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Doll 7
    夏橙定定地看着应舀的尸体,似乎想起了很不美好的回忆,不自主地发抖。

    说完这句话,众人都向她望来,夏橙很轻很轻地眨了下眼,慢慢解释道:

    “我早上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这是一个【补充规则】。”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她低着头,声音带了明显的哭腔:“因为那通电话,我很害怕……所以才把你们都叫起来,想告诉你们这件事。”

    “我没敢叫他,但是他这个死法……和我早上听到的规则一模一样……”

    夏橙自顾自往下说,越说声音越小:“对不起,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夏橙咬住下唇,不安地揣着手指。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没人会因为应舀的死去驻足,他们在揣摩这条规则的具体含义。

    如果应舀是因为这条规则而死,那么他说了什么谎?对谁撒了谎?

    他们不得不在意这点。

    毕竟所有人都说了谎,从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始。

    没人使用真实身份,没人坦诚相待。

    姜迟思索片刻后问:“电话里就只说了这些吗?有没有向你提到过其他条件。”

    夏橙摇头,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

    姜迟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觉。

    “会不会跟最开始的规则有关,”裴樱说,“我记得其中一条,是【不要对姐姐撒谎】。”

    姜迟说:“有可能。”

    这时,叶玫轻飘飘带过一句:“橘子呢,你怎么看?”

    范意:?

    算了,习惯了。

    范意说:“我跟裴樱想法一样。”

    说话间,趁着旁人不注意,范意偷偷瞪了叶玫一眼,恶狠狠的,满是警告的意味。

    叶玫失笑,做了个妥协的手势。

    方夏青说:“所以应舀对姐姐说了谎,所以才会被盯上?”

    “那断掉的钥匙是怎么回事,昨晚分房间的时候还好好的。”

    范意补充:“钥匙在那个女孩身上,她带去学校了。”

    范意一提,众人纷纷想起来!对了,昨晚姐姐回家时,将一串钥匙放进了她的书包里!

    现在姐妹俩都去了学校,钥匙自然也被她们一起带走。

    裴樱说:“是姐姐拧断了钥匙。”

    几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

    确定了在尸体身上得不到更多信息过后,方夏青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虽然小孩本人表示不用管他,但众人还是决定暂且回到客厅,先吃早饭,好好整理一下线索,再继续讨论。

    “橘子,”裴樱叫住范意,“今天你跟我去准备早饭,可以吗?”

    范意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看她。

    裴樱问:“不愿意吗?”

    “不是,”范意蹙眉,“你怎么也管我叫橘子。”

    “哦,”裴樱撩撩鬓边的长发,“我听叶瑰这么叫你,你的全名有些拗口,这么称呼也方便。”

    范意想想也是:“好吧。”

    他正好也有想确认的东西,于是跟着裴樱进了厨房。

    “米不多,面也就一小袋,还是煮粥好了。”

    范意把水壶里剩下的水都倒掉,重新烧,裴樱则舀米熬粥。

    范意瞥了眼,说:“水加少了。”

    裴樱又添了一勺。

    冰箱里食材不多,如果每人每顿都填个半饱,倒是勉勉强强够吃三天。

    范意从里面取出两只鸡蛋,一把虾皮,又皱眉将一袋盐从冰箱里拿出来。

    裴樱把粥放在电饭锅里煮,走过来:“我记得你昨天把盐放在料酒边上。”

    而不是冰箱。

    按理来说,除了范意,昨晚应该没人再碰过这袋盐才是。

    范意说:“盐少了。”

    少得不多,但很明显。

    裴樱立即判断:“有人在我们休息时进过厨房。”

    说着,她慢慢地移开目光,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向客厅,坐在角落里披头散发的夏橙。

    “夏橙不对劲,昨天一定出了事。”

    她说:“我想,你的看法与我一样。”

    范意边打鸡蛋边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裴樱笑笑:“直觉。”

    她静了静,又问:“临昕橘,你是通灵者协会的人吗?”

    范意:……

    这回范意是真的愣住了,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动作。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这点动静逃不过裴樱的眼睛。

    “难怪,”裴樱说,“你说自己是第一次被卷入怪谈,但行事完全不像一个新人的样子。”

    “我听说通灵者协会会有意识地培养通灵者,来应付这类怪谈事件。”

    范意语气古怪:“是啊。”

    他决定放任裴樱误会下去。

    范意知道通灵者协会,也见过那是一批怎样的人。他在做的事,与通灵者协会在做的事,倒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叶玫那家伙和通灵者协会八竿子打不着边,甚至还隐隐有敌对的迹象。连带着叶玫手里的通灵古店,也是通灵者协会的重点调查对象。

    不过这么久以来,通灵者协会也没查到叶玫的半点线索。

    ——还要多亏了叶玫薄弱的存在感,以及光明正大开在市中心的密室逃脱,打消了许多怀疑。

    毕竟他们这些游走于世界暗面的人,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没有哪个敢像叶玫一样猖狂。

    范意更不想暴露自己属于通灵古店的事,给生活带来麻烦。

    他倒油煎蛋:“这件事你帮我保密。”

    裴樱表示理解:“好。”

    *

    早餐很快上了桌。

    方夏青用筷子戳戳盘中金灿灿的煎蛋,喝了几口白粥,抱怨道:“这里的食物也太寒碜了。”

    “食材就这么多,”范意说,“我又不能做无米之炊。”

    方夏青:“但我想吃溏心的——”

    范意:“我不爱吃,撤回。”

    方夏青:……

    他不再说话,自觉扯下一块煎蛋,泡在自己的粥里。

    叶玫闷头,肩膀在抖。

    “笑什么笑,”范意给叶玫也夹了一块,“不喜欢也给我吃。”

    叶玫“啧”了一声,把煎蛋叼在嘴里:“满意?”

