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入住新屋
    开了锁,推门进去,淡淡的沉香味扑鼻而来。

    举目望去,这屋子四四方方,正门开在西北角。

    一进门,紧挨着的北墙处,靠了一个雕漆螺钿红木三屉箱柜;西面靠墙,立了个枣红漆饰斗柜,斗柜旁是两个同色系的顶立柜;南面还用沉香木镶了个置物的架子。

    三面中间,是一个三牙素绛红八仙桌,台面平整,边缘雕琢有祥云图腾,还配了三个夹缬绣墩。

    向东,中间空出了一块地,此刻已被莫氏母女带来的各式物件占据,尚未归置,随意摞着,略显杂乱。

    最东边,靠墙放了张楠木罗汉床,床上铺了草席,还用稻草和芦苇絮裹了褥子,褥子上还叠着床被子,被子都带着晒过太阳的味道。

    床尾,亦有一个沉香木的架子,倚墙而立,上面还放置了三个木盆,两个水桶。

    许是因着东西都还未摆好,显得空间极大。

    莫婤缓步晃悠了一圈,量度方圆后,想来空间足以,便求着莫母让她独寝。

    念及女儿日渐知事,一直与母同睡,不能锻炼其胆量。又思及接生之事多在深夜,现入高府,不愿女儿同这一行再有接触,日后独自前往接生,恐扰她夜间歇息,遂同意了。

    只是今日是没法子,临时再弄来一张床榻了,只有明日问过赵大家的,看能不能再搬张小榻来。

    正午之际,骄阳似火。

    母女二人饱尝舟车劳顿之苦,腹饥肠鸣,幸而还有一罐子酒酿圆子,将温碗中的圆子倒出,竟还是温热的,也不多麻烦了,一人喝了几口,填了下肚子。

    餐罢,卸下外衣,裹着被子,二人相偎于罗汉床上,歇了个午觉。

    念着屋子还没收拾,也没睡多久,午时刚过,便起身收拾归拢物件了。

    斜阳脉脉,金线织就晚霞。

    衣袂翻飞间,将衣裳被褥悉数纳入红枣漆饰顶立柜中;沉香木架前,母女二人将粮食、厨具一一归置;装书和药材的箱子,放进了雕漆螺钿红木三屉箱柜,洗漱用具,则归拢在床尾的架子上……

    至此,半日劳累,终将物件都理顺了,记下所缺之物,明日好找赵大家的一并补齐。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诱人香味。

    正当母女二人于绣凳上略作休憩,耳畔忽闻一阵吼声,声响足足叫了三遍,都重复着:

    “用膳啦——”

    莫婤明显发现原本寂静的后罩楼一下子活了过来,脚步声,追逐声,还夹杂着孩童们稚嫩的笑声和追逐嬉戏的呼喊,远处似乎还有长辈的训斥声……不绝于耳。

    莫婤想着因是送饭的来了,便忙拉着莫母出去。

    行至下人院门前,映入眼帘的是三条蜿蜒长龙,人群攒动,各有所属。其中一条尤为壮观,从院门处一直排到了后罩楼。

    见状,莫婤不禁疑惑,轻触身旁一位俏皮可爱的小丫鬟,低声询问:“姐姐,这三条队伍何故如此不同?为何不选择人少之处?”

    小丫鬟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细声道:

    “看来你们是刚来的新面孔呢。最短的队伍,乃供食客、管事及一等丫鬟享用,地位尊贵;中间这条,专为二三等丫鬟准备;至于我辈,身份卑微,唯有在此漫长的行列中耐心等候。”

    得知个中原委,莫娌恍然大悟,原来即便是一餐饭,也高分个三六九等,古代刻板印象再次+1。

    感慨之余,她与母亲径直走向那条人数寥寥的队伍,按照惯例报上姓名,随即领取了今日的晚膳。

    莫母的份例是两荤菜,一素菜。

    因还带着莫婤,量会比旁人多一半,待莫婤也能在府中帮工了,便给她同莫母一样的份例。

    又因她还和了高夫人心意,高夫人又特地给她加了一道甜点的份例。

    于是她们就领到了一盆米饭,一盘炒杂鱼,一斗碗豆腐白菜汤和一碟五幸盘,还有一盘枣泥糕。

    古代豆腐也算荤菜,但看着拇指大小的杂鱼和不成型的边角料豆腐,这荤菜水分挺大啊,难怪杏雏让她们自己去提饭,选好的拿了。

    中间的队伍,仅有简陋的一荤两素,主食虽仍是白米饭,但荤菜不过是几片干瘪的油渣拌以青菜,素食也不过寻常的五幸盘和白萝卜汤,远不及己方丰盛。

    至于最长的队伍,伙食更加寒酸,仅仅两个粗糙的杂粮馒头,搭配清汤寡水的菜肴,只够充饥。

    对比了其他两条队伍的菜,莫婤算是彻底醒悟了。原本还想着躺平享受,现在看明白了,连吃饭都这么讲究等级,咱怎能甘心落于人后呢?

    于是乎,她突然食欲大增,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重拾斗志,她要让自己在今后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吃得有面儿!

