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送
    沈宁音在门口上了马车。刚走,松鹤堂内就有婆子前来禀告。

    步步锦牖窗微开,里头传来咳嗽声。老夫人喝了药,脸色也没和缓下来。

    “她还真敢如此。”老夫人捶着心口:“还真把这儿当侍郎府了不成!”

    一旁的丫鬟仆妇都低头看着脚尖,生怕惹着注意遭迁怒。

    沈宁音非但打点了东西避去寒山寺,而且还正大光明给娘家去了封信。

    信的内容不得而知,但恰恰是这不得而知,更叫人无端揣测。

    昌平侯这等公侯世家,与言官清流并不是一路,可侍郎府不同。

    现如今昌平侯刚挨了罚,而在外界眼中圣人却罕见地给了沈侍郎体面,纳了谏言放昌平侯。侍郎府对侯府是有恩的。

    此种情况下,沈宁音避去佛寺,非但不会为人诟病,侯府反倒会被人戳脊梁骨忘恩负义。

    毕竟新婚才几日,新妇就上佛寺去,那得是多大的委屈,才能闹出去叫人知道呢?

    老夫人生闷气。

    方嬷嬷小心翼翼道:“老太君,要不然……遣个人把少夫人追回来?”

    老夫人握紧了佛珠,沉默半晌,老辣阴沉的眼瞳一瞥:“闹都闹出去了,现在追回来,平白叫人笑话去?”

    方嬷嬷不说话了。

    老夫人主持中馈多年,很快镇定下来,吩咐人带份礼上侍郎府拜访,沈侍郎此人惯会端架子,可软起来比什么都容易。只要给足了面子,这等小事他未必会依出嫁女,甚至还可能反过来帮忙劝回。

    可叫她更窝火的,是礼单问题。下人们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合适的。

    侯府已经没钱了,御林军这一番抄家,是把府库掏空了去,连提出来做摆件的宝贝都搜刮干净了。眼瞧着各府众人的秋衣都得凑上一凑,更别提用料颇多的冬裳了。

    老夫人盯着凑出来的礼单,连她自个儿也觉拿不出手,扶着额有些发晕。

    众人连忙拍背的拍背,喂水的喂水,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幽幽睁眼:“去,去寒山寺提前安排一下。莫叫她好过。”

    既然侍郎府这路走不通,老夫人便非得在开宗祠之前把个沈宁音逼回来不可。

    上京城下了两天的雨,风吹的时候已有点凉意。

    沈宁音手里把着红漆手炉,闭着眼睛小憩。车轮转动,辚辚不绝,混杂着市井的噪声,也委实叫人犯困。

    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冷不丁车子一停,惯性之下,她连忙抓着车窗。

    万幸的是马车本身走得极慢,倒也没有大碍,只不过沈宁音再想睡觉却也睡不着了。

    不等她询问,外头的兰香已经靠着窗帘回禀:“少夫人,城门口戒严。”

    沈宁音眉心蹙起,上京城乃天子脚下,她便是前世跟着冷元景进京也没碰着几回戒严的。

    她半掀车帘看了出去,果然见城门排起了长龙。又叫兰香往前去瞧了瞧,兰香回来一说,沈宁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上京城若要戒严,必定是极重的事情,尤其沈宁音还听兰香说着,无论达官贵人,每个都要接受搜查。

    兰香忧心忡忡:“少夫人,奴婢方才看见就连闺阁女眷的马车都给强行搜检了的。”

    沈宁音摸了摸手炉,心里思索万千,声音却平淡,叫人心安:“不妨事。”

    转眸看向兰香:“门口行事的将军是谁?”

    沈宁音想着,昌平侯府在军中有影响,只要不是御林军,应该也不存在被针对之事。

    “啊!”兰香捂着唇低呼一声:“是他!”

    沈宁音听着兰香的声音一怔。兰香巴着窗框道:“那个戴面具的薛大人!”

    便是碰到御林军沈宁音也不带皱眉的,可巧偏偏是他。

    她手指抠紧了红漆手炉,温热绯红的手炉叫她想起了那日男人胳膊上的血。

    若非秦耀阳与那两个皇城司的差役闯进来,若非薛岚没有一开始就要取自己性命,沈宁音知道,那天自己应该是凶多吉少的。

    薛岚真动了杀心。

    他走之前,森冷的杀意几乎要透体而出。

    沈宁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脏难以平复。

    皇城司监察百官,暗杀、逼供,在上京城风评极差,叫人听着都怕的程度。沈宁音怎么了想不通为何自己出个城,都要遇着。

    薛岚站在城门口,手撑着刀柄,一双天生凶戾的眼眸打量着一个一个受查的人、车。

    一旁协佐的胥吏没有一个不汗流浃背的。

    那些个从来高贵嚣张颐指气使的官宦们、后宅贵女们,见着皇城司、见着他,全都大气都不敢出。

    偶有几个不长眼的,也都是这位爷亲自动手,没一个能善了的。

    薛岚是新任皇城司的公事大人,整个皇城司,一共设有十位勾当皇城司公事。而他,是第十一个。背景硬得要命。

    那可是在还只是副使时就能在侯府硬刚杀人的狠人,想来这会儿头铁的贵人们午夜梦回都能后怕出一头冷汗。

    “停住。”

