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公忠体国,世人皆知。”
“哈哈哈!”
梁冀大笑,一挥衣袖,道:
“士衡,与我对弈一局。”
“是。”
桓权没有推辞,侍女摆好棋盘,两人对坐,桓权敛袖执子,见大将军落子中元,自己随其后,在四角落下子来,黑白棋子一来一回,很快棋盘上交织成一片。
“士衡,以为这天下在何人?”
“天下当为天下人之天下,唯贤者可居其首。”
“公以为何为贤?”
“尧舜禹汤之道,可谓之贤。”
“公错矣,尧舜禹汤之道,当称之为圣。更况往事俱已矣,今时还未知,公以为今人…何人可称贤?”
桓权心中一颤,手中棋子迟迟不能落下,忐忑不安,喃喃不知该如何作答。
“今人?”
“今人。”
梁冀紧逼,桓权诺诺,心中一时茫然失措,眼神也飘忽不定,这种情况,稍有不慎,便可能命丧黄泉。
大将军明是问“贤人”,实则问“天下”。
若答天子,大将军必不悦,今大将军执掌大权,自己公然挑衅,命不久矣。
若答大将军,未免有谄媚之嫌,更况大庭广众下,此言若是传出,他人必以为我桓权是阿谀的小人。
若他日大将军失势,自己必将以因今日之言被治罪。
此番便是真的进退两难,桓权强扯出一抹笑容,答道:
“国以贤而能兴,何人可以兴天下,何人便可称“贤”,贤非贤人,实因行贤事。”
桓权并未正面回答大将军的问题,而是论说,一个人贤与不贤,不是看他什么身份,而是看他做了什么事。
梁冀愣了一下,明白桓权的意思,一面大笑,一面指着桓权道:
“好一个桓士衡!果然是江左名士啊!”
桓权跟着陪笑,冷汗不知何时浸湿了内衣,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接下来的棋局,两人下的平稳,梁冀并未再为难桓权,转而论起了议储一事。
“你上次所言,本将军以为甚是,已上奏天子,议立陈王为太子。”
“大将军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你桓权思虑周全,如今时局不稳,我若真与顾氏争论起来,倒让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东海庾氏看了笑话,取了便宜。”
“大将军权设摄天下,臣不过是仰仗烛火之光罢了,不敢称功。”
桓权淡淡答着,似乎此事并非她一手谋划,只低眉瞧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
“士衡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啊?下臣不知。”
“小小年纪便能宠辱不惊,士衡来日可期啊!”
“权不过是一小吏,能有今日,全因大将军赏识,臣不能不竭心尽力以奉大将军。”
梁琛大笑,他知道桓权不过是在说客套话,不过桓权态度实在是太过诚恳,梁冀也不由信上几分。
毕竟这世间人都是爱听盛赞之语的。
伴随着最后的棋子落下,桓权盯着棋盘半晌后,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篓中,道:
“下臣输了。”
“士衡,你可没输。”
梁冀别有深意地对桓权道。
桓权只呵呵笑着,并不答。
桓权退出白虎堂,刚转过回廊,就被人拽住往背屋处去,桓权刚从鬼门关转了几回,突然被惊,腰间的佩剑险要出鞘,就被按了回去。
“是我。”
桓权见来人是邓玠,心下松了口气,甩开邓玠拽着的手,道:
“有事吗?”
“你刚刚匆匆去见大将军,所为何事?”
“与你有关系吗?关心这么多作甚?”
桓权说着就要朝外去,邓玠跟了上去,笑呵呵地道:
“你怎么恶声恶气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知道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吗,什么时候丢了命,你就老实了!”
“哪那么容易死?”
“你有衣服没?”
“有啊!身上穿的不就是。”
“干净的,没穿过的。”
“有!”
“给我找一套。”
“哦!”
从宫里到将军府,桓权的亵衣早不知道被冷汗濡湿过几回,这会儿问邓玠借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了。
邓玠将一套新衣教到桓权手中,刚想随桓权踏入房门,就被关在门外,邓玠尴尬看着禁闭的房门,嚷嚷道:
“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藏头亢脑的,都是男人,什么没见过。”
不过邓玠也知晓桓权的性子,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他可记得小时候自己偷看桓权撒尿,被桓权发现,被追了半条街,打了个半死的事情。
桓权自幼就性子孤僻,因为生父早逝,母亲又是个孤苦无依的妾氏,亲兄长又常年在外做官,桓权个子又小,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在一群纨绔子弟中,就是受欺负的对象。
当年自己就随京中一群膏粱子弟就堵过桓权,没想到那时候桓权的年纪虽小,脾气却大。
一群人打不过,他就揪着其中看起来比较弱的小孩往死里揍,那群小孩虽然都是惯惹事的,可眼瞧着桓权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都害怕了,最后都化作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桓权和那个挨打的小孩,那个挨打的就是他。
一群人打一个,还没打赢!
