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四年已过,师娘已经给丝寻换上真的剑枪,刀柄上刻着独属于她的标记——蓬丝草。不只是她,每个人的剑枪上都刻着自己的标记。丝寻对它们爱不释手,双剑要放在床褥下,长枪要竖在床帐后,白日练了剑不说,晚上还要摸一把才能入睡。
一日,丝寻刚搬出长枪来小试牛刀,就见十五师姐也拎着一把枪朝她招呼:“师妹,来比一比。”
“好嘞。”丝寻马步一跨,双臂一紧,就提枪上前。接着就是实木相撞的声音,在不大的空地上掀起一层尘土。不小的动静未能在院子里引起关注,姐妹们相互切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长枪作为进攻型装备,对技巧和身法之类的东西要求不如双剑高,最核心的是力量。而丝寻练得最好的就是力量,单论武力,同龄人多数不是她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下来,丝寻毫无疑问胜了一局。这日卉娘不在,竹眉刚清点了布帛往后堂走,瞧见两人你来我往,有意提点,便站在一旁观战。
“师娘!”两人见到竹眉,忙收了枪同她打招呼。
竹眉笑着问了两人有关比武的心得,又对她们提出的阻滞之处一一做了解答,时不时还会亲自示范。她提点的都是便于使力的技巧,比如上挑和下压:上挑时长枪需要尽力贴腰部,腰部做支撑,臂部发力;而下压时需取一尺离腰,腰腹和大臂同时发力……
“我小的时候也不明白什么是一力降十会,直到接触了其他兵器,才意识到它确实是最重要的。你可以四两拨千斤,但前提是你也要有千斤的力量。”竹眉给两人解释。
“千斤!那得多重啊!”十五嚷嚷着。
竹眉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没好好读书吧,连千斤都要同我较真。”
十五心虚地垂下眼,这时只见十□□风火火地从后门跑来,手里还挥舞着一沓信件。
“师娘,信到了!”根据师娘的安排,姑娘们凡满十八岁需得下山历练立业,此外每月还得往山庄寄信,基本上都是给两位师娘的,信中具体内容其他人并不知晓,反正师娘会择些重要内容同她们讲。
平常的信师娘看过也就罢了,只是这次竹眉捏着信纸,脸上难得露出一些类似困惑和忧虑之类的复杂神情。然而等卉娘晚上回来看过信,脸上竟也露出了和竹眉一样的神情,这在竹眉的意料之中。
“逸月她……”
竹眉挑眉接过话:“很是让人意想不到。”
“这种事情,如果她真的决定了,随她就是。”
“那不然还能怎么做呢?不过我们要去喝喜酒吗,还把这些孩子都带着?”竹眉笑着问她。
卉娘揉了揉眉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信。逸月是她们的第三个学生,三年前下山历练,如今也定居下来。往常她在信中只说些当地的事,这次的信件却不一样,她说自己有了意中人,想成家了。为了让师娘放心,她还将男子的情况细细描述了,看起来确实是了解颇深。
“座无高堂恐怕被欺,我们还是得去一趟,帮她拾掇拾掇,也好当面问一些情况。”卉娘说。
“行,就依你说的。”
这件事很快在山庄里传开了,众姐妹都觉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想过师姐也会成婚。随后她们又想,如果逸月师姐成婚了,其他在外的师姐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一天?
“小师姐,三师姐为什么要成婚啊?”菱心摇了摇丝寻的手。
“呃,我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世上有男女,男女结为夫妻后就会诞下后代,世世代代后就形成了如今的人世。但男女如何结为夫妻,又如何生育子女,她是完全不知道的,婆婆和师娘没教过她们,书里也没有写。她对夫妻的最初印象还停留在刘舒尤真夫妇二人的相处上,至于人世百态,其他家庭的夫妻又是什么样子,她并不知晓。
菱心排行十八,是最小的师妹。和众姐妹不同,菱心天生病弱,来山庄三年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师姐们习武,其实心里羡慕得不行。师姐们虽然疼她,但在习武方面却给予不了她任何帮助。丝寻敏锐察觉到师娘收养菱心与收养她们的不同,虽然几乎都是被人抛弃而流浪,但包括她在内的十七个姑娘都是有习武天赋的,只有菱心是完全无法习武的。
因为丝寻年纪小,又和菱心住同一间屋子,菱心最爱黏着她,白日陪她练武,晚上要和她睡一张床,去哪儿都跟着。第一次见菱心,丝寻就想到了刘英,那些怨恨的话语时隔一年又扎根她的脑海,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菱心丝毫注意不到她的躲避,上来就要牵她的手。丝寻感觉着小手传来的凉意,不由得握紧了,低头一看,菱心正咧着嘴对她笑,傻乎乎的劲有些像最初的晚秋。
山庄里也就陶禾一人成过婚,卉娘竹眉二人查阅过书籍后又找陶禾请教了半日,陶禾便将自己知道都说了。
“不过各地习俗有些不同,既然是二人婚姻,那么两边的风俗都要遵循一些,不过,”陶禾顿了顿,“闹洞房这样的风俗还是最好不要了,虽说宾客都是道贺的,但熙熙攘攘中也难免生事端。如果男子家是通情达理之辈,自然是能理解的。”
“阿禾,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不过我自身经营不足,恐怕是不能教给逸月太多了,只是托你们告诉她,这成家是两个人的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支撑着,若是过得不好,分开便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还能让孩子吃亏不成?”