    胥吏们正想着,就听到了皇城司属吏一声呵斥。几人转头一瞧,被拦下来的,正好是驾侯爵府的马车。

    这马车十分朴实,唯独车上挂了盏象征侯府的灯笼,灯笼上绣着个秦字。

    上京城权贵多,但胥吏们其实并不知道这都谁是谁,他们只认象征身份的宫灯。

    马车再旧、再朴实,只要挂了灯笼,那就错不了,因为僭越的话,是要掉脑袋的。

    “下车,要搜。”皇城司属吏道。

    里头一时没动静,车外跟着几个丫鬟,显然应该是后宅女眷。那胥吏们一瞥,戴面具的那位冷面大人已经往车子看了过去,众人都知,这马车里头的主子要倒霉,那酷吏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若有违拗是直接上去把人拉下来的。

    莫说胥吏,便是四周都围拢过来不少人,大家平日里哪里见过那些个高官后宅里头的娘子夫人们,若是能见着她们吃瘪,那是喜闻乐见的,最好能像先前给拖下来的夫人姑娘一般哭上几声,便是瞧不见人,能听着声儿也强啊!

    薛岚从靠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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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墙站直了身子,大步流星往马车走去。

    大家见了,更兴奋了,都抻长了脖子想看热闹。

    几个丫鬟一慌,连忙上前拦着:“你大胆!”

    “让。”薛岚话不多,他此刻已不似从前,从前他只戴着半片又轻又薄的面具,那时就已经浑身冷酷自带杀气了。

    而如今,他脸上是一张冰冷的金属面具,面具雕刻得复杂,虽比以前贵气些许,可那冰冷的气质加上他凶戾的眼神与无法揣度的神色,将他整个人都衬托得好似一个深不可测的冰冷黑洞,一股子活人勿进的可怕气场。

    染竹与兰香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被男人的眸光一扫,顿时鸡皮疙瘩从衣料下面颗颗冒出,浑身冷得彻底。

    丫鬟们一时反应不过来。都站在原地打哆嗦。

    薛岚带着杀气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脸上,攥紧了手掌准备动手。

    当是时,车门突然就掀了开来。沈宁音原本柔婉的声音越发温和:“大人息怒。”

    众人都是一愣,统统都看向了说话之人。

    沈宁音嘴角含着笑:“薛大人,妾身管教不力,叫您见笑了。”她挥一挥手,染竹与兰香都松了口气,像是无根的飘萍终于抓着了实地。

    仆从们一下子都反应过来,连忙都去驱散四周围观的人。

    沈宁音不是闺阁小姐,虽然也戴了面纱,但堂堂少夫人让百姓围着也确实不成体统。

    薛岩冷冷看着沈宁音戴着面纱的脸,他没喊搜,旁边儿人也不敢动。

    “马车就在那儿,请搜吧。”沈宁音从来笑意不达眼底,这次也一样,不过她却是往前迈了一步:“薛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胥吏都愣了一下,皆觉着惊奇,那可是薛岚,皇城司第十一位掌事人。

    她非但抢了人家的吩咐,还敢惹他,真真是不知死活。

    但这些事情,轻易也无人敢管,皇城司可不是好打听的,知道的多了不会有好处只会死得快。

    众人埋着头的埋着头,搜车的搜车。

    沈宁音站到城门边儿,有胥吏和仆婢们挡着,倒也形成了一处说话的空间。

    薛岚虽没言语,但也是走上前去,只拿眼神示意她讲话。

    “大人,上次的事是个误会,妾身不是故意要刺伤你的。”

    沈宁音先是表达了意思,见他没说话,便知道他没想过要和解。

    于是道:“我想其他事情也是有什么误会在的,大人,您若不说,妾身觉着时间也能证明妾身的清白。”

    沈宁音说完话,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她将东西放到薛岚的手里:“这是疗伤圣药,您一定用得上。”

    薛岚低头,看见一方帕子,帕子里鼓鼓囊囊的。

    他打开看去,发现是个透明的罐子。

    罐子没有打开都能闻着很浓郁的药香味。他是有见识的,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但他没接。

    沈宁音ey不管他,直接放到他怀里。

    “你拿着,若有别的事情下次再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