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第一眼见兰波,印象就不好。到底是在和平的国度长大的人,在来三边坡之前,枪支弹药都只是在电视上见过,更谬论拿枪杀人了。
鼻腔中充斥浓郁的血腥味时,沈星看着拿枪上车的兰波,心里悄悄给他定了罪。
杀人犯,
一个该下地狱的杀人犯。
可沈星看着兰波的眼睛,是那样的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刚刚杀人与他而言仿佛只是杀了个畜生。
即天真,又残忍。
当沈星再一次被人追杀到芭蕉林后,兰波如天神般出现,端举着枪将他护了下来,在人走后,沈星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觉着你是好人。”
少年整个人逆着光,翠绿的芭蕉叶,耀眼的阳光此刻都成了少年的陪衬。沈星想,一定是这片芭蕉林太自然太神圣了,才会让他对兰波产生了错觉,他看不清兰波的面容,却在那一刻看清了兰波的底色。
混入泥沙的水固然是浑浊的,可只要你有耐心,等泥沙沉底,水自会变得澄澈。
大抵兰波还算不上是恶贯满盈,所以他们能一起发现貘。
抱着貘回来的路上,沈星还打趣道:“兰波,你倒也算救了我和貘了。”
闻言,兰波一脸严肃地摇头:“不是我,是你,是你捡到了貘。”
沈星笑了:“可我听说,发现貘的人,一辈子都会好运的。你不想沾沾好运?”
“想啊。”兰波大手一挥揽住沈星的肩膀,坚定地说:“可貘就是你发现的嘛。”
“兰波,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纯粹。”
“纯粹是啥个意思?”兰波只学过一点中文,勉强能和沈星对话,但再复杂一些的词汇,便理解不得了。
“纯粹嘛……”沈星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简易的中文解释。
许是看出沈星的为难,兰波索性问道:“那是不是在夸我?”
沈星点头如捣蒜。
“这不就行了嘛。”兰波笑着说:“沈星,你是个好人,也会一辈子好运的。”
风吹起少年的红巾,宛若天边红霞。沈星眨了眨眼睛,回以一笑。
好运吗?算得上吧。貘在三边坡是“神”一般的存在,不论这里的人底色如何,都会对“貘”有一份敬畏之心。
沈星亦得益于此,达班在麻牛镇的局势得到扭转,他也彻底在道上出了名。
可人不会一直幸运。
沈星知道这只给他带来幸运的貘活不长,他有心拜托猜叔他们请一位兽医来。
猜叔觉得没必要:“貘只是被扑兽夹夹喽,看着骇人,皮外伤而已。”
沈星格外坚持,语带祈求:“猜叔,我感觉貘的状态不太好,马上就要拿貘去换人了,找个人来看看,有备无患嘛。”
猜叔将视线放在睡着的貘身上,沉默片刻,到底松了口,给一旁站着的但拓使了个眼神:“但拓,你去找。”
“哎。”但拓点头,瞧了一眼沈星便转头出了门。
细狗在旁边不解:“这貘不是睡得好好的嘛?劳什子还要请兽医来呦?”
猜叔皱眉:“沈星刚刚不是说了嘛?”
“说啥子了?”细狗怼了怼沈星:“你说啥子喽?”
“有备无患那!”猜叔加重了语气。
莫名其妙被猜叔凶了,细狗撇撇嘴,小声嘀咕:“听不懂噶。”
沈星压抑了许久,还是没压抑住想笑的嘴角。
细狗这时倒是眼尖,有些生气:“沈星,你笑啥子?”
偷笑被抓了个正着,沈星瞧了眼猜叔,随口编了句话,“马上能见到舅舅,我高兴。”
“噢,这样啊。”细狗点点头,一点没听出这是糊弄他的瞎话。
一旁的猜叔实在没眼看自家小舅子没文化的样子,主动转移了话题:“细狗,去封锁区的路不好走,你跟着沈星一起去。”
细狗只觉晴天霹雳:“啥?猜叔,你说啥?我能不能不克?”
