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皎茫然地望向楚宥敛。
她还以为楚宥敛是受了风寒才咳嗽不止,没想到还是那日的鞭伤。
恰在此时,楚宥敛微微蹙眉,转身咳嗽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了,还回身对李锦道:“这里不用你多事。”
李锦有恃无恐,装作没听到,从身旁小太监拎着的盒子里,重新端出药碗来,递到颜玉皎身前。
笑眯眯道:“有劳世子妃。”
颜玉皎看了看楚宥敛,又看了看再次眼神示意她的李锦。
她向来怕李锦,自然无法拒绝李锦的请求,老老实实地接过药碗。
楚宥敛却不再看他二人,转身吩咐手下做事:“回去禀告昭平长公主,经过多番查证,陈炜炜乃是前朝谢家遗孤,五年前伪造身份考中进士,又居心叵测接近明瑠郡主,多次利用职务之便向连炿盟传递消息,冤死了杭州扬州官员共计二十余七人……”
明瑠郡主就是昭平长公主的小女儿,颜玉皎曾有幸见过几次,是一位心境恬淡、纯真烂漫之人,即便和陈炜炜成亲后也依旧如此,可见夫妻之间是很恩爱的。
可如今,连陈炜炜这个身份都是假的,此人对明瑠郡主的感情……不会也是装的罢?
颜玉皎又想起来,闫惜文之前和她讲过一个赘婿的故事,主人公好像就是以明瑠郡主和陈炜炜为原型的。
这位赘婿乃西南境榕城人士,虽然有一副好皮相,但家族世代耕农,穷的连块肉都吃不起,考中进士后,某日遇到乘坐花车受到世人跪拜的郡主,一时心驰神往,立志娶到郡主后也坐上那辆花车威风威风,最后还真让他娶到了郡主,可他却不满足了,盯上了那把九五至尊的宝座,也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颜玉皎明白,一些流传甚广的故事都是操纵权术之人故意散播的,其中自然隐喻了朝政风向。
恐怕那时就有人怀疑陈炜炜了。
只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时半会儿的,楚宥敛恐怕是交待不完事情的。
而她一直端着药碗,手腕渐渐酸痛,心情渐渐糟糕。
虽然再三暗示自己不可造次,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自以为动作隐蔽地戳了戳楚宥敛的腰。
楚宥敛话语一顿。
眉峰微挑,回眸便看到颜玉皎气鼓鼓的两腮。
他干咳一声,捉住颜玉皎在他腰间作乱的手,不自然道:“停一停。”
颜玉皎冷哼一声,抬起胳膊把药碗递到楚宥敛唇前:“喝药!我手都要酸死了,要我端到什么时候啊!”
没人告诉颜玉皎,她生气时,声音会变得甜腻,听起来像撒娇似的。
在场的羽龙卫们先是心有灵犀地互看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眼,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楚宥敛眸色幽深,顺从地垂头,将唇印在药碗上。
颜玉皎踮起脚尖,轻轻抬碗。
没几息,药就喝净了。
颜玉皎收回碗,贴近楚宥敛,一脸“我掌握了你的把柄”的狡黠,小声地揶揄道:“真没想到啊,堂堂郯王世子竟然这么怕苦。”
楚宥敛抿了抿唇,残余的药液苦的发涩,可他心里却爽快了几分。
世子爷的小心思可真是……李锦在一旁看着,心里直摇头。
明明两只手都完好无损,却非要姿势奇怪地任由颜小姐捧着碗喂他喝药,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也就是颜小姐这个少根筋的没发觉什么异常。
“多谢。”楚宥敛接过颜玉皎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唇后,举止自然地将手绢放入衣襟内侧。
颜玉皎却盯着他,皱起眉头。
楚宥敛还以为她是想要手绢,顿了顿道:“洗干净了再还你。”
颜玉皎轻叹一声,摇摇头,把药碗放到一边,摊开手掌:
“把你的手给我。”
楚宥敛一怔。
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
羽龙卫们不是看天就是看地,还有的在交头接耳,似乎在说什么极有趣的事,表情夸张极了。
连原本被堵住嘴还不老实嗷嗷叫的大理寺官员们都闭嘴沉默着。
颜玉皎还低声催促道:“快点!快把你的手给我!”
楚宥敛心跳乱了又乱。
他安抚自己,娇娇这个人,向来是撩而不自知的。这个举止虽然很暧昧,但她或许没有一丝暧昧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想握一握他的手而已。
如此做好心理建设,楚宥敛才试探着把手放在颜玉皎手上。
颜玉皎轻轻握住。
最近几年,楚宥敛东奔四走,风吹日晒,忙的不可开交,虽然已经很注重面容保养,生怕某个青梅嫌弃他变丑变老,却到底是个男人,也仅仅只能注意到脸了。
他的手与他如瓷如玉的脸截然不同,黢黑粗糙,与颜玉皎的纤纤玉手一比,更是惨不忍睹。
其实他的手倒也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如果不是练武,想必也是一双握笔时很雅致的手。
楚宥敛神色渐渐暗沉,莫名道:“我的手自然没有探花郎的手好看。”
颜玉皎好似没听到。
只神色凝重道:“好冰。”
楚宥敛:“什么?”