    范意:“咽。”

    叶玫:……

    餐桌上的气氛比昨天好了不少,好歹没人吵架。姜迟本来想在吃饭时一起分析线索,被方夏青义正辞严地拒绝,表示想象到那个画面,他会反胃。

    方夏青到底还是个孩子,姜迟只好搁下碗,等其他人吃完。

    反正也不缺这一时半会。

    粥喝起来不费事,很快大家就用完了早饭,除了夏橙——

    她正静静盯着碗中满当当的白粥,碰也不碰。

    因为她昨天没吃饭,裴樱今天特意给她多盛了不少。

    “怎么了?”姜迟问她,“你不饿吗?”

    夏橙用筷子拌了拌粥和鸡蛋,推到方夏青面前,轻轻说:“我没胃口,就不吃了。你还在长身体,喝了吧。”

    方夏青一怔,他把粥推回去:“你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撑得住?”

    夏橙脸色惨白,她摇头:“我是真的没有胃口……”

    裴樱也劝:“多少吃一点吧,身体会撑不住的。”

    夏橙忽然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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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说完,她就捂住嘴,逃也似地往走廊里跑去。

    方夏青:“喂你去哪?!”

    他正要追上去,却被边上的裴樱按住肩膀:“别管她,你吃你的。”

    裴樱的力气不小,方夏青抿了抿唇,慢慢回到位置上。

    “为什么让她离开,”他说,“你们明明都发现了,夏橙有问题。”

    “正因如此,”姜迟说,“才要暂时避开她。”

    方夏青反应过来:“你们是故意的?在试探她?”

    裴樱承认:“对。”

    她耐心解释:“我们现在并不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任她留在身边,有些事很难找到机会详细讨论。”

    “她早上告知我们的那条规则,真假尚还存疑。”

    方夏青的思考方式与裴樱不同:“但这些事你们几个讨论不就可以了?万一她折回来偷听呢?”

    “我可以跟上她。在看住她的同时,吸引她的注意力。”

    姜迟不同意:“太危险了。”

    方夏青不以为意:“她要是能动手,早就动手了。”

    姜迟冷笑,他反问方夏青:“那你觉得应舀是怎么死的?”

    方夏青:“他不是……”

    说到这里,方夏青的声音戛然而止。

    应舀的手机是在沙发边上被发现的。

    昨晚只有夏橙一个人留在那张沙发上。

    方夏青:“……是夏橙?”

    裴樱说:“很有可能。”

    “你们在钓鱼,”范意倒是听明白了,他插了句嘴,“你们想知道她究竟是已经死了,还是在被这里的诡物控制,是吗?”

    姜迟说:“没错。”

    范意笑了,他不自觉地加入讨论:“那就还是要从应舀的死去入手。”

    “之前说过,这个世界的钥匙都在那个女孩身上,她想进哪个房间轻而易举。”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她会把钥匙生生拧断呢?”

    方夏青下意识脱口:“钥匙开不动锁的情况。”

    “对呀……”范意慢慢道,“可应舀还是死了。”

    拧不动锁,就意味着门后有个人卡住了锁孔,而现场反锁的门,也证明了这一点。

    应舀一定清楚,想进来的那个人手里拿着钥匙,才会去卡锁孔。

    起码那个时候,他还活着。

    夏橙又在这场死亡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众人皆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语。

    有些猜测不能在纸上谈兵,需要他们自己去验证。

    范意平静地看着那碗一口没动的粥。

    夏橙是死是活,他昨晚就有了答案。

    叶玫忽然开口:“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先弄清楚应舀的死因。”

    “意思是把重点放在小卧室上?”裴樱问。

    毕竟小卧室是第一现场。

    “也可以这么认为,”叶玫说,又转向范意,“橘子是怎么想的?”

    范意麻木地接过叶玫踢到脸上的皮球:“去小卧室找找吧。”

    方夏青怀疑道:“可是你们放任她跑回了小厅,万一趁这段时间,她去销毁证据了呢?”

    “不会,”范意说,“她想销毁证据,不必等到白天。”

    “毕竟应舀死在反锁的密室里。”

    方夏青懂了:“好。”

    “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就出发,”姜迟起身,“大家尽量都待在一起,别单独行动,有事也和旁边人说一声。”

    “不然就像应舀一样……”

    “死都没人知道是怎么死的。”

    姜迟说这话时,范意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好像被内涵了。