以前的经历再不肯提,总归是伤心之事,陶禾如今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自己这一生早就不期待成家了,自然不希望孩子们重蹈覆辙。
这半日的谈话没避着姑娘们,就当是补一次未竟的教导。她们听了那些繁琐的礼仪都觉得头大,陶禾说寻常人家再简,面对这样郑重的大事,也万不是迎亲就完了。若是再往上看,富贵人家、世家贵族、皇家王公,那就更有排场了。
“按照娘子所说,这次写信只是采纳前的询问,那经过那么多道道后,三师姐岂不是一年后才能成婚了?”从萱好奇问道。
“这得看吉日了,若是着急,数月也是有的,”陶禾不禁笑出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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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事哪有着急的,都定下来了,人还能跑了不成?”
从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问出了想了很久的问题:“那娘子,意中人是什么样的?有情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也是丝寻她们想过的问题。
陶禾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用字,片刻后只是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只记得最初见到他是欢喜的,不见时就日日思念,成亲后才发现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比如呢?”从萱不合时宜地又追问下去,卉娘想拦住她的追问,陶禾只是笑着摇摇头,说自己并不在意,讲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起初呢,他总是来找你,笑嘻嘻地同你说话,时常带些你喜欢的小玩意儿。两家相隔不远,父母知道了这事也不阻拦,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那个时候家里都穷,他的心意就格外珍贵,后来他发达了,有了功名,眼界也高了,便不再喜欢不读诗书的姑娘了。”回忆过往时,陶禾的语气难免有些黯然。
“是读书人?”安水惊呼一声。
“哼,”陶禾嗤笑一声,“别看那些书生白白净净的,实际上心眼子可多了,给你立规矩是一套一套的。你要驳他,他就说老祖宗之言、圣贤之言,鬼知道是真的还是他编的,你要是不读书,忽悠你就是了。”
兰芷听了便问:“那要不是书生呢?”
“碰到武夫也惨啊,那块头大的,根本打不过他,”说着她就看了扫视了一眼姑娘们,“不过你们武功好,应该有还手之地。”
大家一听都面面相觑,不过陶禾都没往深了说,怕吓着小姑娘们。
或许当年的恨太多,她在言辞中把书生从不事劳作到不侍父母都贬了个遍。众姑娘听了半天,只知道书生是做不得丈夫的,有人疑虑,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
“行了,你们年纪还小呢,以后该遇见自然会遇见,就算遇不到也不要去强求。”卉娘和竹眉生于苦寒之地,长于磨砺之间,手中的利刃早就指引着她们将目光投向整片神州大地,自然不会将从未遇见过的情爱放在心上。若是说到关系亲密,再没有比彼此更值得信任的人了,生死托付,那是如知己一般的存在。
不过说这些姑娘们也未必会懂,两代人的经历不同,心境自然不同。卉娘只希望她们能以自己为重,然后继承她和竹眉二人的遗志,至于成家与否,那就不是自己愿意干涉的事了。
颇为欣慰的是,姑娘们都很有心,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托师娘带给逸月师姐,虽说只是贺诗、木剑、陶人一般的玩意儿,但都是她们亲手做的。
“阿寻,你这两个陶人也太细致了吧,”安水坐在丝寻身边看她一笔一划细致雕刻,不觉有些疑惑,“只是这三师姐捏得像,姐夫又没见过,要是不像怎么办呢?”
“这是师姐的翻版啦。”丝寻将两个陶人比对在一起给安水看,安水仔细瞧去,见两人的模子确实是一样,只是装束上有区分。
“确实欸,姐夫的形象是根据三师姐来的,这样两个人都会满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