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大雨,我捡到一只绿眼睛的小狗。
我只是路过而已,他死死抓住我的脚踝,怎么甩也甩不掉。
“祥子小姐,要帮您解决掉这个麻烦吗?”
所谓的解决是一劳永逸的意思,即便不看他的表情,他的脸上一定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甜腻笑容。
他是父亲派给我的保镖,名字叫什么来着,善大郎?身边的人只要好用就行了,反正总是换来换去,他算待得久的了。讨厌的人反而留的久,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如果真是怕我遇到危险,一开始他就会出手,等到现在无非是想看个热闹。
装模作样的男人。
我蹲下来,拍了拍抓在我脚踝的手,毫无反应,像铁钩一样焊得死死的。
是个穿着黑色衣服的成年男性,有衣料遮盖,肌肉依旧夸张凸显,即便在崇尚力量的禅院家,我也很少见到这么发达的躯体。
我撇撇嘴,手指一路划上,在暗红的地方依次停顿一下,这具身体背上的伤口深浅不一,没有看见致命伤,就是不知道在雨水里浸泡了多久。
除了牢牢抓住我的手,他一动不动。
停在其中一道切口整齐的伤,我轻轻将手指伸进去,粗硬的接面毫无保留地容纳了我。
搅合。
粘稠的血肉混合着雨水沾满我的手指,我想象冰冷的刀刃如何划过这具强健的身体,温热的体温由内向外传来,微凉空气的存在得到凸显,同一根手指出现上下两分的触感,甚是奇妙。
杵在一旁保镖应景地发出一声吃痛,我不去理会。
进入他人身体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顺着本不接纳异物的伤口,我用力按了按,手下的身体毫无动静,看来是真的昏迷了。
血色顺着雨水不断流出,渗入边上的水渠。
我回头看了看讨人厌的保镖,他称职地举着伞,如果忽视顺着伞沿淌到我头顶的雨水。
“带回去。”
“遵命。”
带着新鲜出炉的玩具,我胜利回朝。
我自幼没有母亲,某一天,父亲问我愿不愿意换一个地方生活,我作了无谓的回复,他就带我来到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父亲原本姓什么,他没有主动提起过,禅院是母亲的姓氏,他总是幸福地提到这一点,仿佛通过半截可笑的名字,他依旧能和母亲连接在一起。
在禅院家生活没什么不好的,作为家主唯一的孩子,他在外又一副颇为重视我宠爱我的样子,自然没有人会主动招惹我。那个家伙除外,禅院直哉,他笃信倘如不是我的父亲横插一脚,家主之位早就是他的了。我对父亲如何凭外人之身介入到这么个排外封建的家族还当上家主的事不感兴趣,自然不同情这位禅院家的儿子。
有一回,我被他扔到了池塘里,路过的善二郎刚好发现,顺理成章成为我的新保镖,我对他恰好路过这件事存疑。禅院直哉因此受了罚,一瘸一拐好几天,我不免幸灾乐祸,多笑了几声,他立马投来杀人的目光。
这个地方讨人厌的家伙比比皆是,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从小我就明白,那个男人不爱我,不可能爱我,我害死了他深爱的人,母亲是难产死去的,倘如我没有她一半的血脉,他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只是保存母亲基因的器皿,他舍不得除掉一切留有她痕迹的东西,不管是我还是禅院家,无非是他纪念母亲的手段。
传言中我被宠的无法无天,连咒灵都看不到的我不会是继承人。他们说我的丈夫会是下一任家主,又不是皇位,非要靠亲缘关系传位,父亲不也和禅院家毫无瓜葛吗?一群无能之辈的揣测罢了。
无聊,无聊。
每一天都是重复,出去闲逛也没什么意思,保镖从不多话,和他说话,他只会把父亲挂在嘴上。
最近倒是有了个新乐子。
他的伤口和我那天看到的不同,光是深可见骨的就有好几道,集中在胸腹一侧,要是那会儿我强行将他翻过来,说不定能看到肠子流出一地。
能活下来倒是个奇迹。
快点醒来吧,我的新玩具。
我双手握拳捧在脸下,屏息看了他一会儿,很快觉得无聊。
那天的奇妙触感令我又有些蠢蠢欲动,可惜保镖将伤口包扎地严严实实,毫无入侵的空隙。
脸倒是长得挺不错的,我拉了拉他的头发,他像是没有主人梳毛的小狗,发梢乱七八糟地翘起。
嘴角有一道疤啊。
我撇撇嘴,为新玩具的瑕疵感到不满。
轻轻抠了抠凹凸不平的表面,我很快对这道伤疤感到满意,觉得十分相称,有标记的话就不会弄混了。和疤痕相连的嘴唇有些干燥,摸上去同样不甚光滑。手指没入当中,顺滑到不可思议,我注视着手指被吞没的每一处细节,濡湿的指节继续深入,绕过粗粝的舌面,侵入喉口。
好暖和。
塞入第二根,很快是第三根。
人体的极限是什么?
