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接近他:嫁与鳏夫
    湘君阁的第六层一般很少有人来,均因为其黑暗而且潮湿,置放的书籍都是陈旧,过时的。

    雅贞知道自己性格怯懦,每当有欺负她她总想着忍一下就好了,退一步就好了。像那胆小的兔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躲到洞穴里默默观察不肯出来。

    而这里就是雅贞的洞穴。

    她打开旧桌案下的暗盒,取出里面的东西,是她想要好久的李祯的《金陵游》,上面还有一封信件。

    她勾起唇角这么多天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那泛黄的书页,她心中有些触动,自己只是在信中不经意提到想要这本书,成玉便费尽心思替她找来了。

    而成玉明明也只是个贫穷的书生。

    她根本移不开目光,手指细细摩挲了一下《金陵游》粗粝的封面,便将其与信件一同收好。转而从怀中拿出自己偷偷雕刻的狸奴木雕与自己想给成玉的信。

    雅贞虽怯懦,但其实也算个有主意的,但在崔家无人在乎。

    她也只能与陌生的成玉进行倾诉,从幼时固执到现在认命。

    在成玉面前她只是崔雅贞,不是崔氏女。

    时辰快到了,雅贞蹙眉苦笑,却只能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下三层去寻弥桑,“弥桑,我们走吧。”

    怅然若失投向牢笼。

    但弥桑却不容她拖拉,拿起抄好的琴谱便要离开,“女郎,时辰不早了,需得尽快离去。”

    主仆二人又重新回到酒楼,雅贞换回一身素雅的衣服。看着镜中弥桑那双纤手灵巧地为自己盘回那个端庄的发髻,而她也要重新做回那个贞静的崔雅贞。

    回到巷口车夫已经等待多时,雅贞使眼色让弥桑给车夫塞去一些碎银,便一同上-车。

    车夫也是在崔家呆了许久,看着雅贞素衣白裙的端庄样,心中也嘀咕着女郎再怎么样还是女郎啊。

    *

    长公主办的春日宴邀请的多是全京城适龄郎君女郎。

    卫氏挂心雅贞婚事,极其重视此次春日宴,服饰全是她亲自安排,待要离开的时候,她紧紧拉着雅贞的手,声音里饱含期待与警告,

    “贞娘,此次春日宴娘也要不求你像两个堂姐一般能够脱颖而出,但切记万万不可出丑啊,要端庄大气不要辱没我们崔氏名头。两个堂姐与你年龄相仿,你多跟着她们一块,也多和她们学学……”

    卫氏心中还有许多话没讲完,她真的是怕少说一句,自己这傻女儿做出什么错事,要是雅贞学来安乐与本柔的几分本事,她也不至于……

    “唉。”,卫氏心中连连叹息。

    “娘,我知道的,我会跟着姐姐们的。”

    来来回回总是这几句话,雅贞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虽然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她还是答应了卫氏,她知道如果不答应她娘,她娘是放不下心的。

    这时,崔本柔身边的侍女前来催促,“十娘子,该走了,七娘子和五娘子都在等您。”

    今日崔家的马车与雅贞那日的简直有天壤之别,外观低调奢华体现崔家书香世家的底蕴却不庸俗,周遭配着八九个护卫,里面更是宽敞舒适散发淡淡清香,内饰应有尽有。

    雅贞掀开帘子,便看见两片红白相衬的衣角。

    两个姐姐端坐在内,崔安乐相貌明艳,身着一身红裙,上面金线绣着红色牡丹,衬着整个人明艳动人。而崔本柔相貌柔和,气质却脱俗,只是穿着简单碧色衣裙,却也婉转动人。

    雅贞身子莹润丰满,相貌却是清秀一挂的。母亲就想让她学着崔本柔粘些气质贞静,奈何她穿上与崔本柔相似的衣裙也不似其那般纤细婉转,倒是有些不伦不类东效西颦,两不像。

    雅贞还未上车,两个姐姐就开始打量她,只不过崔安乐打量的明目张胆,崔本柔拿着书本只是瞥去几眼则更加隐晦。

    “崔十,你倒是让我们好等啊。”崔安乐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扫视着她,冷笑道。

    东效西颦的蠢货。

    雅贞闻言,纤细的手指捏紧了衣裙,只吞吐道:“七姐姐,对不起……”

    雅贞只想息事宁人,见到两个姐姐总是不自觉地自惭形秽,即使她自己不觉。

    “好了,七妹莫顽皮。十妹妹快过来,莫要耽误了时辰。”崔本柔嗔怪地看了崔安乐一眼,眼神柔和,温和地唤着雅贞。

    一路上两个姐姐有说有笑,雅贞倒像一个透明人,只是呆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期间崔安乐冷冷瞥她了一眼,心骂:真是呆傻之人,如此也配为我崔氏之女。

    长公主府门口门庭若市,停着各家马车,来参宴的多是适龄的小娘子和郎君。

    车夫向公主府门口的侍女告知,崔氏的女郎们来了,便有人安排侍女带姐妹三人进宴。

    长公主备受皇帝宠爱,故府中奢华异常,檀木作门窗,摆饰奇异,屋檐上镶嵌了许多珍贵宝石。

    走过许多弯弯绕绕假山石林,终于看见一片开阔。

    许多家小娘子来的早,三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崔氏三姐妹一到,便有与五娘七娘相熟的女郎迎过来。

    雅贞没什么友人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被撂在一边,被杨婉静一同的女郎欺负。

    杨婉静与崔本柔不对付,她认为崔本柔装模作样,自命清高,一贯瞧不上她。但又找不出她的错处,所以每次只能来为难雅贞。

    “瞧瞧,这衣赏。崔十你你莫不是在模仿你姐姐吧?”

