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松枝亚一郎深色莫测地走出。
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拍了拍手,说道:“轮到你了,履行你该做的事吧。”
“我问过母亲了,她说不愿意。”
他的语气夹杂出烦躁,像是没有整理好的碎发突然掉出一缕,意识到自己的异样,想要塞回不安定因素,结果越露越多。
“我可不记得教导过你当一个贪生怕死、出尔反尔的人,妈妈、妈妈,总挂在嘴上当借口,既然你不愿意自己选,就由我来替你选。”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刀光一闪,刀具径直横插在我和他中间,松枝亚一郎停下了。
“选来选去的,吵死了。”甚尔将刀拔出指向他,“老头就该乖乖闭嘴,省得空气变臭了。”
“我知道你,术师杀手。”他眯起眼睛,“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杀上一百个一千个,没有区别。要是杀死蠢货能让你变得如此狂妄,你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蠢货。”
甚尔开始绕着他走路,刀具在地上划出声响。
“杀掉他,没关系吧。”
“可以哦。”
伤口不会再疼痛,当初留在禅院家是我自己的选择,只差一点点,解决掉眼前的后患,母亲便能彻底安息。
他们缠斗起来。
我本以为按他平日里高深莫测的表现,不会是大开大合战斗的类型,恰恰相反,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迎面砍来的刀,他躲也不躲,以攻代守,只差一毫秒,甚尔的刀就会砍中他的头。再无畏的赌徒,面对未知的牌面,难免露出动摇,他像是早已笃定自己不会受伤,在进行一场百分百胜率的赌局。
我伺机隐入光线昏暗的角落,以便更清楚地看清他的动向。
甚尔说起的古怪或许同他的战斗方式有关,凭借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不可能没有任何伤口留下。
难道他们刚刚并没有发生肢体冲突吗?
甚尔迂回地将他向外面引,松枝亚一郎倒也配合,攻击节奏弱下来后,他恢复成原先不紧不慢的状态,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我摸了摸墙面,没有异样,如果有符文、结界一类的,不可能毫无痕迹。
甚尔的攻击方式也很奇怪,像是避开对他造成要害外的伤口似的,除了一击毙命的机会,他完全不去削弱对手的实力,松枝亚一郎的体术娴熟,又没强横到奈何甚尔。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正当我这么以为时,刀光一闪,松枝亚一郎拉开嘴角,正正好好迎上甚尔的刀,刀锋一偏,还是正正好好擦中他的手臂。
刀刃没入血肉,清清楚楚,然而他的手臂没有流血,只有衣服绽开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使用过什么秘法,还是什么古怪的防具。
联想到他这些年进行的实验,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也说不定。
近处传来轻微的吃痛声,善一郎轻轻捂住手臂,血从他的手指缝隙流了下来,正是甚尔砍中的位置。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怪善一郎无法反抗他,那男人的术式大概和操纵别人相关,立下类似束缚的契约,不会是强制操控类,这些年我未曾听到传言,崇拜他的声音倒是很多。一定有很多人会心甘情愿签下这种不平等条约,尤其是有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
金钱?寿命?
或许和术式相关。
禅院家的人之所以纷纷倒向他,不会是金钱这种东西,他们拒绝不了的条件只有力量。一开始抱有警惕,看到周围人纷纷变强,只有自己停在原地,时间久了自然就落入他的手中。至于契约中暗含的陷阱,说不定只有他本人知晓。
束缚是双方对等的,他的术式自然忠诚于他,那些不知情的傻瓜前赴后继加入他的麾下,成了他路上的祭品还不知道。
我向甚尔递出暗号,他心神领会,继续将那男人朝外引。
继续那样的战斗没有意义,即便牺牲了善一郎,他的备用库还不知道有多少。
眼下是个绝妙的时机,我要利用甚尔制造的空隙完成一件事。
等他们彻底离开我的视线,我快步返回冰棺的所在地。
活生生同我对话的母亲,毫无生机躺在这里的母亲,二者曾共处在同一空间。
我要杀死母亲的身体。
即便是再好的冰棺,也不可能将人的身体完好无损保存那么多年,上面印刻的咒文显然是玄机所在,我摸了摸那些暗光流转的符文,手慢慢移向透明的棺盖,如同在抚摸母亲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盖子,让密闭的冰棺冻结的时间重新和外界同步。
盖子很重,还在我的腕力范围内,身后传来一声惊喝,他这么快就注意到异样,还是有所感应,事到如今不重要了。我充耳不闻他的阻拦,继续用力。
无论如何他是赶不及的。
“咚——”
棺盖砸在地上,十几年的时间压缩在一瞬间逝去,停滞的光阴回到她身上。
松枝亚一郎飞扑而来,呆呆在棺前停住,仿佛和里面的母亲一同衰老了。
“你该认清现实了。”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并无多少快意,“父亲。”
比起爱她,他更恨母亲没有选择他,他奉为圭臬的大道居然被她弃之如履,哪怕是死亡都不能停下他的恨意,他折磨我便是在折磨她,他要让母亲亲口承认自己错了,后悔了。
他忽然松口叫我去见母亲,希望我去哭诉吗,希望我责怪她吗?让她看看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象,叫她死后也要良心不安。
自满自负,自骄自傲。
他理解不了亲情,理解不了爱情,沉迷在虚假的幻梦中,虚浮的强大的终点是无尽的空虚,他看到了,受不了了,想要逃回来,身后空无一人,他害怕了,如此而已。
他仍旧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干尸。
我不再有讥讽他的兴趣,抬脚离开原处。
过会儿,再来安葬母亲吧。
外面的风簌簌吹来,我裹紧身上的外套。
母亲是真的离开了,我无比明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甚尔,当时是什么感觉?”