他们虽然贪玩,这样丢脸的事也没好意思告状,只得自己把这个闷亏给吃了。
也有不识相告状,不通情理的父母去讨公道的,结果桓氏家中的长老,见是小孩打架,也就没放在心上,只赔礼就算完了。
至于桓权的母亲更是护犊子得很,听说打自己儿子的人上门来讨账来了,直接领着桓权,将登门的人,好生讥讽了一番,让这讨礼的人好一顿没脸。
原来这桓权母子虽是庶出,桓氏家中长辈也多不待见他们母子,但毕竟成侯的子嗣,桓氏子孙,宣文夫人虽是妾氏,却有诰命在身,也是容不得外人欺辱的。
那次打架后,邓玠回家挨了好一顿揍,等伤略好些,被父亲提溜着亲自去桓府登门道歉。
也是自那以后,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常一起读书练武,爬树骑马掏鸟窝,是好事坏事干了一箩筐。
邓玠自知自己在诗书经学上比不过桓权,便一心苦练武艺,誓要在沙场上博个封侯拜将。
苏钧之乱时,他跟在大将军身边征讨逆贼,也立国不少功劳,今任大将军府从事中郎,但远远不够,他在等待着新的机会。
桓权换了一身新衣,腰系蹀躞,佩长剑,头发也用布巾裹了,锦绣长袍,瞧着就知是出身世家的贵族公子。
“你身量到底比我要长些,我割了一部分才合身,回头我叫人送一套新衣到你府上。”
桓权笑着,将自己穿过的旧衣拿在手中,交给自己带来的小厮手中,要他带回去交给蕲茝姑娘,自己则信步同邓玠朝府外走去。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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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就一套衣裳而已。你最近在做什么?我们好久没有一同耍了,今日好不容易遇着了,喝酒去!”
“不去!”
“为什么?你家里又没人管你。”
“你不回去陪嫂夫人吗?”
“她们自有姐妹作伴,只怕还嫌我无趣,没意思。”
“家有贤妻,还没意思?邓叔宝,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没成亲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别跟着我呀!”
“谁跟你了,大路朝天,谁说只能你走的!”
两人打打闹闹出了大将军府,桓权站在将军府前的大理石阶上,顿觉身上轻松了不少,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果然人就不适合上班!
此时日已偏西,天色放晴,阳光撒在枯黄衰草上,一片齐黄晶莹。
“公子,东城府出事了。”
桓权刚翻身上马,便见府内的小厮跑来,桓权勒住马头,俯身问那小厮道:
“你来做甚?”
“公子,刚刚来报,东城府别院那边出事了。”
桓权闻言,调转马头直往东城府别院而去,邓玠也骑马追了上去,还未进门,便听见院中吵嚷,院门打开,还有几个着粗衣短褐的力士手里拿着棍棒。
桓权将马交给随身的小厮,自己则一甩袍裾就朝门内走,邓玠紧随其后。
那几个力士原本要阻拦,见他衣着锦绣,腰佩玉带,分明是公府之人,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桓权径直入了院中,原来这院子是三进三出的宅院,外面常是些小厮洒扫的粗人居住,之内院才是女眷主家的住处。
桓权见院中原本的奴仆都被制服在地,身上带伤,心中一紧,也顾不得相问,直接闯入了后院。
见一男子正在威逼一年轻丽人,欲要行不轨之事,口中还在叫嚷辱骂,实在是不堪入耳。
桓权直接上前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将丽人拉于自己身后护着,男子不防被人背后一脚,趴在地上。
待翻过身来,见不过是一白面书生,起身冷喝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我?”
“你是哪家的贼子,竟敢光天化日,入室行凶!难道不怕官府的闸刀,要你一个死无全尸。”
“官府?哈哈哈!你可知官府乃是我家开,公府之人乃是我家中人,我家世代公卿,我虽是白衣,却也是世家出身,你不过一书生,能奈我何?”
那人瞅桓权衣着锦绣,样貌不俗,只疑出身名门,故而不敢造次,只拿言语威胁。
“建康城的世家多如牛毛,什么时候一个白身也敢自夸公府是我家!当真是不知好歹。”
“旁人自然不敢,我可是琅琊王氏子弟,自然是可以的。”
桓权心下一沉,她正暗想什么人敢在建康城做这入室行凶的强盗行径,原来竟是琅琊王氏。
若此人真是琅琊王氏,事情却不好办了,桓权虽不惧琅琊王氏的势力,却也知争执起来,也是一场麻烦。
“琅琊王氏自王休徵始发迹,想当年王休徵王公仁孝之至,高洁清素,怎么会有你这样逞凶肆虐的子孙,想来定然是贼子假托琅琊王氏之名行凶。”
邓玠听着那人说是琅琊王氏,震惊得看向桓权,若是他不报身份,自己这边反倒好办,可若真是琅琊王氏,免不了要卖琅琊王氏一个面子。
却突然听到桓权的话,正要说话的嘴顿时噎住了,他看得出桓权的确犹豫过,没想到最后竟然这样说。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