    这女郎便是薛嘉月,户部侍郎的女儿她性情高傲却独独欣赏崔本柔的才华。

    “崔姐姐,今日曲水流觞之宴,又可以一览姐姐风采。”

    薛嘉月笑盈盈看着崔本柔,想到她从前所做的传颂甚远的诗篇,心下泛起一片崇拜之意。

    “月娘惯事会打趣我的,今日之宴能人众多,本柔自惭形秽,能与各位同座是本柔的荣幸。”

    崔本柔轻声回复道,眉眼间一片和煦之色。

    遇赞不骄不躁。

    身边众人闻言私下对崔本柔愈发赞赏,这崔五娘不但才华横溢也有谦和之态。

    家中有适龄郎君的妇人,也把崔五娘登上自己心中的佳媳之选。

    而雅贞呢却躲在一旁,崔七娘轻笑道:“崔十,我们要去看卫家郎君对弈,你要去吗?”

    崔家众人皆知崔十娘不通围棋,崔七娘这么问就是不想雅贞跟上来的意思了,毕竟她呆呆在站在那里,也甚是煞风景。

    雅贞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顿生觉得没趣,微微颔首:“七姐姐,我想去赏花,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雅贞话音刚落,崔五娘崔七娘以及薛嘉月几个小娘子便先行离开。

    大梁民风开放,对于男女大防的限制也没有那么严格。

    待宾客快要到齐,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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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行“曲水流觞”的游戏,也好给各家郎君女郎一展才华的机会。

    雅贞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本想缩在后面没想参加,奈何有人看她不顺眼,直直点出来:

    “早听闻崔家多出才女,崔十娘子想必也不差。”

    眼见逃不开,雅贞只好硬着头皮上。崔安乐也暗含警告地看了雅贞一眼,示意她,别丢人。

    薛嘉月提议先以“秋”字开头,即言:“秋尽江南草木凋[1]”

    接着是她邻座的崔本柔温言道:“秋雨梧桐叶落时[2]”

    ……

    轮到雅贞她接道:“秋月春风等闲度[3]”

    不过在场能人众多,她第三轮便被淘汰了。看着才女们斗法没意思,她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便悄悄离去。

    时间不早天色开始变得昏暗,雅贞漫步到湖边的假山附近,长公主府的风景是极好的,即使一人欣赏也不觉无趣。

    遽然,寂静的假山旁穿来窸窸窣窣类似于衣料摩擦的声音。

    接着便是男女调笑的声音。

    不远处,一陌生的男声穿来:“……那样为难她”

    男人掩着声音,雅贞不大听的清。

    接着,一娇俏的女声说道:“怎么觉得我刁难崔十?”

    “你莫非看上她了?”

    男声啐了一口,慌忙解释,“心肝,我只心慕你……”

    那个声音很熟悉,但雅贞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雅贞往假山中的间隙藏去。

    只听那女郎冷笑一声道:“我就是啊,看不惯她,她不仅长的不怎么样,也没脑子没才华。就她那样还想嫁给我大哥当填房。”

    “痴心妄想,也不知娘怎么想的……”

    那男人安慰道:“好了好了,静娘,咱们不说她了,说说咱们的事。”

    接着二人似是抱在一起,行为不可描述,女子发出嗔怪的声音,二人低声私语。

    静娘!雅贞心中一颤,结合刚才的声音和静这个字,她能确定那个女子就是杨婉静,刚刚在宴会上为难她的女郎。

    杨家!填房?

    她心中难以置信,父亲竟是想让她做填房吗?母亲知道吗?应当是不知,否则便不会让她来这春日宴了。

    她才刚刚十四,杨婉静的大哥今年已经二十八有余了,再长几岁都可以作她父亲了。

    那人不仅新丧了妻而且妾室众多,京中更有传言那正妻便是被小妾逼死的,如此品行家风她还有活路吗?

    不对,这应该不是母亲的主意,母亲最是心软……父亲这一定是父亲的主意,父亲竟如此心狠。

    思及此处,她的心犹如被人扔向荆棘丛结结实实滚了一圈,疼!密密麻麻的疼。她捂住胸口,呼吸一滞。

    她平素也算克己守礼,父亲竟连一像样良人也不愿为她寻……

    一颗心如坠地狱,她几乎要站不稳了,她无力瘫软地倚靠在假山上。明明是春日,她却觉得这夜晚的假山如此冰冷!

    毕竟在长公主府,二人只是卿卿我我一番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不一会便离开了。

    那艘充满她希冀的小舟被彻底劈开,舟上的兔子被抛入湖中,几乎半死。

    二人走后,雅贞失魂落魄地从假山林中出来,月色冰冷。

    她不知向何处去,只能摇摇晃晃地向开阔的湖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