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汀芷
    闻言,温卓眯了眯眼,讥讽似的一笑,“哦。”

    元宿央:“……”

    他剑眉一竖,还以颜色:“劝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温卓十分谦逊一抱拳。

    元宿央觉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真是好贱,气了个半死。碍于夜太静,又实在是不好破口大骂。

    他脸上青青白白一阵,最终生闷气似的“哗啦”甩了袖子,气冲冲就要转身走去。

    这倒好,他方才刚在地上爬起来,一身的土,随着这一动作呼啦啦扬了个满天飞。

    猝不及防被盖了一头灰的温卓,“……嚯。”

    元宿央脚步一顿。

    他磨着牙,转身“噌”一声亮了剑。

    常言有语,伸手不打笑脸人。

    温卓深蕴此道,在元宿央身后板板正正又行了一礼。

    元宿央看得胸膛一阵气结,将剑入鞘扭头便走。

    ……再待下去,他可能真的要忍不住动手杀人了。

    温卓目送着气成个河豚的元宿央走远。

    随后他动作很轻地走近玉阑音所住房间的窗户,侧耳听了一会儿。

    没什么多余的声响。

    只有屋内之人浅而平稳的呼吸声。

    嗯,看来是已经歇下了。

    温卓一动不动,不知是在想什么,又或是在听什么。

    总之,他就这么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连睫毛上都挂上了晨露。

    晨露的水珠太重,温卓眼睫轻颤。

    终于,他指尖一动掐了个决,一阵温热的灵气卷过,蒸散了他眉上、发梢挂着的水露。

    飘起一丛遇风即散的雾。

    他抬头看看东方隐约既白的天色,漆黑的眸底沉静如水。

    往后又是几日,三人依旧小住后室。

    白日游山玩水,夜里把酒言欢。好不自在。

    直到几人终于自觉叨扰甚久,愧疚心起。

    在这一年立夏日,一行人主动提出作别山清水秀的西南之地。

    秋风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平日的小聚都鲜少参与。

    如今虽是作别之际,但仍旧是分身乏术,只好谴仙鹤代他一路相送。

    白鹤再度展翅,送三个孤独的异乡人回了人间。

    立了夏的中原,比起春天,绿意更加盎然。

    南泽之地更是阳光大好,目光缩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生机勃勃。

    只可惜某人的心情相当不生机勃勃。

    “……太嵇啊,求求你了,就通融通融罢……”

    “不行。”

    “太嵇啊……我爹那臭脾气你也知道……”

    “不行。”

    “太嵇啊,我真的不想回去挨揍……”

    “闭嘴,否则揍你的就是我了。”

    南泽老街一糖水铺子里,元宿央哀嚎阵阵。

    温卓也不是什么活泼性子,自然不插嘴,只在一旁专心致志替玉阑音剥着龙眼。

    玉阑音点了份白净净地杏仁豆腐,正捏着调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

    他这人举手投足都是矜贵万分,一份杏仁豆腐活生生吃出了玉盘珍羞的架势。

    只是可惜杏仁味苦,玉阑音吃了两口觉得嘴里开始发了涩,也便不继续吃下去了。

    他拿绸缎布帕擦了擦嘴,想也没想,十分自然地将未吃完的杏仁豆腐推到了温卓面前。

    温卓剥龙眼的手一顿。

    忽然恢复了神智的玉阑音同样一顿。

    目睹了全过程的元宿央更是一顿。

    呃……好像那什么“叫人误会”的事情,这为老不尊的玉太嵇……做得还真不少哈。

    玉阑音眨眨眼,好整以暇又将那小碗没收了回来。

    他假装无事发生,十分自然又镇定地将杏仁豆腐推给了元宿央,风轻云淡:“你多吃,吃了好少说话。”

    温卓目光悄悄移到了元宿央身上,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

    元宿央被盯得背后一阵发凉。

    不过好在他不像某些人一样眼大无用。

    他这人啊,有眼力见得厉害。

    “哈哈。”元宿央摸了摸鼻子,尽量自然地灿烂一笑,“太嵇啊,我这人无功不受禄。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份,不吃了哈,还是温卓吃吧。”

    扔烫手山药似的,元宿央极为迅速地又把碗往温卓面前一推。

    于是温卓安静地将杀人似的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安静地往玉阑音面前的小碟里剥龙眼。