亲手埋葬自己的母亲。
“忘记了。”
静静守在门口,不知过了多久。
松枝亚一郎两手空空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掠过我们。
他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正要松口气,不远处传来爆炸的声音,是禅院家的方向。
我本不想和那儿扯上任何干系,想到失踪的禅院直哉,暗暗磨了磨牙,将母亲拜托给甚尔,他用刀点了点地面,示意我快去快回。
还没走到地方,就看到禅院直哉灰头土脸地迎面走来,走路一摇一摆的。
袖子少了一只,准确地说是半边衣服不翼而飞,裸露在外的身体覆着大片血污,精致的和服面料变得破破烂烂,暗色大片晕染,和地摊货真假难辨。
看上去挺精神的,没有缺胳膊少腿,我暗自点头,调转了个方向,朝回走去。
“喂!”禅院直哉在后面大叫道,显然同样看到了我。
我只好站住脚步,等他慢慢走过来。
“……我和臭老头打了一架。”他突然说道。
告诉我这个干什么,难道是要我关心父子大战的结局吗?怎么看你也不像获胜的那方吧。
“这样啊。”我干巴巴道。
他莫名其妙变得有些生气,这家伙近些年越来越反复无常,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对话还在继续,禅院直哉开始自顾自解释起原因,幸好他是个话多的人,几乎不会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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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是他觉得老头年纪大了做事糊涂,一点不作为,任由外人在家里大行其道搞得乌烟瘴气的,老头不光不承认错误还歪理一堆狡辩个不停,正所谓上阵父子兵……搞错了,正所谓骨肉相残下手最狠,两个人新仇加旧怨(主要是禅院直哉单方面挑衅),大打出手,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直毘人老头也受伤不轻。
“那最后是怎么收场的?”
“当然是我赢了。”
我看看他,他移开了视线。
“……要不是有个该死的女人突然冲出来坏了我的好事,那老头的假牙都要被我揍飞出来了。”
我对他的话持保留态度。直毘人老头即便年纪大了,好歹是在位的家主,禅院直哉要彻底打败他,还欠缺点火候。
“啊,就是那女人。”禅院直哉大叫一声,指着远处小跑而来的身影。
距离逐步拉近,在我看清来人的同时,她同样看到了我。
穿着浅色印花和服的影子停顿了一瞬,转跑为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我打了个招呼。
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在山田禾子的葬礼上。
那会儿她面容扭曲,朝我扑了上来,仿佛是我杀死了山田禾子。伴随年龄增长,她的面貌逐渐向和子阿姨靠拢,恍惚间,我被扑了个正着,真正的和子阿姨反倒变成了认不出的模样,她带走情绪崩溃的禅院玲奈,像是撕开一片叶子。
肩膀濡湿了一块,没有疼痛残余。
我从此不再想到她,禅院玲奈仿佛成了禅院家遗产的一部分,被我抛之在过去的记忆中。
如今看来已经变得很遥远。
她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开口即是挑衅的话。
“想不到你还活着。”
我耸了耸肩:“你得偿所愿了吗?”
“只要你不在,我自然会达成我的目的。”
“禅院家有什么好的,侥幸生下术式的孩子,顶了天也不过是禅院夫人那样,难道在下人之外,她还有什么吗?”脑中闪过那棵柿树,我说道,“生不出强大孩子,那些女人,你甚至没见过她们。”
“那是她们无能。”
“是吗,你笃定自己不会变成她们吗?”
她冷笑一声。
“名声、咒力……连同直哉少爷的喜欢,你什么都有了,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回来?”她走近两步,浓烈的香气张牙舞爪而来,我没有躲开,任由香粉的味道扑打在面上。
一直得不到关注的禅院直哉按捺不住,抓住她的肩膀,禅院玲奈吃痛一声,她没有锻炼过的痕迹,被他那样一抓,怕是要痛上几个星期。
“喂!本少爷忍你很久了,刚刚起就在胡说八道,我和老头打架的时候也是,是谁派你来的!”
我走上前两步,捏起那臭小子的手一扔。
“高兴一下吧,我只是顺路来办点事。”我说道,“无论你想要什么,祝你好运吧。”
她看上去更加生气了,甚至趋于崩溃。
“我最讨厌你这副傲慢的样子。”她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
亮光一闪,像是夕阳晃了一下,她哭着跑走了。
我耸了耸肩。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要是拖太久,甚尔估计要杀过来了。
“喂!”禅院直哉大叫一声,声音渐渐变小,“你可不要听那个女人乱说。”
我点点头,禅院玲奈刚刚说了什么我都快忘了,反正是些挑衅的话。
他的脸红得有点奇怪,大概是晚霞映的。
想到以后或许不会再见,我顿了顿,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他依旧站在原地,死死看着我。
夕阳逐渐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