绿色的眼睛作出无声的回复。
他醒了。
我毫无愧色地拿出手指,在他衣服上擦了擦。
“怎么样,能说话吗?”
“你是什么人?”
我满不在乎地站起身,忽视他掠夺性的目光。
依照他的体型,倒在那种地方,不可能是抢劫之类的普通恶性事件,恐怕是黑吃黑,无论他之前的老大是谁,都由我接收了。
保镖说去调查他的身份,一直没有消息传回,肯定又在偷懒。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同样不重要,忘掉你的过去,以后就跟着我吧。”
他眨了眨眼睛。
“过……去?”
锐利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不见,迷惘取而代之。
“喂喂,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看来是这样了。”
他毫无惊讶,坦然接受了现状。
经过简单的交流,名叫甚尔的男人除了自己的名字,来历、住址……包括怎么倒在那里的统统没有印象,可能是连续的高热所致,也可能是伤到了脑袋。
最大的可能自然是他在演戏。
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手中的事实。
“留在我身边,我会负责你的一切衣食住行。”
“好啊。”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他笑了。
“这是你需要担心的事。”
我对他的桀骜不以为意,要是过于顺从,反倒无趣。重伤没有给他造成任何虚弱,如同沉睡的火山徐徐醒来,血腥气萦绕在空气中,增加了危险的气息。
果然还是醒来后更好玩,我不需要一个没有意识的人偶。
“那以后就多多指教啦。”
他直勾勾看着我,绿色的眼睛目光灼灼,漂亮得让我心痒。
我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心情从未如此愉悦。
自那以后,只要我得空就会跑过去看他,他的伤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着,衣服缝补过会留下扭曲的线痕,他身上许多细小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普通人会留下终身后遗症的重伤,他也像掸掉灰尘那样掸走了。
“伤口好得这么快,难道甚尔是某种怪物吗?”
“他可不是什么怪物。”善十郎抢先开口道,“不过是天与咒缚的愈合力异于常人。”
随后他简要向我说明了一番什么是天与咒缚,极力打消我对他的兴趣。
“这么说,他很稀有?”
“这个嘛……”
保镖迟迟没有调查出甚尔的来历,对于他难得的办事不力,我自然是狠狠发出嘲笑。我对甚尔的来历没有好奇心,重要的是他现在是我的所有物。
自从他醒来,烦人保镖就不让我和他独处,哪怕是趁他不在时溜出来也马上会被发现,一定是有某种监视手段。
像是有虫子在爬,我将身上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天我出来半天,保镖没有立马赶到,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感觉更讨厌,我烦躁地在衣服上拍了拍,甚尔看我前前后后转了几圈,从我身上揭下了一层空气。
“你在找这个?”
“你看得到?”
“你看不到?”
我点点头。心想果然是那边的东西。
耳濡目染,我对咒术一类的东西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原以为和超能力差不多,想不到连这种恶心的功能都有。
我让他将东西放在我手上,除了空气,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知为何,我并不觉得遗憾。
他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上次见他已经活动自如,同常人无疑。松松垮垮只是表象,他拥有将我一击毙命的力量,
保镖苦口婆心地警告我他是个危险分子,非常可疑,倒在那种地方,说不定是个陷阱。
“家主大人说希望您不要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上。”
听到这种话,我当然是更加勤奋地偷溜出来。
“我不在的时候,有其他人来吗?”我问道。
甚尔想了想,说烦人保镖来过。
烦人保镖最近很得父亲器重,一天里有一半时间看不到他,怎么还有精力兼顾这边。
“他用了很多办法劝你离开吧,威逼?利诱?”我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肩膀,顺手将他按坐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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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处可去,况且。”他配合地坐回原处,视线高矮的反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答不是吗?”