    元宿央暗中松一口气。

    呼,飞来横祸,好险好险。

    玉阑音佯装看不见,自顾自低着头吃龙眼。

    温卓龙眼剥得不多,小碟子里满打满算只有八九个,玉阑音垂着头吃得认真,没一会儿就吃光了。

    只剩下一小碟子龙眼核。

    玉阑音意犹未尽地擦擦手,随后忽然像是呛了风似的咳了起来。

    这几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西南地界住得太久,水汽又凉又重,玉阑音的身体有些遭不住,咳症隐隐又有冒头之势,有些反复。

    温卓拍了拍玉阑音的背,替他顺气。

    玉阑音不舒服时极为喜欢吃清口的凉爽东西,温卓对此自然是清楚。

    不过他这人又相当地有原则地摇摇头,“不能多吃,上火。过会儿给你买些雪梨吃可好?”

    玉阑音如今对温卓采取的是“假装看不见”战略。

    他颇为自然地越过温卓,朝元宿央道:“吃好了?”

    元宿央看一眼温卓,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玉阑音点点头,说的话却极为磕碜,“嗯,吃好了就送你上路了。”

    元宿央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玉阑音笑盈盈看着他。

    很难说是不是笑里藏刀。

    不过很快,玉阑音的目光忽然就被门外进来的一人吸引了去。

    来人穿着一袭现如今南泽最盛行的,文人式花青色曳地长袍,身上未有佩玉或者佩剑,束着的发英气十足。

    只是这人极为贵气的衣装之上,顶着一张流年不吉、风雨兼程苦相的脸。

    他脸颊清减,眼眶凹陷,眼下黑黢黢的一片就要垂到腮上。

    最要命的是,这人看着……好生眼熟?

    玉阑音经久不问世,虽然有似曾相识之感,但若是要对上号那可真是太为难他了。

    他也不太纠结这些,只轻轻扫过一眼后,便十分礼貌地收回了目光。

    不过修仙之人气场不凡,玉阑音三人又更是雍容华贵之相,进门之人略一打量屋内,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三人。

    显然,他也是一愣。

    随后,似乎是做了一番思想建设,他终于迟疑地抬步向三人走来。

    直到这人已经恭恭敬敬行了礼,唤了玉阑音一声“无上长老”之后,玉阑音仍旧是没有认出来人是谁。

    不过幸好温卓还在身侧,看了一眼来人,低声提醒道:“君少暄。”

    玉阑音看也不看温卓一眼,温温和和笑着同君少暄点头示意,“少暄。”

    “君少暄?”这名字有段时日没听到了,元宿央同样是记忆回笼,不由得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换了衣服我都没认出来。而且你这脸色怎么看起来有点……”

    元宿央想了半天,愣是没能从脑子里翻出个立整像样的词儿。

    反观君少暄。

    他今日抽了风地进了这小糖水铺子,居然叫他遇到他单方面认定的死对头温卓,好生晦气,横竖都不太得劲。

    而且,好巧不巧地,玉阑音居然也在此处。

    他们药术的祖师爷,太嵇真人,玉阑音。

    那可是只出现在史书之上寥寥几字的,传说的神秘人物,问谁敢想这老祖居然还在世?而且是如此得年轻,如此得和煦,如此得……平易近人。

    就试问,修习药术的修士,有哪个见了他不得对他五体投地的?

    那日云霄大比和第二日上巳节玉阑音匆匆一现,整个十方宗连着好几天都像是炸开了锅,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了。

    那段时间,十方宗弟子各个都恨不得把“我见过太嵇真人”做成个玉牌挂在腰上再出门,别提多长脸面多气派。

    不过这些人里,唯独除了君少暄。

    因为他暂时只顾得上羞愧万分。

    自从上次见到玉阑音之后,君少暄时常回忆起那天。

    他总是边回想边懊恼,总是恨自己那天嘴真是贱,好端端地和温卓拌什么嘴?人家水火二灵根来就来了呗,你在那生得哪门子气?

    玉阑音那么宝贝他的徒弟,若是因为这给他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可如何是好?