“你说呢?”猜叔的眼神如千斤重,细狗不敢直视,算是默认了。
不一会儿,但拓就带着一位阿嬷回来了,阿嬷见到貘,先是虔诚地朝貘拜了拜,随后开始给貘检查。
“这貘怎么样了?”沈星问。
阿嬷认出了眼前的小伙子就是大家口中捡到貘的中国人,她看得出小伙子是真忧心貘,便和缓了语气说:“貘没得什么大问题,就是没什么精神头,养养就好了。”
怎么会这样?
沈星面露难色,眼见阿嬷检查完要走,他连忙起身打算追出去,刚到门口被但拓拉住了胳膊,“阿星,你干嘛去?”
“啊?我……”沈星不知道该怎么给但拓解释,便只好说:“我去找阿嬷了解一下貘的习性。”
“哦……”但拓放开了沈星,眼看着沈星跑远,转头对猜叔说:“他还真是……关心貘啊。”
猜叔见怪不怪:“貘事关他舅舅,关心是正常的。”
另一边,沈星追上阿嬷,说的却不是有关貘的事,而是,
“阿嬷,你们这边蛇应该很多吧?”
“是呀,小伙子,你可要小心些呦。”
“那…应该也有血清吧?”
阿嬷想了想点头:“倒是有一些,就是不知道你要哪一只?”
沈星松了一口气说:“这边常见的都来一只吧。”
阿嬷答应了,让沈星跟着她去取。
从阿嬷那里出来后,沈星走回麻牛镇的路上时,碰巧遇到了巡逻的兰波。
兰波停了车,还没打开车门就远远朝沈星打招呼:“沈星,你咋个在这儿?”
沈星被喊得一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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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就看见兰波带着两个小孩向他走来。
许是因着兰波对他的和善,两个小孩也欢快地围在自己身边,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
还是那样的鲜活。
沈星却开心不起来,他仿佛一眼望见了孩子们未来的死像,生在三边坡这个地方,他们的悲剧或许早已注定。
兰波疑惑:“咋个不说话勒?”
沈星抿抿唇,从旁边拽来三根草,并将其截成两短一长,然后握在手心里。
兰波看不明白沈星的动作问:“沈星,你在干啥子?”
“兰波,你知道我来自中国吧?”
“知道啊。”兰波奇怪沈星为什么这么问,现在这里谁不知道啊?
沈星蹲下身,将三根草伸到两个男孩面前说:“在中国呢,有一种算命的方式叫卜卦,我略微学过皮毛,给你们算算好不好?”
孩子的天性总是好奇的,虽然对沈星的话听得一知半解,但自动理解成了沈星要跟他们玩游戏,眼神亮亮的,满脸期待。
兰波倒听懂多些:“沈星,你的意思是说,能算出我们以后发生的事?”兰波有些不信:“咋个会这么神奇?”
沈星弯唇:“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下兰波的好奇心也被钓了起来,他推了推两个男孩说:“梭民吞,西图昂,你们俩先。”
梭民吞和西图昂互相看看,一人用手捏了一个草。沈星悄悄看了一眼,梭民吞选的是一根短草,西图昂选的一根长草。他悄无声息地用指甲将那根长草掐断。
眼看着两个孩子把两根短草抽走,沈星用手指把草断裂处捏住,展示给兰波看:“兰波,只剩这根长草了。”
兰波更加疑惑了:“咋个意思?”
沈星面色沉重,狠狠叹了口气,煞有其事地说:“这草俩短一长,所谓微不可不防,远不可不虑。”
“啥?沈星,我听不懂。”
你当然听不懂,我随口胡诌的中国谚语,你能听懂就奇了怪了?
沈星心里这么想,面上还装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这长草代表着以后有段时间,兰波你都有霉运。”
“真的?”
沈星叹气地摇头:“兰波,要不这一段时间你就不要带他们出来了,你自己巡逻应该也行吧。”
兰波有些为难:“可是阿爸……”
沈星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为了他们好啊,兰波你命硬,霉几天没事,可万一将霉运带给他们,这后果……”
沈星见兰波明显动摇的脸,加紧劝道:“中国有句古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不能赌那个万一不是,反正就这一段时间。”
纠结片刻,兰波心一横:“行,沈星,你是捡到貘的人,我信你。”
沈星满意地笑笑:“哎,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