我倒不觉得他需要别人救他,放在路边不管,说不定他自己就能站起来去警察局登记失踪人口。
他是个危险的人,这点用不着任何人警告。
为什么起不了警惕心,我也有这个疑问。
最坏的情况会是什么,绑架?谋财害命?
我莫名其妙觉得他不会伤害我,保镖说他没有咒力和术式,这是我的意识自主产生的亲近感。
说不定真的是太无聊了,无聊到他说要报答我的恩情,问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时,我当即说出想要找点乐子。
“找点乐子?”他露出某种古怪的表情。
我随便嗯了一声,并不觉得一个失忆的人能提供什么选项。按照他的说法,常识性的记忆并没有丢失,丧失的只有和自身相关的记忆。
怎么看都更可疑了。
自从我说出那样的话,甚尔开始频繁地带我外出,我原以为晚上能去的地方不多,想不到还有那么多热闹的去处。
他带我去了很多地方。
酒吧、赌场、游戏厅……
那些地方一开始很有趣,逐渐地,我发现里面的人和禅院家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不是欲望的奴隶就是空空如也的木偶。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重复的概率游戏所带来的肾上腺素刺激转瞬即逝,游戏厅乌烟瘴气的,一帮五颜六色毛挤在一起,狂热地对着电子屏幕大喊大叫,实在没什么意思。
“还真是大小姐啊。”
他如此评价道。
甚尔倒是很喜欢那些,喜欢到了我不喜欢的地步。
我讨厌他将注意力过度投入其他地方,不过书上说,适当的放养有益于关系的维持,整日待在一起很快会厌倦。
距离当初我捡到他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像是专职情感诈骗的……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自从他的账户不设上限后,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再怎么样,整整一个月不出现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轻车熟路地在马场第八排座椅找到失踪人口,他气定神闲地打了声招呼,甚至问我要不要买张马券。
干脆停掉他的信用卡好了。
我用伞敲了敲他架在前排座椅上的腿,示意我要坐到另一头没有太阳的地方。他在这种小事上依旧听话,很快放下腿,我迈开没两步,不知踢到什么钢板,直接跌倒在他身上。
他哈哈大笑,身体大幅颤抖的振动毫无延迟地传导而来。
我决定把无用的资料书抛之脑后,将缰绳握在手里才是正道。
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硬币撒了一地,借着蹲下身捡硬币的时机,我用余光扫向身后。刚刚贩卖机的透明橱窗映出了墙角奇怪的影子,一旦确定我身边没有人就会动手了吧。
绑架?暗杀?
今天会是什么呢。
还未等我进一步深想,身后已然传出重物软绵绵倒在地上的声音。
“苍蝇还真多啊。”
我撇撇嘴,不以为意。
重新回到座位上,比赛已经有了结果,毫无惊喜地赔了个精光,这家伙是个逢赌必输的衰神,想要增加赢面,和他反着来就行。
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看台上三三两两的观众逐渐走空。
没有人动弹。他悠闲地吹着口哨,同过去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时间在他身上像是停滞了。
“我要结婚了。”我突然说道。
空气骤然产生裂隙,口哨声停顿了一两秒,继续为我接下来的话伴奏。
“父亲说,这是必要的。”我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赛场,兀自道,“直哉近些年收敛了不少,他会继承家主之位。与其是便宜了他,不如说是便宜了我。”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禅院家的事了?”
我笑了笑。
“我自然不在乎,只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至少他有张漂亮的脸蛋,每天能看到赏心悦目的东西,不是很好吗?”
我将手贴在甚尔的脸上,他顺势握住我的手,像是和他全无干系。
我自然不指望他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这段仅靠金钱维系的关系,他一向做的很好,从不逾越,不具备契约精神的人反而是我。
契约?
本来也没那种东西吧。
离开座位,我朝他挥了挥手。
生活依旧如此无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改变。
打开遮阳伞,阴影落下,除了伞的形状,还有人的影子。
我猛然回头,来不及看清来人,眼前一黑,只听到伞掉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