    他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只想要撞墙。

    不过现在的君少暄暂时顾不上羞愧。

    他如今正一门心思在玉阑音面前安静如鸡。

    “许久未见,怎么如此憔悴了?”玉阑音笑着打量了一番君少暄,随后又伸手拖了张椅子,“先坐吧。”

    君少暄机械地道了谢,板板正正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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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

    温卓一直没怎么说话。

    直到君少暄坐下来之后,他招了招手叫来了店小二,替君少暄加了一份新的杏仁豆腐。

    玉阑音看了温卓一眼,不过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元宿央托着腮懒散地开口问道。

    俗话说,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君少暄便是讲了这么一个小孩儿没娘的故事。

    玉阑音、温卓随着元宿央和秋风离开十方宗后不久,秦鹤生便转经几人之口,听说云州南端琼州的汀芷村最近闹了鬼。

    汀芷村地势低平,靠海而居,百姓自古靠捕鱼为生。

    除了闹水灾的年份,其他时候倒也算得上安稳。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汀芷村开始不那么太平了。

    每个月初和月中的夜晚,汀芷村临近的海上开始刮妖风。

    那狂风呼啸之声如鬼哭狼嚎,而但凡是这样的夜后,汀芷村中必定会有人死去。

    死去之人的死相惨重,像是被什么怪物啃食过了一般,全身上下再没一块好肉,不少骨头都被啃得碎成了渣子。

    久而久之,汀芷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心惶惶。一到月初和月中,村民更是各个家门紧闭足不出户。

    可尽管是这样,汀芷村民的接连死亡依旧没有停止,甚至是有愈演愈烈之势。

    渐渐的,汀芷村的村民中传出了一些声音。

    传言海神波塞冬愤怒之时海底就会出现怪物,于是汀芷村的村民便认为,必然是他们中某些人冒犯了海神波塞冬,所以才惹得海神降此大祸于琼州。

    他们思来想去,整个汀芷村,好像的确有那么一户人家怪怪的。

    那便是乌家。

    汀芷村自古便是只在天晴时捕鱼。

    其实过去不少人在雨天冒险出海,但最终无一例外都没能回来。

    长此以往,汀芷村的村民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共识:狂风骤雨天是海神在提醒他们要养海休渔,若是不顾海神的劝阻在这种日子出海,必然会被海神惩治。

    不过,乌家。

    乌家是汀芷村的一大户人家,是近些年才从中原迁来琼州的。

    乌家应该是从先有些家底,刚来汀芷村便置办了好几只铜皮海船。

    无论晴天雨天,早上寅时,乌家必定准时无误地离港出海,并且回回都能安全地满载而归。

    他们凭借此赚得盆满钵满,没几年便住上了村里第一户砖房,还开了小鱼铺子,做些鱼虾的干货,富余之时便送到中原去卖。

    汀芷村的村民都不太喜欢乌家。

    乌家自然也能察觉得出来,平日也不太同汀芷村其他人家往来,自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汀芷村的人聚在一块儿,说这乌家的小公子从不见人,进进出出一直带着雨笠,看着很是孤僻,定然是有鬼;说这女主人总穿开叉袍子,搔首弄姿,定然也是犯了忌讳,如此云云。

    越说越多越说越真,直接是将乌家定了罪。

    最后更是一群人起着哄,说要火刑将乌家处死,献祭海神。

    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到了秦鹤生的耳朵里。

    十方宗作为仙盟掌事宗门,自然是要前去探查清楚。

    秦鹤生将此事委托与了善玄。

    善玄在掌门那里自然是满口答应地揽了下来。

    温卓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这事情的走向有些耳熟。

    不只是他,一旁的元宿央也莫名有这种感觉。

    元宿央试探性地开了口:“然后……善玄三推两推,把这事情踢给你了?”

    君少暄顶着一对熊猫眼,惊了:“你们怎么知道?”

    温卓:“……”

    元宿央:“……”

    元宿央:“哦,没怎么。你知道前段时日的占风玉盘一事吗?”

    君少暄点头:“嗯,记得,玄天门占风玉盘丢失,少掌门和……小师叔,亲自跑了一趟陇西。”

    元宿央幽幽问道:“那少暄啊,你猜猜,为什么是你小师叔同我一起呢?”

    君少暄:“……”

    元宿央正色一叹气:“所以啊,以后不准和你小师叔吵架了,快快和好抱一个吧。难兄难弟。”

    难兄难弟暂且不提。

    此时,正在山下吃着莲子桂花酥听戏的善玄连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这天气变温,还真是容易感冒啊。

    善玄拿帕子抹了两把鼻涕,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