颜玉皎没作声,只是踮起脚跟,另一只手探向楚宥敛的额头。
楚宥敛下意识避了一下。
自被圣上加封,越位高权重,他的身边也越危机四伏。去年初他便开始遭遇刺杀,其中不乏亲近之人,如此几次后,他便不让人近身了。
然而对上颜玉皎担忧的眼神,他到底还是低下了头,温顺地将额头怼在颜玉皎的掌心。
很温暖,很柔软。
他不清楚颜玉皎想做什么,但他清楚他不想颜玉皎不能如愿。而且,他很喜欢颜玉皎亲近他。
有羽龙卫在底下小声地起哄,却一致地被这二人忽视了。
“果然很烫。”
颜玉皎心头冒火,语气自然不太好:“你比我还大两岁多,怎么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你发烧了你知道么?”
楚宥敛嘴角微勾:“嗯。”
“你还‘嗯’?”
颜玉皎气得瞪大了眼睛,收回手骂骂咧咧道:“楚宥敛,我看你真是好日子过得久了,连病的滋味都忘了,竟然这么不当回事,方才更是连药都不肯好好喝,非要人哄你才行,你可真是……”
楚宥敛轻叹:“哪有人哄我?”
随后故作福灵心至道:“难道方才你是在哄我吗?”
颜玉皎:“……”
她死死皱着眉:“你别打岔!”
却还是耳根迅速泛红。
“我只是,我只是天生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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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肠而已,就是路边受伤的野狗我都会关心一二,何况……”
她越解释越心虚,同时后悔自己怎么把“野狗”说出来了……
楚宥敛微微挑眉:“哦。”
丝毫没有生气。
颜玉皎:“……”
她涨红了脸,咬唇道:“好罢,你药也喝了,记得等会儿把汤也喝了,我就不打扰了,我走了。”
天色渐晚,想必娘亲都等急了,楚宥敛也正忙着,她没有理由,也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
楚宥敛却拉住她的胳膊,道:“我有事要和你商议,你先去我的舍房休息,等我办完事就来找你。”
李锦赶紧过来拦住颜玉皎:“世子妃,您随我往这边走。”
颜玉皎想拒绝。
可楚宥敛一头扎进案子里,丝毫不管不顾她了。
而她又比较怵李锦。
就只好点了点头,随着李锦走,又纠正道:“李公公,您千万别这么喊我,还没成亲呢,如此不合适。”
李锦笑呵呵的,却不改口。
颜玉皎也讪讪不再言。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楚宥敛平日里是怎么指挥下属工作的,于是一步三回头,伸着脖子看。
不远处,楚宥敛正说道:
“……不必担忧,陈炜炜犯下如此重罪,昭平长公主殿下向来深明大义公正无私,必然支持我等……”
“……将陈炜炜压至金吾狱,待所有证据呈与圣上,再做裁决。”
颜玉皎皱起眉:“楚……世子爷怎么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啊?他手下也没个办事机敏的么?向昭平长公主撂狠话……咳,我的意思是,向昭平长公主陈明事由,进行劝解宽慰这种事,怎么还要他一句一句交待?”
李锦心里呵呵,平日里世子爷多说一个字都嫌烦,谁知道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连废话都长篇大论起来。
面上却忧虑道:“是啊,羽龙卫看似威风凛凛,实际上大部分都是靠着父母荫庇,也就是走后门进来的,武力平平,做事也愚钝,我们世子爷不得不费心调教他们啊。”
不远处无辜被恶意中伤的羽龙卫们纷纷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他们坏话?
又望着立在他们身前的楚宥敛,神情逐渐迷茫,老大今天是怎么了?这点小事需要反复强调么?难道其中有什么他们没能参悟的深意?
颜玉皎眉毛皱得更紧:“就不能从民间挑选一些身手矫健,聪慧灵敏的人才么?他这样也太辛苦了……怪不得鞭伤至今未好。”
李锦丝滑地打了个官腔:“为圣上做事,怎么能说辛苦?”
颜玉皎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一路上忧心忡忡,进了楚宥敛的舍房也没心思打量。
樱桃一路跟着她,见她如此,不由劝慰道:“嵒朝建立时间太短,有些人才储备不足,以后会慢慢好的,小姐莫要为世子爷过于担忧。”
颜玉皎这勉强舒展眉头,底气不足道:“我怎么可能会为他担忧?”
“郯王世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世人谁不羡慕他年少俶傥,谈笑间便能颠覆朝局?”
“我一个闺阁女子为他担忧?传出去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罢?”
竟嘴硬至此。
樱桃老神在在,心想,得,算她咸吃萝卜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