟悉中渡镇的地形,贸然救援,很有可能被包抄,或从中切断军队。

    其二,中渡镇被围困几日了,北虏不仅早就造好了防御工事,还很可能已经封锁了主要的道路节点,甚至沿途布下陷阱。

    周玉臣端坐在轿子中,闭目养神。

    与她同轿的周燕官,好奇道:“你向来不喜欢用轿子,还说[古之王公,至不道,未有以人代畜者],为何这几次都坐上来了?”

    周玉臣睁开眼,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面颊,笑道:“好妹妹,你可曾见过吃苦耐劳的权宦?我要是继续骑马,李宪和、江捷二人怎会信我?”

    周燕官兴奋地凑过来,攀住她的胳膊:“那你需要一个美人作陪衬吗?就说,就说我是皇上或者贵妃赏的!我再拿些气势出来,兴许能骗到更多的兵马呢?”

    周玉臣不由失笑,捏着周燕官的下巴仔细端量,颔首道:“唔,确然是个美人。”

    “但是啊,”周玉臣俯身,用额头顶了顶妹妹的额尖:“你最宝贵的不是容貌,而是你的头脑。好妹妹,你读了那么多本游记,不如替我看一看这中渡镇的地图,可好?”

    嗅着周玉臣身上的药香味,周燕官皱了皱鼻子,一口应下。

    就在此刻。

    二人忽然听得朱麟在轿外道:“周太监,有人在后面追咱们!”

    周玉臣连忙叫停了轿子。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李仙君。

    原来,这李仙君见周玉臣又一次顺利借兵,便拿定主意,一直暗暗跟在后面。原本只是有些疑惑和不甘。直到她看见了赵况赵净二人。

    李仙君到底是都督府副使夫人,她在京师见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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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命官,也拜过不少天潢贵胄。

    齐王赵况鲜少露面,还有可能认错。但是镇安郡王赵净,李仙君不仅见过,她还记忆深刻。毕竟,在宗室里当成女孩子来养,甚至还打了耳洞、戴了耳铛的贵族少年,也就赵净一人。

    一见到那只金色八卦耳坠,再结合京中的情形,李仙君就顿悟了:这支队伍,可能是要护送宗室子弟,北上为质的!

    那么,周玉臣一个宦官,用勤王的名义骗这么多兵马作甚?

    因为怕死?所以想骗一支兵马护送北上?

    不可能。

    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宦官擅操兵柄,一样是死罪。

    因此李仙君一打照面,便对周玉臣高声道:“周太监,我乃都督府副使潘处道之妻李仙君。听说前方有奸佞作祟,仗势沽权,因此特来相助!”

    奸佞作祟。

    仗势沽权。

    这就差指着周玉臣的鼻子骂了!周燕官连忙看住周玉臣。

    周玉臣去目以探,只见几个骑兵,簇着一位骑着白色卷毛马的妇人,她身穿黑色戎甲,背负红缨长枪,虽然已经换了身打扮,周玉臣却也认出来了——这正是不久前,才在李宪和那见过的农妇。

    听懂李仙君言下之意的,又岂止周玉臣、周燕官二人?

    何弥第一个紧张起来,没办法,李仙君这话说得不软不硬,即是威胁,又有商榷的余地。况且……他自己都觉得李仙君说得很对,周玉臣那个小白脸,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在何弥计较该怎么开口时。

    周玉臣却亲自下轿了,她几步走到李仙君的坐骑前,朗声笑道:“李将军,不如借一步说话?”

    没有躬身见礼,却又亲自前来,这也是想商榷的意思。

    李仙君点头:“好!周太监可会骑马?”

    周玉臣一挑眉,招手唤来自己的马儿,二话不说翻身而上。

    于是,二人冒着夜雨,并驾齐驱,不多时便把大部队留在了身后。

    融融细雨中,前面是三两星火的村坞,后面是层峦叠嶂的群山。雨雾如烟如纱,将人间好景俱吞藏,只把彻彻寒意抛洒,端的是天寒路滑马蹄僵。

    周玉臣与李仙君停在一处山坡下,他们各自的扈从都远远地留在十丈开外的大道上。

    如斯,二人共同开口:

    “周太监,你如此招摇,迟早是要被发现的。不如我借你一张大旗?”

    “李将军,与我一道去中渡镇。”

    李仙君一惊!

    周玉臣神色肃然,收起了那副倨傲狂妄的作态,语气诚恳:

    “扈从你左右的,是潘家军对否?都说潘家军只认潘处道,但是乱时的溃兵,极其难以聚拢。他们既然能听从你的命令,身处逆境仍在追随你,想必除了你潘夫人的身份,还因为你很有些武略。”

    “李将军,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李仙君越听越惊,这个后生仔,居然对军队如此了解!她攥着缰绳,疑惑道:

    “……你要解救中渡镇?”

    “是。”

    “为什么?那里很危险。”

    周玉臣知道,宦官作恶多年。这时候,她说自己想要救国救民、援助忠良……听起来都像个笑话。

    于是,她拿出了另一个理由:“因为,我有一位至亲也在中渡镇,李将军或许听过他的名字——御马监监丞扈九,燕州剿匪的监军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