    随着最后一缕余晖隐没,各路丫鬟婆子纷纷卸下了日间的劳碌,从各自所属的宅院悄然退场,汇聚于此。此番景致,恰似繁星归巢,将这片静谧之所装点得分外温馨而热闹。

    莫氏母女不知道的是,她们作为新搬入的食客,已成了后罩楼内茶余饭后的焦点。

    或是在领饭时的偶然相遇,抑或是人脉网络的神奇运作,她们屋中陆陆续续多了许多访客。

    第一个前来的,是邻居王妈妈。

    王妈妈是高老夫人府中负责花草的管事,嫁给了府中管车马的孙管事。

    高府中,一般成亲的管事,都会自己在外买处院子,搬出去住。

    毕竟在大户人家做到管事,手中买处宅院的钱还是有的,而且主子们还会赏一笔搬家费,受重视的管事,赏的搬家费就够买一处宅院了。

    莫婤想着,等莫母在高府站稳脚跟后,她们也是要搬出去的,更宽敞也更自在些,有高府做靠山,也不怕再遇到第二个王二。

    况且她还想买间铺子,开个接生馆,莫母现在不让她接生,待她开了接生馆,自己能把日子过红火,莫母应就不会再阻止了。

    她可是有将接生馆开遍长安城的宏图伟业啊,断不能只是嫁人,被困于一方天地!

    王妈妈是家生子,双亲去了,也无手足;孙管事高府在马行买来的管事,亦是孤儿。

    或是因着孤身一人太久,他们爱闹厌静,便筹划着,待生下一儿半女再搬出去。到时买几个丫鬟婆子,白日他们当值就让丫鬟婆子看管孩子,晚上回去,一家人也能热热闹闹。

    谁知,现成亲已有五年了,王妈妈竟还未曾有孕。

    王妈妈手捧一小瓷罐,内盛自制豆腐乳,香气袭人;莫母,则以自家醪糟酒酿回礼。

    交谈间,王妈妈对种草弄花颇有心得,侃侃而谈;而莫母,之前也爱在自家小院中种些药材香料。

    二人相见恨晚,以种植为桥,共话农桑。

    而莫婤则是对种植很感兴趣,毕竟每个种花国人们的基因中都自带种田属性!她静立一旁,聆听教诲,时而颔首微笑,时而凝眉思索,偶有所得,即刻默记于心,生怕听漏听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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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聊了两刻钟,见又有人敲门,王妈妈方起身告辞。

    敲门的是武娘,吴氏。

    她也是高夫人特意重金请回来的食客,专门负责高夫人出门时的安全,毕竟女子更便于贴身保护。

    莫婤仰头望了望,吴娘子近六尺,是一名高大娘子,身着束腰紧衣,下着半膝长裙,裙下是条马裤。

    她性子也是热情爽朗挂的,对极了莫母的口味。而且她们同为食客,在高府中是同一立场。

    而莫婤在得知高氏会武时,就双眼一亮,心中直呼:“姐姐好飒!”

    若有机会,她也想习武,不说上阵杀敌,至少能在这乱世有自保的机会,毕竟大隋绞肉机名不虚传,永远不知意外和绞肉机哪一个先到!

    因着对吴娘子会武有天然的崇拜,莫婤对她很是殷勤,一面甜甜地喊吴姐姐,一面忙让她进屋坐着唠。

    莫母见她如此喜欢吴娘子,对吴娘子也更亲近了两分,拉着她坐到了绣墩上。

    “我与你娘一般大,唤我吴姨吧。”吴娘子坐稳后,掐了一把莫婤笑得红红的小脸,将她抱到了腿上坐着。

    吴娘子讲了些平日同夫人出府时,遇到的奇事。

    如哪座山上有山贼,哪间寺庙不干净,谁家客栈做皮肉买卖,谁家院子有暗道……

    莫婤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附耳追问:“真的?怎么传出来的?”

    “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真假自由心证。”吴娘子亦低声回道,说罢还对着她扬了扬眉。

    见她似桩桩件件都信了,莫母扯了扯她的小耳朵,一脸无奈地笑着。

    吴娘子原送了她们一套护膝护腕,见莫婤对江湖中事和打打杀杀如此感兴趣,又送了她一支飞镖,开了刃,锋芒毕露。

    莫母回了一瓶她精心调制的药油,药油用得都是好药材,呈琥珀色,涂之能舒筋活络、疗伤止痛。

    临走前,高氏手中多了两件精美绝伦的织物:

    一方绣帕,一袋荷包。

    前者绘有童子戏鲤之趣,寓吉祥如意,福泽绵长;后者缀以玉兔捣药之姿,寄平安康泰,岁月静好。

    “高夫人还有一食客,是宫里出来的绣娘,晚娘,她人也极好,只是怕生了些,只敢让我转赠此物。”吴娘子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道:“绣帕是祈福产房祥瑞,护佑新生,荷包是绣给小婤玩儿的。”

    说罢便将绣品塞到了莫母手里,莫母见状,忙转身扯了一大张桑皮纸,裹了满满一袋决明子,作为回馈之礼。

    决明子,清热明目,养生佳品,很适合日日累眼的绣娘。

    见吴氏接过,莫母方道:“晚娘既感羞涩,我们也不便贸然打扰,日后总有机会熟识的。今次,只得再劳烦吴妹子传信,谢其深情厚谊。”

    莫氏母女二人皆起身,送吴氏出门。

    推开门扇的刹那,一阵冷风啸过,吹得她们睁不开眼,待目光重新聚焦,吓了她们一跳。

    门外竟直直立着一大一小两人,瞧着也是母女俩。

    年长些的是一约三十许的妇人,容貌端正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凌厉之气,紧随其侧的女童,则显得稚嫩而无辜。

    吴氏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看清了来的人,也不走了,依靠在木门上,双手环胸,随后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假笑。

    因是认识的,但瞧吴氏这防备状态,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莫氏母女心中暗自升起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